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8册)
“谁稀罕呀,以前是一身酒味回来,看见他我就生气;现在倒好,带一身伤回来,还不如原来一身酒味回来呢,吓死人了……你说干什么不好,非当个刑警……”细妹子唠叨着,安嘉璐正在她的指挥下搅拌粉面,准备做炸鱼,手慢慢地停了。
这锅碗瓢盆的生活哪,相比那些荣誉和虚名,谁说不是大多数人向往的一种精彩呢。她看着娴熟做饭炒菜的细妹子,忍不住有点羡慕,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领略过的生活。
“叮咚……”门铃响了,鼠标从沙发上起身,细妹子的唠叨停止了。鼠标一开门,余罪急急地问:“接到通知了吗?是不是又有什么案子?”
“嘘……”鼠标做了个噤声动作,指指厨房,然后小声道,“接到了……别让我媳妇知道。”
“噢。”余罪愣了下,没想到鼠标这货还这么有心。他小声问,“都接到了,是不是又要出省?”
“出就出呗,你敢不出呀。”鼠标道。
“可这伤?”余罪指指。
“千万别提伤啊,别让我媳妇骂你。”鼠标做着鬼脸。
这该轮到余罪郁闷了,娘们儿就没讲理的时候,这错硬得赖在他头上才算。进门细妹子打了个招呼,余罪尴尬地应了声,没想到细妹子之后,又有一位“嗨”,在厨房门口,向他做着了鬼脸,摆了摆手。
哎哟,把余罪激动得,小心肝怦怦差点跳出来。手一哆嗦,给鼠标提着的礼物差点全摔了,幸亏鼠标眼疾手快,早全拎手里了。
“真有口福啊,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安嘉璐笑道,回厨房了。
“坐吧,余哥,一块吃饭。”细妹子倒了杯水,继续忙碌去了。
两个女人一忙乎,余罪急匆匆坐下来,朝拽着看什么礼物的鼠标使着眼色问怎么回事。鼠标笑眯眯地瞅瞅礼物,然后勃然大怒道:“拿这么点礼物就来看伤病指导员?你掉不掉价?”
“队里还有发点米面、猪肉,回头他们给你送来。”余罪讨好道。
“噢,这个还差不多,多送点排骨啊,媳妇爱吃。”鼠标一听,勉强可以接受了。
“那这是……怎么安安在你家?”余罪兴奋到两眼泛光。
鼠标得意了:“安嘉璐想跟着细妹子学做饭,我又经常不着家,两人的关系于是就处得越来越好,今天商议着一块吃顿饭呢。”
“也不对啊,好像少了一个,闺密不是欧燕子嘛?”余罪道。
鼠标一听嘚瑟了:“你也太老土了,他们驾考中心早放假了,燕子早飞到京城,和李逸风一块过年了。”
说到此处,鼠标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就张猛结婚那天,那帮女生比男生还野,把燕子推到逸风房间里了,两人本来还羞答答的,这倒好,一推就没羞没臊了,早滚一块去了。”
鼠标说得贱笑一脸,余罪的心思却在安嘉璐身上……他突然发现很长时间未见,安嘉璐好像换了一个样子。
曾经记忆中,她穿过一袭红裙,在校园走过,于是就成了全校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于是就有了警校男生都知道的那朵烈焰玫瑰;曾经还记得,她一身警装,站在毕业典礼上代表学生会发言,直到现在那张飒爽的照片还挂在警校招聘网上。
不过所有的形象似乎都没有今天漂亮,系着围裙和细妹子一起忙活的样子,怎么就看着那么温馨、那么迷人呢?这还是曾经让警校那些男生梦寐以求的烈焰玫瑰吗?
