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无名
天气有些闷热,说起来,崔耿也算是南阳人,自小生于南阳,但在北方待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那边的气候,这次回来,也算是荣归故里,但南阳,尤其是接近新野一带的气候,让他很不适应。
崔氏在南阳算是豪族,这次族中出了一个将军,而且还是掌握实权的那种,也算是让原本在南阳并不算太起眼的崔氏有了不少起色,这次崔耿率部赶来,为的是巩固南阳防线,防止刘备趁虚而入,崔氏自然是最为欢悦的家族。
不过可惜,在崔耿看来,崔氏推荐过来的人不少,但可用之人却是不多,地方豪族,能出一个像崔耿这样的人才,都是因为崔耿跟随陈默最早,陈默有意磨练,不断指点提携,才有今日成就,想靠崔氏自己再培养出一个类似崔耿的人才,除非是出一个天赋绝佳的,否则根本不可能。
这也让崔耿很为难,为了避免宗族想要借自己将家族子弟送入军中,崔耿在抵达南阳之后,勘察地形过后,便率部赶到育阳,此处算是与刘备势力的交界,往南不到五十里便是新野,此前由张辽安排的将官驻守,在崔耿抵达之后,自然接过防务,开始安排防线,防止刘备入侵,但却仍未躲过宗族的纠缠。
“阿叔,不是我不肯,但如今我只管军队,军中将领都是朝廷任命的,我无权罢免撤换,你叫我如何安排?”育阳大营,看着眼前的宗族族长,崔耿有些头疼,却又不能避而不见。
至于为何,崔耿在南阳崔氏算不上嫡系,不过因为天赋不错,自小练就一身武艺,曾帮助当年的南阳太守破贼有功,在全族通过人脉、财力打点关系之后,方才被送到洛阳搏个出身。
虽说崔耿有如今的地位,靠的多半是自己的努力和陈默的提携,但当年把他送到洛阳谋了个官职,却是举族发力,才让他有机会步入仕途,虽说如今的成功跟宗族关系不大,但如果没有当年举族用尽全力将他送到洛阳,他就没这个机会,这个恩,他得还。
崔耿的阿叔,名叫崔权,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苦色,看起来不像个地方豪族族长,倒像个耕田的农夫,此刻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伯伦啊,你不知道,我们崔氏这些年并不好过,当年你走后,袁术占据了南阳,对我等这些出身之人看不上,反而肆意盘剥,后来袁术走了,吕布来了,虽然不讲出身,但你也知道,那吕布无识人之明,我等族中子弟最多也不过求得一个吏职。”
崔耿嘴角扯了扯,就这几日崔家推荐给自己的那些‘人才’,崔耿觉得吕布应该是没人可用了,才勉强用的,给个小吏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话他没法说,毕竟是自己宗族。
崔权一脸苦闷道:“崔氏难啊,后来吕布归附朝廷,我们听说你在大将军那里做了高官,本以为宗族的机会来了,但朝廷选士,选了张家,选了陈家,却独独不选我崔氏,我等让族中子弟入书院,不但不见善待,反而处处受了排挤,唉……”
崔耿面色一黑,来南阳之前,魏延就跟他说过,自家家里常常有人打着自己同宗的名义跑去张辽那里讨要官职,平日里更是以自己的名义四处招摇,没被收拾都是张辽看自己面子不计较了,这事,崔耿没法跟张辽动怒,陈默待他不错,自己两个儿子也被悉心教导,但这不代表陈默会因此就纵容自己的家族,陈默用人,首选的还是才干。
如果族人肯踏踏实实的求学,崔耿肯定会动用自己的力量,至少让族中子弟未来有个盼头,但现在这些人因为自己,不想努力就像直接出任官职,这怎么可能?
他是陈默心腹不错,但也正是因此,才更得谨小慎微,不能给旁人抓到把柄,陈默会容许他的一些小毛病,但不问能力随意安插自家族人入仕,别说崔耿,陈默都不会这么多。
看看如今的陈瑀、陈琮这些人,要么就是做个太守,入朝的也不是什么重要职位,陈默都不胡来的事情,他若敢胡来,就算陈默再怎么将他视作心腹,遇到这种事,也绝不会手软,敲打是肯定的。
就算要为族人谋福,也不是这么谋的!
崔耿有些头疼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诉苦的阿叔,摇头道:“阿叔,我如今有军务在身,此事我等改日再详谈如何?”
