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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
朱载堻的大婚,早在朱厚照死之前就开始了。
当时,王渊作为礼部尚书,亲自定下大婚开销,不得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这个婚礼预算,虽不奢靡,但也不寒酸。
首先要赐宅给准国丈,给未来的皇后,在京城弄一处娘家住所,房屋装修和招买仆役都得花钱。
准国丈进京住下之后,逐步进行大婚六礼,每一礼都需要大笔开支。
其中,纳采(下聘)开始小动,纳吉(卜婚)开始大动。到定下婚期之时,不但国丈府张灯结彩,就连隔壁邻居都喜气洋洋,因为此时已经下诏册立皇后。
天子真正大婚那天,皇城内外,同庆同喜。
满京城的红地毯、红绸缎、红灯笼,这些都需要朝廷出钱采办,甚至地方州府都要为之庆祝。天子大婚,仅织造费用,开销几万两银子实属正常,排场大的十多万两都能撒出去。
之前由严嵩掌控礼部,婚礼也是他在张罗。
这玩意儿谁都没经验,只能翻开相关典籍文件,主要模仿朱厚照的婚礼进行。然后严嵩就被吓到了,朱厚照结婚那次,献祭了一个礼部尚书。
张升,成化五年状元,官职礼部尚书。《明史》记载,他因触怒刘瑾而罢官,堪称正直刚烈,其实是给皇帝办婚礼出了岔子!
婚礼之前,诏选宫女,张升把“禁优隶卒家”,写成了“禁优吏卒家”。
隶,特指皂吏。
吏,包含文吏。
张升一字之差,等于禁止文吏之女入宫,还把文吏与倡优并列而论。
这顿时犯了众怒,京中各衙门的房吏书办,千余人上街鼓噪抗议。消息传到宫中,朱厚照哈哈大笑,觉得这事儿太可乐了。
更扯淡的还在后面。
朱厚照询问随侍太监,得知此人还是状元,顿时冷笑:“我朝居然有隶、吏不分的状元,真乃奇耻大辱。降旨,改‘吏部’为‘隶部’,看大头巾们怎么说。”
朱厚照这道圣旨,不但把吏部尚书气炸,满朝文官都被踩了尾巴,遂纷纷上疏弹劾张升。
状元出身的礼部尚书,因为写错一个字,就这么罢官回家永不再用,到了《明史》竟变成得罪阉宦而请辞。
当时出的事情很多,更严重的是朱厚照年号,“正德”乃西夏小朝廷用过的。首辅刘健估计没读过《宋史》,其他官员也不好指摘,真追究起来可以直接罢相。
因为翻阅资料发现这种事,严嵩在写相关文件时,每次都要检查好几遍,还让左右侍郎们查验,生怕自己又出现什么疏漏。
好在,天子大婚之前,严嵩转为户部尚书,剩下的事儿交给罗钦顺处理。
这日,黄峨也没闲着,而且颇为忙碌。
黄峨作为首辅之妻,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提前好几天就去练习礼仪。大婚当天,黄峨很早就来到乾清门外,她要带领命妇护送皇后拜天地。
因为今日穿着礼服,黄峨甫一亮相,立即成为全场焦点。
女子的诰命品级,虽然跟着丈夫(或儿子)官职走,但两者不可能一直等同。
杨廷和秉政二十年,以太傅之衔致仕,可他前后两任妻子,都没有被封为一品诰命。甚至在整个京城,如今只有黄峨和宋灵儿,才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只因王渊的功绩太多且太大,朱厚照又一直压着赏赐,只能靠封妻荫子来补偿。不但黄峨、宋灵儿是一品诰命,就连王渊几个妾室都有诰身,王渊的母亲也被封为一品太夫人。
特别是黄峨此时的冠饰,仿佛在绽放万丈光芒。
七翟冠!
皇妃、亲王妃戴九翟冠,一品夫人五翟冠,二、三、四品诰命四翟冠,五品宜人只能戴三翟冠。
黄峨、宋灵儿这两位一品夫人,特别获准可戴七翟冠,再继续受封就只能赐凤冠。凤冠霞帔本为皇后专属,偶尔赐予内命妇(宗室勋贵之妻),但也有极少情况赐予外命妇(文武官员之妻)。
至于民间新娘子的凤冠霞帔,都只是翟冠霞帔的吉利说法,且霞帔的纹饰还分好多种。女子死后画像或陪葬品,也经常出现七翟冠,但那都是逾制的。新娘子或者死人违制,朝廷一般不会去管,除非政斗激烈到刨祖坟的程度。
另外,明代一品夫人的礼服,并没有带莽纹,那是从清中期开始乱来的。
前些日子,黄峨跟着其他命妇一起学习礼仪,穿着常服也没显出有太大不同。此刻七翟冠一出,数十位命妇齐刷刷行礼:“夫人万福!”