余罪的视线凝视着厨房里若隐若现的安嘉璐,慢慢地看痴了。鼠标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听众走神了,他顺着余罪的视线看,然后很快发现了这个小动作,本来准备斥几句的,不过他话到嘴边又放弃了。
不知何故,他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个词,叫红颜薄命。安安这女神命就够薄了,眼看着身边的闺密个个都有归属了,她还是孤身人,和解冰曾经那么两情相悦都没走到一块,现在又有余贱这么个追求者,哎哟,这命真快薄如纸了啊。
标哥没吭声,开始装聋作哑了。余罪没顾上吭声,只顾痴痴看了,饭还没开,口水倒吞了几大口。
看来这顿饭,要有点味道喽……
酸甜咸苦
鼠标自认为在脸皮的厚度上,和余罪相差不止一个层次,今天终于得到明证了。
本来是探视伤员的,很快标哥这伤员就被扔下了。余罪钻进了厨房,觍着脸和两位女士忙活上了,而且还自吹自擂曾经做过多少多少样饭菜,听得安嘉璐好奇地问来问去。不过标哥可有点牙疼,就余罪顶多会煮个方便面、知道放调味料的水平,还自称大厨了。
果不其然,没过三分钟就被细妹子赶出来了,原因是油红了,这货伸了个沾水的勺子噼噼啪啪一响,吓得安嘉璐被非礼般地尖叫,然后余罪灰头土脸出来了。鼠标“嘿嘿”奸笑着评价了句:兄弟,想到厨房当卧底,得有点真本事才行啊。
余罪被刺激了,指着厨房道:“这招不行再换一招!”说着奋不顾身地又回去了。过了好久还没出来,把鼠标整得老好奇了,悄悄地凑上来看。这余儿真不要脸,他一边勤快地刷盘洗菜、一边听着细妹子娓娓道来白切鸡的做法,既顾及了细妹子的卖弄,又趁机凑到了安嘉璐身边。安嘉璐却也不客气,直把围裙扣到了他脖子上,他像戴个奖章一样,高兴得“嘿嘿”傻乐。
“标哥,余哥在做菜上很有悟性的。”细妹子被余罪的诚心求教打动了,随意说了句。
“醉翁之意不在酒,余贱之意岂在吃啊。”鼠标好高雅地来了一句。
安嘉璐脸一红,往一边推了推余罪。余罪觍着脸偷笑,细妹子却是接茬道:“那也比你强,光会吃。”
“嗨……不能洗了两根菜,就比你老公强了吧?太伤自尊了。”鼠标伤心道,一噘嘴,把细妹子逗乐了。安嘉璐却在回头斥着余罪:“你别洗了,一个盘子刷八遍了。”
“哇,这么关心,连我刷了八遍都数着。”余罪咬着嘴唇笑道。
安嘉璐一嗔怒,他摊手道:“好……好,不刷了,我们共同观摩细妹子的手艺。”
“你一大男人,学什么做饭呀?”安嘉璐道。
“耶,变化这么大啊?”余罪惊讶道。
“什么变化?”安嘉璐不解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权主义者,没想到你也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啊,要这样说的话,以后成家你就做饭,我就不做了。”余罪严肃地说。安嘉璐不服气地说着:“怎么,笑话我学不会呀?”
细妹子“扑哧”笑了,安嘉璐才省得掉话里了,一生气,回头小拳头就捶了余罪几拳,余罪笑得其贱无比,欣然受之了。
反正吧,连标哥也看得肉麻得不得了,闭眼不忍直视了,坐回沙发上看他的动画片了。
欢声笑语中,这餐饭准备就绪了,系着围裙的余罪端着各色的炒菜上了桌,俨然是男主人的派头招呼着鼠标,挨个擦了椅子,洗净杯子,倒上果汁。安嘉璐坐下时,他还把椅子有意地往她身边靠了靠,鼠标早饿了,碰了杯果汁,筷子早伸向熟悉的菜盘,大快朵颐上了。
细妹子问鼠标道:“能吃出哪盘是安姐做的吗?”
