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孽子
“嘭！”
韦府之中，韦思仁气急败坏的摔掉了手上的茶杯。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些御史，怎么可以如此无耻？什么替百姓伸张正义，替朝廷纠察贪官污吏，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长安城里，没有绝对的秘密。
当贺勤劳和杨本满主动的在朝会上提议兴建别宫的时候，大家沉默了。
毕竟，前几天李宽才刚刚承诺要为朝廷的各个衙门在作坊城免费修建办公场所，如今贺勤劳他们提议再修个别宫的话，户部还真不大好站出来拒绝。
不过，当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大家的反应就各不相同了。
“郎君，那杨本满在作坊城买了几百套房子，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他怂恿陛下在作坊城附近修建行宫，不就是希望朝廷将发展重心放在作坊城嘛，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去作坊城买房子嘛，不就是希望他手中的房子能够涨价啊。陛下雄才大略，一定能够看清楚杨本满他们的嘴脸，绝对不会大兴土木的。”
韦宝说着连自己都不大相信的安慰话，心中却是哀叹不已。
这几年，城南马车行的发展非常顺利，稳坐大唐第二大马车行的宝座。
特别是今年，作坊城、归义坊等处都在大兴土木，长安城中，对四轮马车的需求迅速上升，不仅奔驰四轮马车卖的很好，城南马车行也一样受益。
但是，城南马车行的收益全部都被韦思仁投入到了归义坊的房屋修建之中了。
要是像前面半年那样，投入一文钱可以挣回来两文钱，那绝对是个好事情。
但是经过这一场暴雨之后，归义坊彻底废了。
不仅房价一天一个价，不断下跌，现在售楼处里连看房的都找不到两个了。
这让明年准备进一步扩大城南马车行的实力，前往洛阳和凉州开始作坊分号的韦宝，心中哇凉哇凉的。
“不行，我得进宫去探望一下姑姑，让姑姑劝说一下陛下，千万不能上了杨本满的当。”
作坊城的前途有了? 就意味着归义坊的前途更加灰暗了。
还在做垂死挣扎的韦思仁? 自然是不希望朝廷真的把发展重心放在作坊城。
“这个……”韦宝听了不由得纠结了一下，“郎君? 听说陛下今年非常宠爱新进宫的徐才人? 兴建行宫，肯定是符合陛下心意的? 如果让贵妇娘娘去劝说，指不定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那就得不偿失了。”
韦贵妃是韦家能够坐稳现在的位置的重要保障? 韦宝作为韦家的家生子，城南马车行的掌柜，自然不希望韦家的大旗在大明宫里失宠。
“哼！那个徐才人，不就是凭借自己年轻貌美? 陛下什么绝世美人没有见过？顶多过个一年半载? 肯定就玩腻了。”
徐才人受宠，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韦贵妃。
至于卧病在床的长孙皇后，地位太过特别，谁也比不上。
“郎君，实在不行的话? 干脆我们也去作坊城买房吧？”
韦宝不想跟韦思仁继续讨论徐才人的话题，这很明显是犯忌讳的事情。
徐惠虽然去年才刚刚进宫? 但是入宫后，手不释卷? 诗文又非常优美，文思非常敏捷? 落笔成文? 是典型的才女? 很受李世民宠爱，根本就不是韦思仁口中单凭年轻貌美才获得李世民的青睐。
“你说什么？你让我去作坊城买房？”
韦思仁双眼怒瞪着韦宝，心中简直要气坏了。
要不是看在韦宝也算是一心为韦家服务，祖孙几代都是韦家的管家级人物，韦思仁直接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去作坊城买房？
我的脸往哪里放啊？
“郎君，您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来！”
韦宝作为韦家最厉害的一名掌柜，自然不会因为韦思仁的一个质问就直接软了。
“哼，我倒是看你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边的！”
“如今陛下的行宫修建，虽然还没有定论，但是很大的可能性都是会修建的；哪怕是今年不修，明年或者后年，也是会修建的。除此之外，朝廷基本上已经同意了楚王殿下提出的免费在作坊城修建衙门的方案，估计最迟明年就会开始动工。
可想而知，到时候朝中大臣都在作坊城办公，他们不可能每天都来回往返在作坊城和长安城之间，肯定会在作坊城里置办产业；而一旦陛下的行宫修建完毕，很可能隔三差五的，陛下就会直接在行宫里处理政务，甚至在那里召开朝会。这种情况下，朝臣们就更加不可能每天天不亮就从长安城出发，去行宫开朝会，说不定长安城门都还没有开呢。”
韦宝可不是那种应声虫，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哼，这些都是你的假设！”
