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仙令
千岛湖最大的明玉岛是此次祭祖的地方,掩了身形,摸到这边已有两天的陆灵蹊终于趁着夜色进了此次祭祖的中心地祠堂。
季肖之灵位!
曹咏之灵位!
……
李弯之灵位!
一连看了千岛湖百个始祖的灵位后,陆灵蹊最终把所目光放到了季肖的灵位上。
崎山秘地里,河边潦草的留言中有个季肖,那是混沌巨魔人的大长老,难不成当年的混沌巨魔人搬到这里,最终把蓝蜗秘地放开,与人族一般溶入这方世界了吗?
陆灵蹊想想这几天见到的千岛湖修士,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里的人,确实有几个骨骼甚为高大的。
她又围着这些灵位转了一圈,再次打出进入蓝蜗秘地的手印,可是,同样渺渺……
这千岛湖她已经摸了十几个大岛,始终没感应到季鞅口中的蓝蜗秘地。
唉!
这样应该算是好事吧?
陆灵蹊轻轻吐了一口气,正要从微开的窗门退出,走廊上曹家族长和李家族长却连袂而来,她心下一顿,忙一个闪身,伏到梁柱之上,借着梁柱隐藏身形的时候,外呼吸转内呼吸后,调动身上的木灵气息,与梁柱的木气相合。
修士惯常喜欢用神识查看周围,只要她气息合上,藏好在阴影里,谁也不会没事跑上来检查。
果然,两位族长只是给他们的祖宗上香。
“今年大概又要错过了。”
曹英叹口气,“李兄以后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李淳看着自家祖宗的牌位,“走一步算一步吧!千岛湖虽小,我们祖祖辈辈却也呆了这么多年。”
“可是再呆下去,我们就真要成慈云寺的附庸了。”
什么真要成慈云寺的附庸?
早就是了。
李淳望向角落里的一个牌位,“曹兄还记得,七百年前的于家吗?”
于家?
曹英也望向放在角落里的牌位,千岛湖已经没有于家了,七百年前的于家族长是个有大魄力的人,卖了祖地,带着整个家族离开千岛湖,据说是投奔五行宗,可惜,最后的于家人却在五行宗外的炎山,尽数被杀。
这么多年来,于家再也无人回来祭祖,这牌位也就移到了最边缘处。
“兄弟的意思是……我们一直被人盯着?”
他的面色在烛火下显得非常不好看,趴在房梁上的陆灵蹊忍不住就听住了。
“我们有没有被人盯着,我不知道。”
李淳连打了两个结界在房门和窗门上,“但是,这么多年来,想另投他处的家族,没一个回来是事实,而我们每六十年举行一次的祭祖大典,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那些当家人也不知道?”
这?
曹英的脸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六十年一次的祭祖大典,以前,他只是以为单纯的祭祖,谁知道父亲把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时候,还会说出那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六十年一次的祭祖大典就是为了那些人。”
李淳看着季肖的牌位,声音幽幽地,“虽然修仙界早就不闻那些人的踪迹,可是时不时的还会有传说说,有人得了那些人的东西。
现在更有天渡境现世,在双盟坊市参加道魔大比的修士,全被掳去了那个古凶兽遍地的地方,那里连化神中期修士都只能铩羽,可他们好些人的魂火到现在都还是好好的呢,曹兄就一点也不奇怪吗?”
怎么不奇怪?
曹英呼吸都急促了些,“你的意思是,天渡境里,还是有混沌巨魔人的存在?”
“那本就是他们的试练之地,既然古凶兽一直都存在,没道理,当年天地大变的时候,四散而逃的混沌巨魔人会舍了它。”
确实,确实啊!
“可是,祭祖大典又要开始了,按理说,这里曾是他们的秘地,他们没可能不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淳叹气,“沧海变桑田,我们这里,也早不叫蓝蜗秘地了。”
什么?