“我没吃的那两盘就是。”鼠标嘴里含着食物,直接道。
“噗!”安嘉璐捂着嘴,差点喷饮料了。细妹子脸色一糗,捶了鼠标两下,鼠标赶紧补充着:“挺好,干炸带鱼和香菇油菜是吧,已经很有进步了。”
可明显没进步嘛,一比就知道。细妹子做的白切鸡色香味诱人,炒得菜花火候均匀,香气扑鼻,那盘干炸带鱼余罪也发现了,有炸焦的,还有没炸熟的,看着安嘉璐尴尬,他劝着:“总要有个过程不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有什么好郁闷的?”
“谁郁闷了,我做得就挺好吃。”安嘉璐不服气了,夹了块,放在碗里轻咬了一口,然后抿着嘴不吭声了,外焦里不嫩,咬着还带生,这可糗了。
鼠标使坏了,夹着带鱼、油菜,一股脑儿给余罪夹了小半碗,客气地劝着:“多吃点……这菜吃得你绝对回味无穷。安安,你得成全一下有人对你的欣赏之心哪,对吗?”
“这个……好像可以有。”安嘉璐揶揄道。
细妹子不敢说话了,安嘉璐还没有亲自操过刀,今天是兴之所至做了两道,油菜炒老了,蔫了,而且盐重了。带鱼盐没撒匀,她紧张地看着余罪。一口,啃了半块带鱼,然后面不改色,又一口,就着油菜,下了饭,吃得那叫一个惬意,都把鼠标看晕了,难道安安的厨艺突飞猛进,已经做到能吃的水平了?
“挺好吃,尝尝。”余罪劝道,那表情绝对不是做假。
细妹子和鼠标不信,一人一筷夹着就尝,安嘉璐一紧张,“不要……”这两个字刚到嘴边,急刹住了,鼠标一梗脖子,就那么硬吞下去了。细妹子轻咬一口,表情好复杂地看着安嘉璐。
“对不起,细妹子。”安嘉璐不好意思地说。
细妹子笑得眉眼挤一块了,直说:“没关系,一盘菜放小半勺盐就行了。”鼠标刚要发言,细妹子一块鸡肉塞住他嘴了,他笑了笑,看安嘉璐这么尴尬,就不予评价了。
还有个没停筷的,余罪根本没有吭声,半碗菜已经吃得快没了,偶尔夹着其他菜配着,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这样子把三位都看愣了,又夹着一块带鱼吃的时候,连安嘉璐也于心不忍了,夹了块鸡块吐吐舌头笑着:“尝尝细妹子的手艺,我做得真不好。”
“谁说不好,挺好。”余罪吃着道。
“哇,这么照顾安姐啊。”细妹子大惊失色道。
“谁照顾她了,不过她这第一次下厨为我做饭,能做到这个水平,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余罪大度地说。
“把你跩的,给你做?”鼠标不屑了。
“不给我做,难道给你做啊……要不你都吃了。”余罪推着盘。
“我承认……这确实是给你做的。”鼠标吓得嘴唇一哆嗦,又推回去了。
于是余罪坦然受之。大不了就是盐稍多放了点,大不了就是炸焦了点,名厨也是从菜鸟开始的,还不和咱们当警察一样,都是从学员开始的。
说着夹了块看着不太焦的劝着安嘉璐道:“来,尝尝,绝对不错。”
安嘉璐稍有感激地看看余罪,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细妹子两口子,尝了一口,觉得这味道也没那么差嘛。
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还是蛮有成就感的,两位女生吃得不多,鼠标风卷残云吃得最多,余罪啃得也不少。四个人说笑间来了个光盘行动,满桌菜没剩下多少,剩下的反而是细妹子做的一道大拌菜。
吃完余罪抢着洗碗,不过没抢过细妹子和安嘉璐,两位女士说着小话,心情都相当不错。
余罪就有点吃不住劲了,一直在抿嘴巴,而且拿了桶果汁,一杯接一杯倒着喝。
难受啊,那么咸,带鱼油还没沥尽,一层油,全装肚子里了。不喝点果汁清清,憋得都快呕出来了。
“确实很好吃?”鼠标贱贱地凑上来了,豆豆眼转悠着,逗着余罪。
余罪一咽喉咙,痛不欲生地瞪着眼道:“关你……鸟……事。”
“拿来。”鼠标抢走果汁,抱在怀里道,“果汁不掏钱啊?”