韦思仁虽然觉得韦宝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嘴上却是不肯承认。
“郎君，正因为这些东西还没有变为现实，所以作坊城的房价才没有大涨。这两天，我每天都有安排人去作坊城售楼处统计人流量，也有去各家牙行专门打听作坊城里那些房子的售卖套数、价格变化。
不客气的说，作坊城的房子，已经从难卖开始转为热销了。虽然这种迹象还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是自从作坊城售楼处把价格调整为年初的水平之后，一套也没有售卖出去的局面，开始被打破了。”
韦宝要劝说韦思仁，自然不是单靠空口白牙，而是做了不少准备功夫的。
“你的意思是说作坊城的房子，最近上涨了三成？”
“没错！如果说之前作坊城售楼处把价格调整到年初水平，只是为了稳住已经买房的人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完全实现了。最近几天，已经至少有十几套房子，以调整后的价格成交了。眼下作坊城新推出的一期房子还有两三百套，所以很多观望的人还没有出手。一旦大家确定风向变化之后，我们再去买就迟了。”
韦宝想到那杨本满手中的几百套房子，那可真是抄底价买的。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就升值了三成。
难怪他冒着被人看不起的风险，也要在朝会上劝说李世民去作坊城修建行宫呢。
“真有那么夸张？”
韦思仁将信将疑的看着韦宝。
他虽然不爽李宽，但是不会不爽银币。
“千真万确！郎君，如果我们一口气把这两三百套房子吃下来，说不定就能把我们在归义坊受到的损失给弥补一大半呢。要是让长孙家或者杜家先出手了，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特别是那个杜家，其实他们跟楚王府的关系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差。
要知道，楚王府跟房府可是莫逆之交，而房府跟杜府的关系又很好，再加上杜家在朔州的棉花地和广州的甘蔗地，都是跟楚王府相关的啊。”
“不至于吧？”
“如果只是涉及几百几千贯钱，确实不至于。但是如果是几万贯钱，那就不一定了！再说了，我们也不一定就用韦家的名义去买，完全可以找一个大家不熟悉的仆人的名字去办理作坊城房屋购买的手续，等到作坊城房价大幅上涨的时候，肯定大家都抢着购买，那个时候哪怕是长孙家和杜家知道我们提前出手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佩服郎君您有眼光啊！”
韦宝的这话，算是坚定了韦思仁的信心。
事实上，今天他会那么生气，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居然阻挡不了作坊城的崛起，挽救不了归义坊的没落。
现在经过韦宝这么一说，韦思仁觉得干脆从作坊城那边把自己的损失找回来，似乎更加靠谱。
“那……那你就先去试一试吧！”
韦思仁说完这话，就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
……
大明宫中，李世民从长孙皇后那里出来后，心情郁闷的来到了太液池旁边散布。
游船上的徐惠看到李世民的身影，立马靠岸。
“见过陛下！”
徐惠本身不是一个爱争的人，但是进了皇宫，不争也得争。
她刚才可是亲眼看着李世民从蓬莱殿里出来，自然是知道李世民为什么不高兴。
“湖面上风比较大，你可要注意别着凉了。”
李世民看到过来是徐惠，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多谢陛下关心，我没事的。今天阳光明媚，坐在游船上看报纸，感觉还挺好的。”
“哦？今天的报纸上都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不？”
“还别说，真的有呢！《大唐日报》和《渭水日报》等好几份报纸上面都有报道，说朝中有大臣请求陛下在作坊城附近修建行宫，既能解决流民问题，又能让陛下有更好的度假去处呢。这大明宫虽然修建的宏伟新颖，但是听说作坊城那里有一口温泉，如果行宫里面直接有温泉可以使用的话，说不定可以修建的四季如春呢，这对于皇后娘娘的身体恢复，应该是大有裨益的。”
徐惠很会找话题，也知道怎么将话题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导。
偏偏还不会引起李世民的反感。
“修建行宫？”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
杨本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世民要说一点都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只不过他需要维持自己勤俭爱民的形象，不好意思直接答应而已。