房梁上的陆灵蹊心下一跳。
“当年的祖辈,为何还要改名字?”曹英忍不住眉头高锁,“李兄,你说,会不会与慈云寺有关?”
“说无关,兄弟也不信吧?”
李淳看着一个又一个牌位,“慈云寺是佛宗,惯会蛊惑,我们被收到慈云寺的族人,不知千岛湖的真正由来,最终只会与我们越走越远,成为真正的慈云寺大师。”
这才是最悲哀的。
可惜,他也只能看着,不能阻止。
“再等一等,进天渡境的都是道魔双方最杰出的天才弟子,凭他们的本事,不用百年就会进阶元婴,不用五百年,也定会有人进阶化神。”
李淳又在香炉里插上三柱香,“五百年后,怎么着,也该有答案了。”
可是,那时候,可能已经没有他们了。
曹英想说这话,张张口,到底没说出来。
“我们世代守在此处,做六十年一次的大祭,一次又一次地期盼着,然后遗憾闭眼。”
李淳嘴角撇了一下,似讥似讽,又似遗憾,“我们虽然等不到了,可是我们的后辈,怎么着也能等到。”
反正会有个结果了。
他转过身,对着曹英道:“离开的打算,我劝兄弟不要再想了。”
他们虽然不是一族,彼此联姻,却是嫡嫡亲的表兄弟,“不管有没有人盯着我们,修仙界的各方势力早就定型,谁能允许被外人分羹?”
除非家族出了化神级别的老祖,要不然,就等着被别人当肥羊杀吧!
“慈寺云再不好,也要顾着它佛门大宗的脸面,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有子弟加入慈云寺,再被洗脑,也不至于真的就一点也不顾同出一源的血脉之情!”
顾?
能顾才怪!
曹英却不认同他这话。
至少曹家的那位叔祖,出家拜进慈云寺后,就真的弃了红尘。
“我们说千岛湖不好,可也一样有人羡慕我们能一直占着这个福地。”
想要代替于家的白家,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跟着他们祭祖呢。
李淳拍拍曹英的肩头,“你还是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吧!”
“先别急着走!”
曹英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他,“你等一下,先帮我算算,当年传在千岛湖的家族,已经有几个彻底没了。”
这还用算吗?
摆在最边的几个就是啊!
“这里,陈家、严家、陆家……”
曹英指着中间的几个灵牌,“据我曹家的族谱所知,可都曾经灭门,现在之所以还在,都是姑血还家。”
这姑血还家,当然还是因为这几家的地盘。
“……这样说来,我们李家也是姑血还家。”
李淳看着其中的一个刘字,忍不住吐了一口气,“你家族谱,记了多少此类事件?”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经极其郑重。
“带上你家,有十三个。”
李淳正要松口气,曹英却又开口道:“但事实上,我们曹家的族谱,已经毁过六次。第六次的祖上,亦是姑血还家。”
这?
李淳的眉头深深的拧起,“你怀疑什么?”
