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寒门小娘子
已是深夜接近子时的时分,喧嚣了一日的蒋家的小院子,也迎来了它独有的安静的时刻。
珍娘早一个时辰之前,才写完了给夏霆毅的书信,正抱着被子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自家院子里面闹腾的动静。
原本也不想起来看的,不过,她忽然想到今儿个老爷子吃的那么多,还偷喝了点酒,不会是半夜闹啥毛病了吧,所以,还是一股脑的坐起来,打开门出去看了看。
外面院子里漆黑黑的一片,不过,却还是能听到几阵脚步声。
“娘,出啥事了?”
蒲氏比她醒的还要早,珍娘看着她穿的一身整齐的样子,看那脚步的方向,好像就是要往蒲老爷子的屋里去的,便开口问道。
“是不是我姥爷咋的了?”
蒲氏见上自己闺女担忧的样子,摇了头说道,“不是,你姥爷没事,是那后院马棚里的那爷俩在闹妖呢。”
珍娘一听是他俩的事,先是松了口气,转而又拧了眉头,“我那大姑父又干啥了?”
今儿个整那个烤羊盛宴,一直弄到挺晚的时候了,再加上大伙多数都喝了几口酒,所以,也没谁记得周大成那父子两个。
倒没想到,这爷俩竟然是这么不知道消停,到这种时候了还要强烈的寻找存在感,见着大家不理会他们,也不晓得安分一点,反而这大半夜的闹腾起来。
“说是他们爷俩这大半夜要爬墙逃走,不过被你姥爷手底下的人发现了,又给揪了回来。”蒲氏有些没好气的样子说道。
搁谁这大半夜的,被人闹了觉,那心情都好不起来,更何况,蒲氏原本就对那父子两个,心里没啥好感。
这个时候,蒋二壮和蒋小壮兄弟两也穿了衣服走了出来,看着蒲氏娘俩询问道,“娘,这大半夜的闹啥呢?”
“没啥事,就是后院那爷俩半夜爬墙要溜,又给人逮下来了,这会子你们姥爷正闹着火呢。你俩都回去睡去吧,明儿个早上还要上学,开铺子去,别回头缺了精神耽误了事。”
蒲氏开口将这兄弟俩给打发了回去。
蒋二壮兄弟俩听到蒲氏这么说了,也就没说啥,打着个呵欠,又回屋里睡去了。
“闺女,你也回屋去吧。我去你姥爷屋里瞅瞅去,他那老头子脾气本来就不好,这大半夜的给人闹起来,听说这会子正恼火的不行,嚷嚷着要拿马鞭子抽人嘞!”蒲氏又冲着珍娘说道。
不过,珍娘也没回去,她这瞌睡已经是被扰醒了,现在回去也是担心,还是跟着她娘去蒲老爷子那里看看再说。
她姥爷年纪一大把了,晚上又喝了点酒,这时候是最忌讳发火的,要是一个不小心火气上脑,到时候来个中风也不是不可能的。
“娘,我跟你一起去我姥爷那里看看吧。”
蒲老爷子住在院里的西边,他跟大伙一起睡的那大土炕,珍娘走到那边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那屋里的灯已经是亮的了。
门外面各站了两排的人,她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面就只有蒲老爷子一个。
珍娘先看了下她姥爷的脸色,有点胀红的样子,看得出来是动了火气的,不过,还好,这会子老爷子的神色还算是平静。
看到她们娘俩过来,也没发火啥的,只是先朝着蒲氏有些责怪的语气,说了句,“这大半夜的把小妞妞也闹起来干啥?”
“姥爷,我放心不下你,就跟我娘过来看看。”珍娘听着这话,就开口说道,“您老人家晚上可是喝了酒的,这会子可不能生气大动肝火,否则会伤身体的。”
两句话就将老爷子说的心里一下子就熨帖了起来,刚刚被闹了觉的怒容,也消散了大半。
“好好好,还是我家小妞妞最心疼我这个老头子。”
蒲氏见这老爷子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了,便开始问了起来,“究竟咋回事的?听说那爷俩要翻墙跑了?”