现在听徐惠这么一分析，行宫的修建居然对长孙皇后的身体恢复有好处，他立马就心动了。
别看他现在很疼爱徐惠，但是内心深处，他最爱的永远是长孙皇后。
“对啊！大明宫的风格，还是比较庄严肃穆，陛下日理万机，有时候也需要休息。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座适合游玩的行宫，就很重要了。作坊城那里离大明宫不算很远，里面还修建了歌剧院、体育馆和万兽园，不管是在行宫里面游玩，还是去到外面，都很方便。
再说了，观狮山书院商学院出版的《财富周刊》上面说：钱币只有流通起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钱，否则放在库房里面的钱再多，不去参与买卖，那么这些钱币也只是一些没有用处的金属。不管是为了让库房里的钱币赚取更多的钱币，还是让这些钱币去创造新的财富，我们都要让钱币流动起来。
而修建新的行宫，必然需要采办许多的物资，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钱币，就相当于把库房的钱币给流通了起来。如果陛下担心修建行宫留下骂名，完全可以使用内帑的钱财就修建，那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毕竟，陛下您刚刚从内帑里面划拨了一百万贯钱给到户部用来赈灾，长安城的百姓早就满怀感激了。”
徐惠是个才女，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观狮山书院的《科学》杂志，亦或是商学院的《财富周刊》和各种报纸，她每一期都会看。
关键是她还都能看得懂！
“你觉得《财富周刊》的这个理论是正确的？按照他们这个理论，可是提倡各种花钱，跟我们节俭的传统美德可是相违背的。”
李世民自然也看过《财富周刊》上面的文章，事实上这篇文章刚刚刊登，就引起了不小的非议。
特别是这篇文章刊登的时候，正是长安城救灾工作展开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陛下，我觉得这个理论虽然不见得全部正确，但是却是很有道理。勤俭节约虽然可以保证个人财富的积累，但是和财富流通相比，节俭所能带给人的收益，很可能要远远小于金钱流通所产生的收益。就比如一家人在贞观初年有一百贯钱，他们就把这些钱财埋在地下的话，现在一百贯钱的价值，可就下降了。
但是，如果他把这一百贯钱用来投资作坊，或者简单的去买了房屋，亦或是买了一些字画，到现在至少也变成几百贯钱，甚至更多了。内帑里的钱财很多，但是不流通的话，并不会给陛下或者大唐百姓带来什么好处。
所以《财富周刊》的文章里头说，无论是从个人角度出发，还是从整个大唐经济发展的角度出发，让朝廷、百官的钱财流通起来，大家才能为自己、为大唐创造更多财富，大唐百姓的生活才会更加好。”
“你这观点，倒是跟宽儿的非常一致！”
后宫之中，也就徐惠会这样劝说李世民。
“楚王殿下的才华是公认的，我这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既然你们都认为修建行宫是个好事，那就修吧！”
李世民心中，直接的徐惠说过修建行宫有利于长孙皇后养身体，至于其他的，他现在反倒是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
……
“郎君，户部主事桂填艾递了拜帖过来，您见不见？”
杨府之中，杨东拿着一摞的拜帖，一份一份的跟杨本满进行确认。
“桂填艾？不见！”
“那千牛备守将韦待价呢？您也不见？”
“也不见！”
“城南马车作坊的掌柜韦宝，也不见吧？”
“都不见！这几天不管是谁过来拜访我，都说我没有空！”
杨本满有点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几天，来拜访他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不要说休沐之日，哪怕是平时在御史台当值，也有不少同僚找他聊天。
聊着聊着，就一定会聊到作坊城的房子，然后都会夸赞杨本满厉害，有眼光，提前在作坊城买了几百套房子。
刚开始的时候，杨本满的感觉还挺好的。
这么多年，难得有这么多人当面夸自己。
但是，很快的他就感到不对劲了。
因为这些人都旁推测敲的表示愿意以“高价”从杨本满那里购买几套作坊城的房子。
这所谓的高价，自然是比杨本满买入的时候要高，但是顶多就跟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持平，甚至还有些人干脆恬不知耻的要以杨本满购买价格略高一点的价格收购。
这可把杨本满气坏了。
感情这些人都是想过来占自己便宜的啊。
“郎君，这些人不见，倒也没有什么。我就怕后面还会有其他地位更高的人过来找你，如果还是不见的话，会得罪人啊。”