“我们有混沌巨魔人的血脉,这是毋庸置疑的。”
家族每隔几代,都会有一两个天生力大,身材魁梧之人,曹英想不相信这祖上遗下的传说也不可能,“慈云寺崛起近四万年了,相比于我们,他们更是地头蛇,每六十年一次在千岛湖收徒,凭缘而上,这个‘缘’可只看人家上下两个嘴皮子怎么动了。”
“……”
李淳想到什么,面色也极其难看起来。
他沉默半晌,终是伸出双手拍了拍兄弟的两肩,“不要再想了,更不能再去查。”
他们是查不起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天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总之,不管是十万大山里的妖王被人利用要灭我们的门,还是怎么着,我们六十年一次的祭祖,现在都停不下来。”
最开始杀妖兽祭祖,是因为,曾经的祖上食量惊人,等闲的小妖从来不在他们的眼里。
虽然一代代的,祭祖的方向已变,大家也越来越不行,可想要一直传承下去,却也只能不停地以妖王后代来上供。
“魔鬼诅咒,我们承受不起。”
接任族长之位时,不仅有混沌巨魔人血脉的秘密,还有混沌巨魔人的诅咒呢。
所有不相信那个诅咒,不愿努力上供的家族,在其后的六十年里,都会出各种意外,真是由不得他们不信。
“走吧!这里你也不用呆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多少年来,一直解不掉的魔鬼诅咒,李淳的后背都有些发凉。他扯着曹英往外面走,“慈云寺来人,以前什么样,以后……我们还是什么样。”
祠堂的门在陆灵蹊面前打开,又在她面前关上。
她听了不少,不过,更奇怪了。
望望排在最中间的季肖排位,陆灵蹊的眉头深深拧起。
如果这个季肖就是崎山秘地的那个混沌巨魔人大长老,那么就是说崎山秘地的混沌巨魔人因为天外冥虫,放弃了那里,然后到了蓝蜗秘地,他们两家合在一起的人应该有不少的才对,他们到底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最终变成了拥有混沌巨魔人血脉的人族,还是当年最后被人族摆了一道,秘地被毁,成了千岛湖,族人……
被某些人族大能炼化了血脉?
畅灵之脉传承艰难,可是时至如今,都不曾断绝,就是因为炼化。
这里的事情不能想啊!
陆灵蹊捏捏眉心,正要从房梁下来,窗门轻轻一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影就飘了进来。
来人进来的太快,她忙又抱住房梁。
只是……
陆灵蹊眯着眼睛,偷偷打量人家两眼之后,吓得差点控制不住心跳。
来的根本就不是人,那虚虚的影子只是一个人形,不是鬼王,便是哪个大能元神出窍。
陆灵蹊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注视,让人家有所警觉。
“哼!”
影子的哼声带着怨毒,室内的温度,凭空下降,冰凌从下往上,把本来正在燃烧的香,生生地冻住了。
“季肖!”
影子对灵牌说话,“我知道,你还有一丝元神在此,别给我装傻。”
灵牌依旧在,只是静无声。
“当年我不同意,你非要干,结果呢?”他似乎恨透了他,“被那些混蛋摆了一道,你先是害了崎山秘地的族人,再是害了蓝蜗秘地,害了蓝蜗秘地的所有族人,你说,我混沌巨魔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种的大长老?”
混沌巨魔族?
陆灵蹊头一次庆幸自己在崎山秘地被冥虫追杀的时候,学会了怎么藏身。
让李淳害怕的所谓魔鬼诅咒,别是这人干的吧?
“你最好盼着季鞅那里没事,”影子咬牙切齿,“否则,我定要你看着,你所谓的溶于人族,最终成什么样子。老子会让你这些所谓的后人,全都不得好死,就是死了,也要被我吞噬,永不超生。”
嘭!
门外一声响后,挂着的灯笼突然烧了起来,很快纷杂的人声传来,那影子冷笑,“你现在也就会这点本事了。”
他在来人推门之前,伸手一抓,所有寒气尽皆消云,又一闪从窗前消失了。
哎呀呀!
陆灵蹊后背冒汗。
如果季肖在这里,那他……是不是看到她了?
“不好!快看这香!”
离开未久,又折转回来的曹英看到烧了半截,却再无动静的香,面色不由大变。
六十年一次的大祭,他们用的都是各种灵物所制的供香,正常是不可能烧到半截就灭的。
“香怎么了?”
旁边的人正要问,李淳已经一挥手,又让那香重新烧了起来,“没什么。”他朝沉不住气的曹英瞪了一眼,“外面的灯笼是怎么回事。”
“刚刚有阵穿堂风。”
说话的齐家族长,若有若无地和李淳、曹英一起查看这间摆了无数祖宗牌位的地方,“可能是那阵风惹祸吧?”
外面的灯笼,因为祖训说不能用灵物,一直都是凡人界的纸烛,被风刮烧起来很正常,倒是这里……
齐家族长瞄到微开的窗户,轻拍两掌,“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进来的侍者,“你们没关好门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