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盖闻三人厥行则有我师,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关中夏灾,民有歉收之苦,百姓有离散之难。诗云: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士子郑会、郭循、郭武等,舍生取义,奔走于闾巷之中,呼喊于市井之中,行义守仁,而遭不测,朕甚悯焉!其封郑会子荣为嘉义君,郭循子明为怀仁君,郭武子序为德牟君……皆食邑一百户,以彰朕之心绪!”
随着尚书令张安世的宣读,百官立刻齐声拜道:“吾皇圣明!臣等谨奉诏!”
由是,拉开了风暴的序幕。
隔日,兰台再下诏书:日者关中夏旱,皆歉收,士大夫公卿,皆念民生之艰,屡上奏疏,以谏朕行德布泽,朕忧心忡忡,念民生之多艰,其赦天下,关中诸邑无出今年田税,其令有司,编户齐民,绘诸县丁口,按户配给,其以始傅男子人月两石,未始傅一石,襁褓之子半石,年七十以上老者一石,始傅女子一石半,未始傅一石为额,石米皆以百钱,诏书既下,有司不得拖延,其以秋八月戊子为限。恐小吏无知,不能明知朕意,曲法害民,其遣御史、尚书、谒者,分行三辅,存问父老曰:皇帝使使问县乡父老、士绅,今关中夏旱,民有困苦之事,天子命有司行配额,诸父老乡亭,可有缺粮饥饿之家,可有无米下炊之士,使者以闻,县乡则查,毋隐瞒!不如令,以‘罔上不道’是处!
此诏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变天了。
若在没有发生士子遇刺案前,可能还会有无数人跳起来,力争什么‘与民争利’,甚至于搞小动作,玩阴谋。
但在现在,没有人敢起这个念头了。
所有朝臣都是规规矩矩的顿首拜服,口称天子圣明、万岁,臣等愚昧,幸亏陛下明见万里,本于仁心,为关中百姓想出了这样的好政策。
俺们真是太幸福了!
没办法,现在士林舆论汹汹,裹挟着舆论,整个长安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干柴堆,一点就着。
在‘长安五君子’遇难被害后的现在,谁敢非议和质疑这个天子因为‘感于五君子德行义举’而想出来的办法。
谁就肯定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人,是狼心狗肺的败类!
人人可得而诛之!
没看到现在,市面上不止是士子,就连市井贩夫走卒以及屠狗杀鸡之人,也都开始觉醒了吗?
在这个事情上去阻扰天子?
等着被人丢满一院子臭鸡蛋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有士大夫带着人堵门,骂你个三天三夜!
没看到,舆论汹汹,群情激愤之中,连素来最喜欢痛骂大司农‘与民争利’‘请烹弘羊以谢天下’的谷梁君子们和古文学派的那些士大夫们都已经闭上了嘴巴甚至还加入了这场舆论狂潮之中了吗?
于是,这道在过去可能引发莫大阻力,甚至可能被人用各种手段阻拦的诏书,在现在却得到了满朝文武公卿士大夫的一致支持!
整个大汉帝国的上层,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严谨过。
由是命令,被层层传达,并以最快的速度,执行了下去。
过去那些以慵懒和怠政闻名的家伙,这次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将治下的户籍与人口,统统统计起来。
然后,派出了官吏与军队,散到市井,盯紧了所有的粮商。
告示与公文,更是贴的到处都是。
没办法,傻子都知道,这次上面是真的认真了。
谁也不敢在这个事情掉以轻心。
万一被人抓到马脚,那可是‘罔上不道’的死罪。
五铢钱大神再强,也救不了自己的小命。
由是从京畿与太常卿治下的陵邑县开始,限购与限额政策开始生效了。
一时间,关中百姓,一下子就从绝望之中,走了出来。
在很多百姓心中,既然国家插手了,做出了计划,而且下达了政策,那自己就肯定有救了。
一时间,刘氏的声望在民众之中攀升到顶点,几乎已经接近太宗皇帝驾崩时的高峰。
而原本百姓们对于当今这位天子过去那些年的一些胡作非为带来的坏印象,一下子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很多人看来,当今这位虽然年轻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像话。
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嘛!
许多百姓,私下里都说:“果太宗嫡孙也!”
……………………
初秋的夜晚,槐市静悄悄,俄而,一个火把从远方出现,接着是越来越多。
王莽身着甲胄,提着佩剑,威风凛凛的走在前面。
负责看守槐市夜禁的官吏,一看到执金吾的缇骑那标志性的战袍,立刻就吓得两股战战。
“执金吾奉命办案!”王莽策马上前,说道:“立刻打开闸门!”
“诺!”官吏们哪里敢抗拒?
连忙将钥匙掏出来,将封闭的闸门打开,执金吾的军队立刻鱼贯而入。
汉季,除执金吾外,所有衙门官员都不敢在夜晚办案,夜闯民宅,那可是有罪的!
但执金吾最喜欢在这样夜深人静,他的目标没有提防的时候动手。
每次看着猎物惊慌失措,不敢置信的脸,历代执金吾都会感到兴奋难耐!
看着远方的槐市之中,那似乎依然灯火通明的豪宅群,王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他举起手下令:“奉天子诏:槐市商贾,藐视王法,无父无君,皆乱臣也!一律缉捕,没其全家,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事实上,在五君子案案发后一个时辰,王莽就已经事情查了个底朝天。
之所以拖到现在,只是为了等待天子的命令而已。
当然,也有他喜欢看着猎物挣扎的恶趣味的缘故。
“谨奉将命!”一个校尉官立刻领命,抽出佩剑,下令:“缉捕所有槐市商贾,皆没其家!”
“诺!”士兵们轰然应诺。
半刻钟后,整个槐市的平静与歌舞升平,被刀枪剑戟砸了个稀碎。
一个个过去富贾一方,坐拥千万家訾,奴婢无数的子钱商人,被军队冲入府邸,像抓鸡鸭一样的按到在地。
全家老少,统统被拖了出来。
王莽握着剑,走在已经被军人举着的火把,照的宛如白昼的槐市街道上,轻轻笑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呵呵……到了九泉之下,尔等可不能怪我……”
商人嘛……
无论是在君王、公卿还是士大夫眼里,都只是待宰猪羊罢了。
别说这槐市的商贾们,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是恶贯满盈,沾满了鲜血与罪恶。
便是没有罪,平日里也积善行德,六木之下,三尺法之中,还能有命?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周氏涉案,这槐市数十家子钱商人里肯定有很多人不知情。
但是……
依照汉律,所有人统统连坐!
他们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做商贾,还是商贾里名声最差的子钱商人。
“明公!”正踱着脚步,走在闾里之中,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拖着一个大腹便便,浑身狼藉的富商,丢到了王莽面前:“此人就是周逆,指使钟贼、常贼,杀害五君子的主使者!”
王莽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商人。
好像在那里见过?
哦,对了,去年自己生辰,这位大贾登门贺寿,出手就是黄金三百斤,西域火浣布三匹,很有钱很有钱。
听说,还和太傅关系很不错,更是好几个列侯的座上宾,据说其祖上还是先帝的宠臣呢!
但是……
先帝宠臣算个鸟?
太宗那么宠爱邓通,将天下铸钱都交给了这个宠臣。
结果呢,先帝一登基,就抄了邓通家,还将这个曾经主宰天下铸钱市场的大人物,丢在长安市井,活活饿死!
“带走!”王莽挥手道:“不能让他死了!此贼必须明正典刑!”
“诺!”军官立刻欢天喜地的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