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山海
从天晨之时,双方一直战斗到天暮之刻,整个东滩涂上,血肉糜烂,人的尸体与野兽的尸体混在一起,消退的水流将那些血色冲退,而西滩涂上,冲天的火光沿着岸边焚烧,在火与水的双重攻势之下,东滩涂那边的胥敖战士,开始心生绝望。
从第一个犹豫不前的人开始,从第一个反身投回江水的人开始!
眼看着西滩涂的冲天火光,以及不断被击杀,尸体倒飞出来,摔在水流中的胥敖战士,东滩涂的士气正在一点一点的崩溃,从一点一点,到兵败如山倒!
当热血退去,当战斗的意志消失,当精神中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当西滩涂上,传出震耳欲聋的齐呼声时!
“胥丹已降,敖芒已死!”
“胥丹已降,敖芒已死!”
火光中,确实是有一个火焰巨人抓住一个高大的四臂背影,这个背影被靠近西滩涂的,从大水中活下来的胥敖战士看到,原本支撑他们的无敌信念,骤然就崩塌了。
狼虽然凶狠,但如果遇到更加凶狠的猎食者,就会溃败着夹着尾巴,呜咽着到处逃窜!
不是任何人都有三苗联盟的那种,明知不可为而硬要冲锋的凶性,世上聚群而啸的“狼”并不少,但是单独作战,有忘死之气魄的“猛虎”却没有多少!
胥敖的战士开始崩溃了,随着那惊骇的呼喊声,大量的人惨叫着反身逃跑,向大江投去,无数的战士在被自己人撞开踩踏,被异兽在中途击杀,甚至为了争夺一块浮水的木头而互相之间兵刃相向!
“你们在干什么!不许逃!不许逃!”
胥苍也觉得天塌了,他此时浑身上下都是血,伤口不计其数,但他的身边也有许多异兽、野兽被他格杀,而正面,那只通天犀断了一根角,但是气势不仅仅没有下降,反而因为血气的弥漫,而变得越发凶狂!
胥苍拉住一个逃跑的战士,一斧将他脑袋砍下来,但是边上逃窜的人却更加的多了,胥苍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呼吼:“你们的兄弟都死在这里,你们却要逃窜!你们对得起死去的胥敖人吗!”
但,没有给他再多的,振奋士气的时间了。
异兽死的也是堆积如山,尸骸遍地,通天犀受了重伤,但是胥苍的伤势比它更重,此时的,那如小山般的黑影再度压迫过来,胥苍的手都在颤抖,图腾柱的光辉也衰弱下去,在不断的闪耀,仿佛是在说话。
但他听不懂神的语言,而巫师此时又已经死去,所以牛图腾到底在说什么,胥苍是不知道的。
不过想来,无非是快快撤离之类的话吧。
战斗失败了,兵败如山倒,十五万人啊,整个胥敖的所有人,连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都上阵了,从天晨时分杀至天暮之刻,胥敖战士的血....都流干了啊!
什么也没有得到,即使已经杀死了很多的南方战士,但是...胥敖这里承受的伤害却更加巨大,几乎是已经损伤到了根本,未来的,至少十年之内,胥敖必须要小心翼翼的活下去,不要被其他的部族联盟所毁灭,尤其是不能被中原抓住了.....
“大巫师!大巫师!你怎么就降了啊!”
胥苍看着对岸的火光,眼中流出血泪,此时,有胥氏的战士冲上来,拉住胥苍:“大首领,打不过了,走吧,走吧!还需要你主持大局,你不能死啊!”
他们强行把胥苍带走,胥氏的水正迎上去,被通天犀一脚震飞,口吐鲜血,但是有胥氏的南正和司徒,此时也拿着战矛顶上去,他们不断的死,以给胥苍的撤退换取足够的时间。
至于北正,已经在和异兽的交战中,被杀死了。
威神战士在山兽面前不堪一击,只有参云才能交手一二,但是参云也是血肉之躯,能交手不代表能打过。
“让那些年纪小的先走!”
胥苍被人拖拽着,眼中流血,大声的嘶吼:“卑鄙无耻的南方人!终有一日,胥敖会卷土重来,将你们南方屠戮殆尽!卑鄙的南方人,卑鄙的......”
但是西滩涂上,火光中,走出一些人来,他们看向遥远的胥苍,但对于那声音却听得模模糊糊。
于是,妘载询问赤松子:“老师,他在说什么呢?”
赤松子道:“他在说,终有一日他会回来,把南方屠杀殆尽,并且声嘶力竭的认为你们是卑鄙的。”
妘载看了看周围的巫师与战士们,此时西滩涂上的胥敖战士,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干净,火焰也逐渐衰弱下去,妘载抹掉脸上的灰尘,吹了声口哨,风声兽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飘荡出来,自觉的变成一个圆圈。
“你如果想要回来,那就回来吧!”
很大很大的声音,借着风声兽传递出去,胥苍已经进入江水之中,急流浩瀚,他听到西滩涂的声音,用尽了力量回过头望去。
背对着火光的,为首的,就是那个奇怪的火巫。
“但是....”
妘载的声音很大,并且充满骄傲与嘲笑!
“下一次胥敖再来的时候,南方的变化已经是天翻地覆!”
“今日的我们能够胜了你们,仗着天时地利;来日的我们,不需要天时地利,也能赢了你们!到那时候,你们只会是以卵击石,成为天下笑柄!”
“我们的胸膛充斥着满腔热血,我们可以战胜一切,我们的英雄勇敢无畏!我们向天地发出最振奋的吼声!你们这些掠夺者,该死!”
“胥敖,鼠辈也!哈哈哈哈!”
整个西滩涂上爆发出呼天掠地的吼声,连风和云都在震荡吹拂,而那“鼠辈”二字尤其是震耳欲聋,胥苍的脸孔看向苍天,怒火攻上心头,手腕颤抖,随后骤然昏了过去!
江水汹涌,而留守在大江北岸的胥敖战士,也难以突破大江的防线,因为伞兵咕咕的爆炸,使得冲天的火焰出现在江水与油脂浮层上,无数人的葬身在水火之中,当胥苍被人背上岸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命悬一线。
战争结束了,对于胥敖来说,它们是发起这场掠夺战的一方,但是此时,却以一种最无奈与最不甘心的姿态,退出了战场。
胥敖至少死了已经有八、九万人了,大量的人死在水火以及异兽的夹攻中,还有很多一部分,是抱着树木投入江水的时候,被浪潮卷走而死的。
不是所有人都深谙水性,在决定了投木入江,泅渡东滩涂这种作战行为之后,就已经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
没有了意而子控制江水区域的流速,大江立刻就露出了它的龙牙。
而攻击东滩涂,纯属是无奈中的无奈,是铤而走险的决战,否则,按照上一次连舟为梁的情况,正面继续攻击,只会被火焰烧死更多的人,而且战舟都已经在那一次的作战中被焚毁了。
还有一部分人,是死在救援粮仓大火之中。
大江的北岸,在人祸遁走之后,剩下的,只有残山剩沼,一片狼藉。
南人怒而一炬,使江北尽为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