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寒门小娘子
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一片,珍娘最近挺爱出门的,农家院子里里外外的,处处都有一番风景。
村头那条小河边上一溜的桃树梨树都开花了,粉粉白白的一大片,这样的美景也引得她天天出门往作坊那边走的时候,总喜欢绕个圈转悠一段路。
珍娘真的是那种最典型的,冬天喜欢猫着,夏天喜欢躲着,但是一到了春天和秋天,她就又变成活蹦乱跳的那种人。
她喜欢这种暖暖的春风扑面的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小妹,走啦,回家了,有信来了。”
蒋二壮远远的就看见他家妹子,又坐在那小河边上赏风景了,宽宽长长的河沿上,也不止珍娘一个农家妹子,但是,别人都是在弯腰忙碌的身影。
暖春的时节,正是田里的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家家户户的小娃子们都拎着篮子出来挖野菜了,老院子那边的三妞姐妹几个,天天就在这挖野菜的队伍里面。
当然,比起别的农活,这种活计对农家姑娘来说,已经算是一种半玩半做的轻省的活计了,女孩子们只要挖满了一篮子的野菜,凑够了家里饭桌上今日份的菜蔬,也就可以自由的玩耍了。
编草帽,做花环,还有折柳笛,拿杨树枝的皮做成一个简易的哨子......还别说,只是这样最天然的乐器,吹奏出来的曲子,也照样很动听。
这样的生活对于农家小姑娘们来说,也算是一年忙碌的时光里,一段难得的相对美好的时光。
不过,今年二沟村的这些挖野菜的队伍里,却少了好些高挑一些的身影,都是些毛头小娃娃的样子,鲜少能看见几个年纪大的。
珍娘知道,那些姑娘们都跑去他们家的作坊里面干活去了。
春上他们家米粉作坊的单子,又接了好几笔,如今这米粉的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且不说他们镇上好些吃食铺子里面,都加了这一道美食,就说去年珍娘去省城的时候,也发现,那边的大街小巷里面也有这一类的吃食。
当然,这里面也有关家掌柜的帮忙,给他们拉了好些个生意,所以,如今他们家米粉作坊的每日往外供销的数量,至少也得有五六百斤的样子,由此可见,原来的那个小作坊已经赶不上速度了。
因而,大约十天前的样子,在蒲氏的主张下,他们家的米粉作坊,将原来的规模扩大了一倍。
这规模的扩大肯定不只是面积的增大了,相应的人手方面,也是必须要再添加的,蒲氏依旧还是将这个事交给了玲花她娘。
不过,这一段日子,玲花她娘却因着石头的事情,明显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那招人的事儿,倒是让玲花那胆大的丫头给揽了过去。
小姑娘家的挑人,也没什么太大的讲究,肯定是先挑跟她差不多岁数的了,所以,这一回他们家作坊里面,就新进了一批鲜活的少女劳力。
蒲氏知道了这事之后,仔细的打量了一阵那些被招进去干活的人手,好在虽然一个个的年纪不大,但是,也都是些勤快做活的手脚,因而,倒也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玲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妥的意思,便跑过来跟珍娘说了一通,“我一开始也没想很多,就是她们一个个的都求到我头上来了,都是些从小村里一处玩耍的伙伴,我也不咋好意思就拒绝了她们。”
“再说了,她们一个个的也是挺可怜的,给她们找个营生做做,回到家里也用不着再挨打受气的了。”
珍娘听了她说的那些话,表示很理解,确实,村里的女娃子们地位都比较低,多数都是在家里吃不上饱饭的那种。
让她们到作坊里面去做工,能给家里拿回一份工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们至少可以在作坊里面混上两顿饱肚子。
“珍娘,你也觉着这是一桩功德好事对吧。所以,当初我招人的时候,都是打着你的名讳去招的。”玲花见她没有否定了自己的行为,才又说了,“所以,如今咱们村至少一半的姑娘们,都在心里感念你的好嘞。”
珍娘听了这话,也是汗了,怪不得呢,她咋觉得最近村里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的都对她亲近了不少。
往前,可能是因着他们家本身,就在村里比较打眼的缘故,珍娘跟村里的人都是那种三分和气,七分疏远的相处模式,整个村子里面,真正跟她走的算近的,也就那么三两个。
一个就是她未来的二嫂子玲花,她们俩是老早就相互看着投缘的那种,所以,已经处了好些年了,再就是老院子那边的小五妞,至于三妞四妞姐妹两,这两年跟她也算是,够得上熟络的关系了。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七叔奶家的那个小孙女,叫红菱的,因为跟着她奶奶来过家里好几次,所以,也跟珍娘渐渐的熟悉了起来,没事的时候,珍娘也会跟她走动走动。
别的村里的那些小姑娘,平常的时候,见到她大多都是垂着一副脑袋瓜,很多连招呼都不怎么打的那种,不过,近来却是改变了这种现象。
珍娘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她们一个个的也知道抬起头来跟自己打招呼了,而且个个带笑的那种,原来是因为这一茬啊。
不禁有些发笑......