“再给一杯。”余罪可怜巴巴递着杯子,放低了声音道,“快咸死我了,油还大。我容易么我,吃了两大盘呢?”
鼠标眯着眼,笑得浑身直抽。余罪一把抢走了果汁,对着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这才缓过了口气来,看着厨房对鼠标道:“你家果汁不知道掏钱不,肯定盐没掏钱。”
鼠标笑得浑身直抽,小声斥着余罪:“什么玩意儿,吃上也装,撑成傻子了吧?”
“没想装,可没想到差成这样,你老婆怎么教的?”余罪埋怨着。
“怎么又成我老婆的问题了?安安整个就一家务白痴,酱醋分不清,盐糖都搞错,我老婆也没办法啊。”
两位女士收拾完从厨房出来了,细妹子要看店,安嘉璐要上班,这些天都是鼠标带伤送人。这机会余罪岂能放过,抢了车钥匙,直说严指导员有伤在身,还是我送送二位吧,至于标哥,您就在家看动画片吧,提高提高智商。
说得鼠标直瞪眼,两位女士笑得花枝乱颤。细妹子使了个眼色,鼠标倒也不坚持了,趁这机会随便说了句:“明天总队通知参加集训,还不知道多长时间呢。”听这话细妹子不乐意了,边换鞋边撂了句:“不回来才好呢。”
余罪做了个鬼脸,把郁闷的标哥独自扔在家里了,屁颠屁颠跟着两位女士的脚步下楼,发动着鼠标那辆破比亚迪,心花怒放地当上护花使者了……
情为何物
细妹子上班的地方叫新潮服饰,在淮海路上,是一家大型的服装超市,当时仅仅是为了栖身,安嘉璐托解冰的朋友收留下了这么个可怜姑娘。可谁想后来那位小老板直说捡到宝了,有过制衣厂数年工作经验的细妹子不但缝纫功夫到家,而且有着女人对服饰那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不到两年间,从一个底薪八百的店员,飙升到月薪六千加提成的领班。
下车的时候,余罪意外地想起了曾经在羊城流落街头的日子,那么彷徨、那么无助、那么茫然地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仿佛一转眼,就有了这样今非昔比的变化。细妹子已经俨然像一个小老板娘了,昂首踏步进店,接受着门迎姑娘躬身的问候。
“看什么,快迟到了。”安嘉璐提醒着。
余罪启动着车,又接着送下一位,他随意问道:“哎,你说有一天,细妹子会不会把鼠标蹬了啊?”
“为什么要蹬?”安嘉璐不解了。
“你看啊,以前吧,两人一个打工妹,一个小警察,能瞎凑合一块……现在啊,细妹子快赶上白领收入了,鼠标呢,还是好吃懒做,浑身毛病,我不得不替他担心哪。”余罪笑道。
安嘉璐轻笑了两声,直道:“以前我也很纳闷,居然有人能看上鼠标那个贼货,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每个人身上都会有闪光点的。比如鼠标,细妹子跟我讲她和鼠标相遇的故事,她在羊城被人偷得一文不剩,饿了两天,蹲在街头发呆,那时候同样蹲在街头骗钱的标哥发现她了,啥也没说,递给她两个甜馒头……哎哟,真浪漫啊,两个馒头就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
“那事我知道,人吧,就随波逐流啊,鼠标要就是个骗子,说不定现在细妹子也会成了个女骗子。”余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