话落,就看蒲老爷子脸色沉了下来,朝着蒲氏问道,“丫头,你给爹透个底,那俩人究竟你们是想怎么打算的?是还要留上几分情面呢,还是往后就不打算来往了?”
蒲氏没作声,这事她自己还真没好好思虑过。
就周大成那一家子人,蒲氏心里也是膈应的,尤其她得知了自己不在家这段日子里,那父子两个是怎么野心大发的事儿,也是厌恶的不行。
不过,那种厌恶归厌恶吧,但是也还没到对蒋老头那伙子人的地步,再加上这中间还有个蒋春花,所以蒲氏对那俩人的态度,也说不清楚。
“咋了?这中间还有啥事不成?”蒲老爷子看着自己闺女那一脸犯难的样子,便粗着嗓音开口问道。
“我跟你说啊,那爷俩可不是安分的主。我听手底下的人说了,他们这前半个晚上可是闹腾的就没停下来过。不是老的要拉屎,就是小的要拉尿,完了又装病,闹啥子肚子疼,反正就是使劲一切办法要跑。
他们估摸着也是知道这俩人是你们沾亲带故的,所以也没怎么下狠力去治他们,尤其那老的,又是装可怜又是装怂的,骗着让人给他解了手上的绳子,倒是给他擎到空子了。
大半夜里拿牙咬断了小的身上的绳子,还拿棍子打晕了看守他们的一个小兵,还想演一出深夜飞檐走壁的戏码来着。”
蒲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脸色也止不住的发黑,就刚才听见手底下的人来报的时候,他是真的火起三丈的。
“呵,我先前倒还没真瞅出来,我那个大姑父还有这能耐呢?”珍娘有些冷笑着说道。
“丫头,你倒是给句话啊。不然,我连咋处置他们都不知道!我也就从咱家小妞妞嘴里听说了几句,那俩人前段时间趁着你们不在家的时候,蹦跶的挺欢实的是吧。”蒲老爷子看着蒲氏问道。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还有啥过错没有?要是有的话,你也数出来,让我知道知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商议了拿个方案出来,那账该咋算咋算!早点算清了,也好早点把这事给翻过去了!毕竟,咱们总这么把人绑着关在这里,也不算回事。”
珍娘听着她姥爷说的这一番言语,也是不由得点头,老爷子确实是个明事理的人,即便是在自己惹火的时候,也没一时冲动之下,私做主张处置了啥的,还知道先问问蒲氏的意见。
这也正说明了他是真的为闺女打算的,要不然,也不会考虑得这么周到。
“娘,你是不是在考虑着我大姑啊?”珍娘见她娘一直不吭声,便转过头去问道。
“咋不是呢?”蒲氏也不遮掩,直接点头认道。
按着蒲氏的本心,她也是那种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那种,尤其是他们一家子从老院子那边搬出来之后,她更加是活得随心的那种,平常在村里要是合不上眼缘的,即便是人家腆着热脸凑上来,蒲氏也不稀罕看上一眼。
所以,就周大成这父子两个,蒲氏也是一点都不稀罕与他们有什么交集,这一回干脆就把人打一顿,然后扔出去,最好是从今往后再无来往,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只要她还是蒋老二的婆娘,她还是得考虑考虑她男人的感受的,蒲氏对蒋老二的性子最了解,就她男人那心软重情的德行,他那心里能不有心结吗?
就眼下她们跟老院子那边闹成如今这局面,就已经让蒋老二心里老不舒坦了,蒲氏知道她男人嘴上不说,也是因为,蒋老头那伙子人自己不作法,站不住脚。
可是,蒋春花又不一样了,蒲氏听她男人说过,他对这个大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听说小时候,蒋老二被他姐姐带了几年,所以姐弟两情分上也比别的几个强,这也是当初蒲氏能够容忍他们一家子人赖在自己家里混吃混喝的原因所在。
因而,对待周大成那父子两个,这处置起来,那轻重还真不好拿捏了!