黄峨微笑回礼:“诸位夫人妆安。”
黄峨说完便站在那里,身后数十命妇乖乖排队,看向她的眼神全是羡慕嫉妒恨。
这才三十多岁啊,不但受封一品诰命,而且还特别赏赐七翟冠。根本不用刻意装逼,也不用摆什么架子,只那七翟冠就压得命妇们不敢喘大气。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的礼舆和龙亭,被锦衣卫、太监抬进来。沿御道过大明门、端门、午门进紫禁城,又经太和门到乾清门,太监、宫女们夹道欢迎。
礼乐声中,礼部尚书罗钦顺,奉皇后金册、宝印,交给內官带去乾清宫后的交泰殿陈列。
仪式完毕,黄峨率命妇过去,扶着皇后说:“娘娘请入内。”
“多谢夫人。”皇后低声道。
太监立即大喊:“起舆!”
轿子是空的,皇后没有继续乘坐,而是被黄峨扶着往里走。
前方有宫中女官引路,黄峨负责搀扶皇后,命妇、太监和宫女跟随,一起护送皇后去坤宁宫拜天地。
一番折腾得够呛,黄峨终于完成任务,跟命妇们一起去吃酒赴宴,宴席之间全程被阿谀奉承。甚至有命妇,打听黄峨所生嫡子的婚配,年仅四岁的王铮都被盯上了。
却说坤宁宫中,朱载堻终于看到皇后真容,那娇俏模样还算让他比较满意。
把宫女太监都轰出去,朱载堻问道:“你叫张喜颜?”
张皇后怯生生说:“回陛下,臣妾闺名正是张喜颜。祖父当年罹患面瘫,臣妾出生那日,祖父高兴得把面瘫都笑好了,遂取此名。”
朱载堻笑道:“好名字,好彩头。”
“多谢陛下褒奖。”张皇后说道。
“不必拘束,”朱载堻说,“你我已是夫妻,可以随意一些。你可曾读过诗书?”
张皇后道:“臣妾读过《女四书》。”
“还有呢?”朱载堻又问。
张皇后道:“读过一些唐诗宋词元曲。”
朱载堻问:“你是军户出身,兵书呢?”
张皇后道:“父亲让臣妾恪守妇道,未曾习过兵书。”
朱载堻有些失望:“那你知道算学吗?”
张皇后说:“知道有算学十经,也学过一些,但未曾深研。”
朱载堻再次追问:“新算学、物理学呢?”
张皇后摇头:“不知。”
朱载堻继续问道:“你会些什么?”
张皇后道:“妾身会女工、抚琴、围棋,书法也还算写得周正。”
按照传统观念,这位皇后琴棋书画皆知,还懂得算术和女工,已经算得上大家闺秀了。
可朱载堻却非常失望,因为参照目标太高,他依照生母的样子来评判皇后。
顾太后会骑马、会舞剑,读过兵书,知晓阵法。为了迎合朱厚照,甚至学会了玩火枪,还对新算学和物理学有所涉猎。
皇后哪比得了?
也不算厌恶吧,就是没啥共同语言。
随后几日,朱载堻又临幸了监生之女吕惠妃,以及商贾之女宋淑妃。
论模样,吕惠妃长得最漂亮,但也最拘谨死板,相处起来比皇后还无聊。
宋淑妃却大讨皇帝欢心,其父乃秀才出身,中途转而经商,家业不大不小。宋淑妃当然也不读兵书,甚至不会女工,诗词书法也不如皇后,但她谈吐大方,会逗皇帝开心,甚至跟在兄长身边,照书本做过一些物理小实验。
半月之后,礼部议给国丈封伯,两位皇妃的父亲录锦衣卫千户。
这属于正常待遇,国丈一般三五年后封侯,皇妃之父的官职也是渐渐提升。
朱载堻对礼部尚书罗钦顺说:“淑妃之父,亦可封伯也。”
罗钦顺明显一愣,拱手道:“陛下,此事还需再议。”
满朝文武很快得知,皇帝似乎更宠爱淑妃,阁部重臣更是害怕搞出什么后宫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