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小赵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问这个话肯定有什么原因。洪景来此前在丰山洪氏势道政治内部成员之间,征集过关于处理现在掌握于户曹和宣惠厅的一百多万结土地的意见。
按常理来说,洪景来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广大百姓的支持,以及扩大汉阳朝廷的财政收入。那么最简单和轻易的办法就是分田分地,这样那些被释放为良民户的奴婢们,肯定会真心实意的拥护洪景来的执政,且极大的充裕汉阳朝廷的收入。
但这还只是预案而已,并没有进入实质性的操作中。因为洪景来很清楚,在封建时代,看似稳固的男耕女织小农经济,实际上是最不稳固的。
在如今的苛捐杂税之下,单户的小自耕农会因为各种各样简单直接,甚至于可笑的原因陷入破产的危机。不可避免的就会向官府和两班大户借贷,借贷的结果就是无底洞,要不了几年,这些刚刚被释放为自耕农的奴婢,又会沦落成为地方大户的奴婢,他们的土地也会逐渐从朝廷的簿册上消失。
后世里某大国,头一年刚分完土地,仅仅过了两年,居然就有超过百分之五的农民,将分予自己的土地售卖给了他人。极短的时间内,原本的地主,又开了新一轮的土地积累。小农的风险抵御能力实在太差,这还是在某大国政治极度清明的情况下,在眼前的有明朝鲜国,洪景来顶多呵呵。
指不定最后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一样!
所以现在还是把土地攥在手里,继续由上面的奴婢们耕种拉倒。等到想到一个较为稳妥的办法再行处置,最好是能够起码维持个几十年的有效办法,而不是三五年就完蛋的那种。
“仁川县署移文给政台的公文世兄看了吗?”小赵见洪景来疑惑的样子,带着几分指引的意思,向洪景来发问。
“哪一封?”洪景来感觉最近仁川没有送什么重要公文上来啊。
况且洪景来乃是一国执政,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很多不太重要的事情都是直接由下属做决定,他顶多偶尔抽查一下。或者就是每旬自家内部开小会的时候,各人把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汇报一下。
仁川那摊子事情,洪景来肯定是看林尚沃和李禧著的上书,毕竟这两位都是自己嫡亲的小老弟,抛家舍业和自己起兵,忠诚无疑。
“唔……”赵万永见洪景来根本没有发现,感觉自己有些越次了。
按理说仁川的事情,就是应该林尚沃和李禧著来禀报,再不济由丁若镛来禀报也可以。小赵是吏曹判书,还兼署汉阳府判尹,管的应该是正四品以下官员的选任,以及汉阳的大事小情,不应该插手仁川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事情好像还挺重要,作为丰山洪氏势道政治的二号人物,洪景来实际上的智囊,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出言提醒的。
“你我亲兄弟一般,有什么事,尽管说来。”洪景来见他迟疑,自然说道。
“那世兄先看这份白摺。”赵万永掏出一封抄录的白摺,也不知写的是什么东西。
洪景来展开一看,是前几天仁川县衙门呈往议政府的一封公文。大致上算是下情上传的意思,但是并不是林尚沃或者李禧著签发的,只是本地的衙门县令呈上来的,所以洪景来根本就没有在意去瞧。
现在细细通读,才知道原来仁川由于新设一府,且是都护府,政治级别陡然升高。随后三道水军都统制衙门,仁川牧使衙门,仁川官办水师造船场,仁川官办纺织所,京仁铁道筹办处,仁川北学校等大量的机构短时间内密集入驻仁川。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原本仁川的官府预算开支完全不敷使用了。不是说没有钱办理那些产业,而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机构,需要添置大量的文书办公人员,飞速扩展的城镇也需要足够的治安人员等等。
需要这么多人员,那么自然需要足够的经费,才能雇佣的起这么多人来。总不能叫衙门的吏役都用爱发电吧,那他们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吗。
而汉阳历来是不管地方衙门的经费开支的,地方衙门的经费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自筹。能筹到得多,那么衙门的经费就充裕,筹不到那就真是哦豁了。
当年洪景来在东莱判官任上,因为大量的协济庆尚道的各处衙门,被所有道上的上官给了一个优秀的考评,堪称庆尚道能吏第一。
全在于能筹款!
现而今仁川衙门也要筹款啊,但是他们没有洪景来无中生有的本事,所以只能用最笨的笨办法,增加衙门的官衙田,通过增加田产的方式,获取地租收入,以保证衙门的运转。
整封公文看起来似乎毫无问题,理由也确实恰当,洪景来又不是吝啬的人,知道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给予仁川衙门办公经费是应该的,而且要多给一些,保证他后续能够应付日益繁荣的仁川所需要的机构和人员扩招。
但是他申请划拨的官衙田就很有意思了!
仁川县衙门并不是说垦荒或者淤田,而是希望议政府责令宣惠厅,将从原本潘南朴氏手中查抄而来的田产,从户曹和宣惠厅的名下,直接划拨给仁川县。
此事来的极巧,林尚沃和李禧著刚来汉阳商议甲山铜矿以及货币改铸的事情,而老于官场的丁若镛被调入汉阳做文学官了,至于金正喜,更是一心扑在仁川北学校上,根本没空去管地方小小县衙门的事情。
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
悄无声息的试探,润物细无声,要是小赵不提,洪景来又不会去管这不过几百结田地的去向。在议政府走一圈程序,随后这块官田,就从户曹宣惠厅的簿册上消失,进入到仁川县的簿册。
或许再过个几年,仁川县衙门失火,簿册被烧毁,这几百结官田,就变成了荒地,成了某位老爷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