杨东也是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
杨本满的地位上升了，他这个管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但是，眼下这个局面，有点尴尬啊。
“哼，作坊城是楚王殿下开发的，谁要是敢破坏作坊城里面的规矩，就是跟楚王府过不去。我当初低价购买的这些房屋，可是为作坊城解决了燃眉之急。虽然楚王殿下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终归也是欠下了一个人情给我们。我就不信有人强买强卖作坊城的房子，楚王府会一点也不管？”
这个时候，杨本满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跟楚王府的恩怨。
在他看来，他跟楚王府如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郎君，其实我倒是觉得时不时的转让几套房子出去，既能够卖个人情给别人，也能及时的把我们的收益落到怀中，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如果我们一味的把这些房子都捂在手中，到时候作坊城售楼处看到房子那么热销，指不定就一口气推出一堆的预售房出来呢。反正只要有一个规划，就有人愿意掏腰包。”
杨东的眼光自然没有杨本满看的长远。
在他看来，杨家已经在作坊城获得了差不多三四成的收益，就可以考虑开始收手了。
毕竟那里的房子，一下子涨价了那么多，总不能继续大涨下去吧？
这似乎不符合常理啊。
事实上，后世很多人看待房市的时候，也会有跟杨东一样的想法，觉得房子已经那么高了，涨价也涨不到哪里去了。
比如零几年的时候觉得帝都房价一万多，已经很夸张了。
但是，现实会给你打脸，很快的你就会发现房价飙到了两万多，三万多去了。
这个时候，你可能又会觉得房价涨了这么多，后面肯定会跌回去，哪怕是上涨也涨不了多少了，所以还是把房子卖了，或者要买房的话可以不着急了。
但是，很快的，你就会发现房价稳了稳之后，迅速的冲到了五万多，六万多的级别去了。
如此反复，当你回头来看，你会发现自己怎么就那么傻，没有在一万多的时候买呢。
“不行，作坊城现在利好的消息那么多，房价上涨才刚刚开始呢。一旦我开始专卖房屋，以后就收不住了。不用一个月，那几百套房子都会变成别人的。虽然我们可能收获了三四成的收益，但是我们丢失了未来更多的收益啊。今后你要想再一次性的买几百套作坊城的房子，这种机会估计都很难得了。”
杨本满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对于一些道理看的可是很透彻。
这转让房子，只要他不松口，大家就不好怎么逼迫。
但是一旦他开了一个口子，就根本守不住了。
那时候，得罪的人更多。
当然，转让给贺勤劳的那几套房子，是谁也没让知道。
“郎君，只要有钱，还会担心买不到房子吗？作坊城那么大，还有许多土地慌着呢。”
“有钱自然是可以买到房子，到时候长安城里大把的房子，随便你挑选，但是你愿意要吗？至于作坊城，他肯定不希望自己辛苦建设的房子，被别人转手给挣了大钱去了。”
将心比心，杨本满觉得只要作坊城的房价不断上涨，作坊城的房子就不愁卖，售楼处就不会允许一个人同时购买几百套房子。
指不定到时候玻璃镜子刚刚推出来的时候那样，来一个限购呢。
“这个倒也是，说不定那个王富贵，现在心中也有点懊悔一口气卖掉那么多的房子给我们呢。”
“那倒不至于，作坊城的火热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听说昨天就有神秘买家一口气把作坊城新一期在售的房子全部给买下了。这说明王富贵应该还没有考虑限购，或者还没有考虑要把房子握在自己手中慢慢挣钱。”
韦思仁安排人去作坊城扫楼，杨本满自然是打听不到。
但是作坊城得房子被人一口气买走那么多，杨本满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毕竟，杨家的大半身家，如今都压在作坊城，杨本满比李宽还关系作坊城售楼处的动静呢。
“那倒也是，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不是郎君您又亲自出手了，后面想想账房上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财可调用，我就知道是有其他人跟风了。”
“跟风是必然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到底这个神秘买家是谁。”
“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杨东跟杨本满继续寒暄了一会，就离开了。
毕竟，门口还有一帮人等着自己回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