就那父子两个,在他们家里闹腾的那些事儿,倒也还算不上罪恶滔天的那种境地,再加上珍娘她三哥他们也知道防范,所以,也没真让他们得手啥的。
这些事就算是被宣扬出去,估摸着那爷俩也就是被人骂个‘贪得无厌’的名声,要打,也寻不到个正经的名头。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们,珍娘和蒲氏都不怎么甘心,毕竟娘两都知道,那父子两个就是来算计他们家的,真要是啥也不做,轻轻放过也不可能。
“你们娘俩这是在犯啥难呢,说出来给我听听,兴许我能给出个主意。”蒲老爷子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个说法,面色便有些急了起来。
珍娘看了蒲氏一眼,踟蹰了片刻,便把她们心里所想,说出来给蒲老爷子听了。
老爷子听完之后,一时半会的也皱着个眉没说话,半晌才有些恨恨的说道,“哎呀,丫头,你这门亲结的,爹真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这都是些啥乌漆抹糟的玩意啊!昨儿个才解决了一个,今儿个又是一个?还有你那公爹啥的,一瞧也不是啥好货!合着你这些年,就是在跟这些奇葩货色打交道啊,怪道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蒲老爷子一腔热血冲上脑门,就朝着蒲氏说道,“算了,要不咱跟蒋老二离了得了。爹带着你去边城过日子,爹给你买房,给你找个铺子开,反正就别留在这里受气了!”
正好这时候,蒋老二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我跟她娘挺好的,你可千万别拆散了咱们啊。”
这大晚上的闹出这样的动静来,他也是老早就醒了,只是他这行动不便的,刚刚就没出来,不过,在屋里等了老长时间也没见蒲氏回来,他便着急了,挣扎着自己下了炕走了过来。
才到门口呢,就听到蒲老爷子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惊出了一身的汗,便一下子急的冲了进来,还差点把自己给摔了。
“爹,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这么些年让山红受了苦了,可是,有一点您别怀疑我,我对她娘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就算是为了这一点,您也不能拆散了咱们夫妻两个啊。”蒋老二有些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一下子跪在地上对着蒲老爷子说道。
“还有,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您老就别再提这事了吧,他们也不想这个家被拆散了。”
蒲老爷子故意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老爷子怎么可能心里不明白这些理儿呢,刚刚那么一说,不过也是一时气上来,又瞧着窗户外面的那个人影子,才故意这样说给蒋老二听的。
蒲老爷子觉得,自己这闺女啥都好,就是嘴上太硬,啥时候也不知道诉个苦装个软啥的。
他倒也没当真就想拆散了这个家咋的,毕竟他闺女这日子眼瞅着是已经过起来了,这时候闹合离,那不是明摆着不现实的事。
所以,他也就是拿话吓唬吓唬蒋老二。
谁叫他那些亲人,一个一个的,就没个省油的灯的,好像吃晚饭的时候,还听小妞妞说了,他那啥子大哥又来找事了嘞。
现在掐指算算,就蒋老二这一窝子的血亲,就没一个正常的,想想都知道,他闺女这些年得受多少无端气来着。
“行,那你倒是拿出个态度来,就那父子两个,你说该怎么处置?”蒲老爷子突然开口对蒋老二说道。
“啊?”蒋老二立时就耷拉了眼皮,不知道怎么说。
问他怎么处置,这他咋知道呢?
“啊什么啊?今儿个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再那么软蛋一个的态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蒲老爷子大喝了一声说道。
“原以为前儿个打了你一顿,能把你打醒的,不过,这会子看你这表现,我是没瞧出一点开窍的样子来。就你这样的,你让我咋放心把闺女再托付给你,让她继续在你们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受气受煎熬啊咋的?”
“不是,爹,你先容我想想。这一时情急的,我这脑子真使不过来。”蒋老二听着老爷子严厉的话语声,赶忙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