“伯伦,你这是要赶阿叔走?”崔权看着崔耿,一脸愁苦道。
“非是如此,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我此番见您,已经是坏了规矩了,如今大战随时可能发生,待我守住了南阳,我等再论此事如何?”崔耿摇了摇头,真要这么做了,那他的名声也就毁了。
“伯伦,你可莫要忘记,当年若非我崔氏全族拼力疏通关系,你如何能有今日,做人,不能忘本,如今大将军刚刚得了大胜,天下唾手可得,谁敢在此时与大将军争锋,你休要诓我!”崔权不依的看着崔耿。
“中原新定,根基不稳,主公如今尚在中原安抚百姓,虽得大胜,却也正因如此,兵力太过分散,正是虚弱之际,此时那刘备极有可能来攻南阳,这如何是诓您?”崔耿有些无奈,大战随时可能发生,自己却遇到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主公派自己过来,一是有意让自己荣归故里,二来也是想借助南阳本地士绅的力量帮忙戍敌,谁知道遇到的都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这让崔耿心中颇为无奈。
崔权不说话,只是看着崔耿,看的崔耿心中烦躁,直言道:“总之,有什么事情,等战后再说,可否?”
崔权站起身来,冷冷的瞥了崔耿一眼道:“战后?战后你恐怕便要回师洛阳了吧?好,不想我崔氏一族,当年举族之力供养出来的人,竟是这等无德之人,好,好得很!”
崔耿心中一堵,耐心道:“阿叔,不是这般……”
“似你这等败德之人,终会不得好死!”崔权却未听他解释,说完之后,便拂袖而走。
看着崔权离去的背影,崔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喊住,走就走吧,先清净一段时间,等此战之后,就算欠个人情,也得请教请教几位先生,帮自己想个法子,那毕竟是自己的宗族,还真能不管?
“将军!”一名副将进来,见崔耿面色不好看,小心翼翼道。
“可有军情?”崔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询问道。
“嗯,新野方向,纪灵率领五千兵马正向安众进发。”副将点点头,躬身道。
“安众?”崔耿走到地图前,用手比划了一下,安众距育阳有四十里,并非直面新野,如果纪灵避开育阳攻取安众,难道不怕自己派兵直接夺了新野,断其归路?
想到此处,崔耿扭头看向副将道:“我记得之前探得的情报中,新野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五千。”
副将点点头:“正是。”
“如此说来,纪灵此番是倾尽兵力而出。”崔耿皱眉思索着,纪灵也是老将,不可能犯这种错误,这倾巢而出却不来育阳反而跑去暗中,看起来更像是诱敌,崔耿扭头看向副将道:“对方行军速度如何?”
如果是找民夫假扮军队来诱自己出兵的话,行军速度肯定不会太快。
“不是太快。”副将摇了摇头道。
“哼,诱敌之计尔。”崔耿皱眉道:“想要诱我出兵?安众有守兵八百,若只是民夫,足矣坚守,我等且按兵不动,多派斥候往新野方向打探。”
“喏!”副将答应一声,躬身告退。
目送副将离开,崔耿重新回到帅案之后跪坐下,拿来一卷竹笺来看,但却有些心烦气躁,看了半天,却是看不进去。
这一回到南阳,原本以为是荣归故里,谁知道一回来,就是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让崔耿颇为头疼烦躁,他跟随陈默多年,无论行军打仗,还是治理地方,都有足够的经验,能力说起来也不差,但遇上这些家事,却是千头万绪,不胜其烦。
张辽和魏延的大军也快回来了,只要两人回来,自己就主动让出主帅之位,也省的那些人天天没事烦自己。
……
新野,陈宫皱眉看向前来汇报的夏侯博:“那崔耿没有出兵?”
“没有。”夏侯博摇了摇头道:“似乎并无理会纪灵将军之意。”
这算什么?看不起纪灵?还是谨慎过头了?
陈宫有些疑惑,按陈宫的计划,纪灵倾巢而出,崔耿必会趁虚来攻新野,到时候自己在新野伏击崔耿,纪灵趁势夺了育阳,彻底打开攻取南阳的门户,无论崔耿是拦截纪灵还是来攻新野,陈宫都已经想好了对策,但唯独没想到崔耿竟然纹丝不动。
“既然如此,那便告诉纪灵,趁势将安众拿下,我看他还动不动!”陈宫有些搞不清楚崔耿的心思,当即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