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万古一逆贼
曹允大这么一个不掌权的“美官”,清贵的学职,突然被点考,包括金祖淳在内都没想到。
毕竟各派都早已选择好了人选,也大致上安排好了三十三个进士的名额。甚至可能钱都收了,然后突然说主考官换人了,这可就锤子了。
在东亚的官僚体系内,做高官不一定要是进士,但进士出身一定是官场上最受人恭维和尊敬的出身。
北宋狄青赫赫武功众所周知,仅仅因为他不是进士,即使做到一路总管,高官的高官。韩琦一样在他面前杀他的部下,当狄青说焦用是杀敌的好男儿时,韩琦直言东华门外唱名的进士才是好男儿。
晚清的左宗棠只是一个举人,虽然也有谣言说是他考中了进士,但是湖南的名额让出去了一个,所以把他给划掉。等他已经做到钦差大臣、陕甘总督时,别人一样嘲笑他这辈子立下天大的功勋也没有屁用。不是进士,死后就当不得一个“文”字。
不管是谁嘲笑他攻击他,总之是把左宗棠给彻底惹火,要撂挑子不干了。最后还是慈禧做主赐了他一个进士出身,才让当时已经是总督部院大臣的左宗棠平息下来。不然他一把年纪还要去参加科举考试,搏一个进士出身。
而在李朝,刚刚李书久满殿群嘲喷人,可同样没有人敢多比比。就是因为他们不是进士出身,就是低人一等。
再往后权势喧天的兴宣大院君李罡应还没发达的时候,他的长子李载冕,也就是后来的李兴王,李熹。也想弄一个进士出身,光耀门楣。
李罡应为了让儿子中试,花费数百金去贿赂当时的主考官南秉哲,人家根本看不上他这点钱。最后李罡应去求到金祖淳的孙子金炳冀,希望他出面通榜。
为了这么一个进士,李罡应典当家中一切财产,连老婆的嫁妆都卖尽,送去金炳冀府上。人家回了他一句“知道了,回去吧。”
最后李载冕确实中举,但他一个出身全州李氏的真正王族,为了中进士,尚且需要这般低声下气去求人,就知道在李朝想要中一个进士有多难。
要么你家里的权势足够大,大到能让主考为你通榜。否则你就是天大的银子也不好使,人家不要你的钱。和钱比起来,一个进士头衔拿去送给别的两班豪强,不譬于一份豪华大礼。
这一届壬戌科太过于突然,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还真有可能会出现罕见的公平公正,因为曹允大根本没来及答应任何一个人通榜,也没收到任何一个请托。
殿上一句“既然你是进士,就由你主考罢!”像大馅饼一样砸中他,猝不及防。
如今已经锁院,只字片字不许入内,各家的家人仆役也不许入院。只允许送行李包裹,这些都会拆开检查,防止夹带。
根本没办法做暗号做标记,或者通信消息,想要联络上这位曹大监几乎不可能。
来参加的都是两班子弟,以及极其少数罕见的中人和良民子弟,选谁?选了金家的朴家怎么办?选了朴家的赵家怎么办?
洪大守估计曹允大现在肯定悔恨万分,怎么没让自己家族的所有男丁过来赶考。
反正都要得罪人,不如把自己家的兄弟子侄全部安排上去拉到。李朝可不兴什么五服以内登名避让,你要是避让考官,那科举就没法考了。大家族都是联姻,不是姨父就是姑夫。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闵廷爀和他弟弟闵景爀提过自己没有!
如果闵景爀能记得洪大守,那准备谢师宴就行了。份例的银子,以及中试考生该给考官的银子洪大守尽有。
“大监,不知令弟是否知悉学生?”
“放心,他省的!”闵廷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大监的恩德学生此生此世,没齿难忘!”
“尚有大半月的时间,你且回去习字吧,不要再做他想。”
“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隔壁的大清,如今的科举就已经开始看重字写得如何,如果字写得极好,内容答得稍差,也可能中举。如果字写得很差,内容答得还行,那极有可能就直接淘汰了。
这一风气到道光以后更甚,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大卷(会试用大卷,殿试用白摺)上不能有一个污点和修改,必须是规整的蝇头小楷,不然直接和中试无缘。
李朝这里没有这么夸张,但也不是随便写写就行的,说到底还是要工笔小楷才算合格。
洪大守是个朴素且平凡的人,暂时不敢和全天下两班的科举作对,老老实实回家习字。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积雪早就消于无形,杨柳抽芽而发,院中甚至还有了鸟鸣。
三月到了,李朝的壬戌科进士文试便也如期降临。
躲了一个半月的韩三石终于又跑回来洪大守身边,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倒腾成松商朴周命大房开具的兑票两万两千两。
按照事前四五一的分配原则,和金斗吉分了帐,洪大守志气满满的去参加进士科。
由于考试的题目并不是太多,不需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这样。李朝的考试是在昌庆宫前的大广场上,放上数千张乃至上万张草席,让生员们席地而坐。
然后你是手臂做案书写,还是直接把试卷放地上撅着屁股答卷都随你,反正不管。
也没有什么考棚号子,就是露天的,答吧!
很难想象,要是下大雨刮大风咋办。可按照记录来看,一般科举的日子还真没有几次因为天气而延误推迟过,可能是和季节有点关系,初春雨水没那么多,西伯利亚冷风又退了回去。
洪大守验过四祖清单和乡班保举之后,也被引到了一张席子上。倒也不虞走错,中间御道两侧插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字样的旗帜,按照千字文来分行列。
到底以后是去干什么买卖,就看今天这一锤子下去了。
成与不成,全在一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