“二哥,谁来的信啊?是姥爷的?还是咱大哥写的?”珍娘听到她二哥的话音,才睁开眼睛,问了道。
她本来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听着三妞四妞姐妹几个合奏出来的一只曲子,悠悠扬扬的旋律,听的她都快要睡着了。
“是咱姥爷的,还有从边城过来的一封信,不过上面没写署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大哥的?”蒋二壮从车上跳下来,拿了书信给她,说道。
好像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镇上的任务,已经不光是要开铺子做营生了,还新添了个活儿,就是专程给家里接信。
尤其最近一个月,好像家里的书信来往越发的频繁了起来,蒋二壮心里不是不疑惑的,要说他姥爷走了吧,但是,到目前为止也就往家里送了一封信而已,那前头那几回呢,也不知道是谁寄过来的。
而且,每回都是他小妹收了信在身上,也没见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共读啥的。
珍娘一听这话,往那两封信上面一扫,心里就知道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是谁寄过来的了。
“那封信是谁寄来的啊?”蒋二壮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声,“还是从边城那边过来的?咱家除了大哥在那边,好像也没别的认识的人了啊。”
珍娘有些不自在的,收了那封信到自己的袖子里,面对她二哥好奇的发问,只是随口瞎扯了一句,应付道,“是大嫂的。”
蒋大壮跟陶芬的事情,后面蒲氏已经找了个机会,跟家里头的人都说了,大伙虽然有些意外和惊讶,但是,既然蒲氏已经做了这个主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说。
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陶芬,在他们老蒋家长媳的身份。
让珍娘意外的是,这回她爹竟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引发出什么别的话头来,例如陶芬她娘蒋春草的事儿。
本来按着蒋老二那心软老好人的个性,他要是知道了蒲氏已经接受了陶芬,那必然会帮着蒋春草说说好话啥的,就连蒲氏当初在回来的路上,都一直在思量了这事。
要不怎么会整那一出先斩后奏呢?蒲氏原本就跟珍娘商议好了的,先把蒋春草的事情解决了,再告诉大家陶芬跟蒋大壮的事儿。
免得给蒋老二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不是谁都跟蒲氏一样,把她们娘俩分成两个完全不搭噶的,不一样的个体的,尤其在一般人眼里看来,要是他们家已经接受了蒋春草的闺女,那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蒋春草。
蒲氏也担心蒋老二这么想,所以,才在刚回来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蒋春草那娘们给送官了。
至于蒋大壮跟陶芬的事儿,她们也是等着蒲老爷子走了之后,准确的说,是一直到蒋小壮考完了试以后,才宣布出来的。
蒋老二这一次罕见的,竟是一言不发的态度,提都没提起蒋春草这人,这样的情景也是让蒲氏几个大为惊讶。
只有珍娘隐约有几分读懂了她爹的心思了,估计就是上一回蒋老头那一巴掌,将他的满腔亲情都打散了。
好像从那一回开始,她爹就再也没往老院子那边去过,即便是蒋老头让人来喊他,他也默默的听了却没有动静。
珍娘觉着,要是那一巴掌真的能把蒋老二打醒了,那么这一巴掌也算是挨得值了。
“哦。”蒋二壮听了这个回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兄妹俩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大嫂好像不识字吧。”
庄户人家的儿女,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啊,像他们家兄妹几个,都脱离了文盲的队伍里面的,已经是很罕见的了,听说就连镇上学堂先生家里的姑娘,也没有读书认字的。
“呃。”珍娘没想到她这呆头鹅一样的二哥,这会子怎么会突然机灵起来了,不过,对上他狐疑的眼神,她还是很快的找到了说词,“对啊,大嫂是不识字,但是,谁又说过,这不识字的人就不能写信了啊?”
“她不会写字,难不成还不会画啊!你是不知道,大嫂一个人在边城,白天的时候谁也不认识,无聊的不得了,所以,咱俩才在分别之前说好了的,只要她无聊了就给我写信啥的。”
“是吗?”蒋二壮半信半疑的看着自家妹子说道。
“咋不是呢?要么这信封上咋没个署名呢?你想啊,要是大嫂会写字的话,她还不写了啊。”珍娘继续胡扯道。
说到这里,她也是不得不庆幸,某人还真是误打误撞的巧合了,因为他那身份特殊的缘故,所以,才不方便给信上署名啥的,不过,得亏是这样了,不然,珍娘还真不晓得,这会子怎么糊弄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她二哥给敷衍了过去,珍娘赶忙回了自己的屋里,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仔细认真的读了一遍。
跟之前的信一样的,满张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那份相思的甜蜜,除此之外,夏霆毅还跟她提了,跟突厥人的决战计划已经完成,信上所说,大战将于半个月之后进行。
珍娘算算日子,从他写这封信的那天算起,加上路上送信的日程,那他所说的那个决战,难不成已经打完了?
想到这个,她也不由得心里紧张了起来。
所以,接下来的这几日,珍娘几乎时时都在揪着心的等待中度过,她知道,夏霆毅要是安然无事的话,肯定会有回信过来的。
因此,这几天,每次她二哥回来的时候,珍娘的眼神都会在他的身上停留很久,直到确定他今天没有带信回来,她才会垂下眼皮掩住心里的不安。
虽然某人信上所写,到处都是信心满满的姿态,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偏偏这种情绪,还不能让别人知道,蒲氏见着她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也问过两句,“丫头啊,这两天你是咋的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
珍娘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来,毕竟她心里牵挂的也不只是夏霆毅一个,还有她大哥呢。
既然是决战,那总不可能蒋大壮不去参与的理儿,因此,珍娘也不敢让蒲氏知道,免得她娘跟着担心受怕的。
“没啥,就是想着我三哥那考试的结果,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就有些忍不住紧张。”珍娘随口扯了个理由说道,“也不知道他考上了没有。”
一听是这个,蒲氏也忍不住脸上生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来,“唉,别说你紧张了,我这两天也光见着焦虑上来了。怪不得人家都不愿送孩子去读书呢,这可不光是费银子的事,还熬心啊。”
“这没考试的时候,咱也紧张,这考完了,更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