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医路荣华
“这,这不是老七的玉佩吗?”
北齐的皇室有个惯例,皇室的皇子公主出生后,庆帝就会命人打造玉佩,在其满月的时候作为满月礼相赠,一面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另外一面则是排行,做工精巧独特,非一般工匠能模仿复制,这是作为皇室成员身份的象征。
夜傅铭的生母,出身低贱,夜傅铭出生的时候,庆帝都不知情,一直到过周岁的时候,庆帝才知道他的存在。
皇室不差皇子,但确定是自己的血脉,皇上自然也不会不认不养,但并没有给他玉佩,他的这块玉佩,是他七岁生日那年,由皇后向皇上提议的,而以皇后的性子,愿意开这个口,自然是因为她看到夜傅铭身上的利用价值。
而这在七年间,因为他这种不被承认身份和重视的独特,夜傅铭自然没少被欺辱嘲笑,就是后来庆帝赠了玉佩给他,他的日子好过些了,但那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再加上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别人就是随口一提的话,他也会胡思乱想,继而记恨。
苏梁浅会知道这些,自然是夜傅铭告诉她的,她那时候爱他,每每听他提起这些,只觉得无比心疼,恨不得为他付出一切,也觉得他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想来,他是自尊心多强的一个人,这样的示弱,不过是为了拿捏利用她,偏她那时候鬼迷心窍,竟觉得他是爱自己,才什么都告诉自己,也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
真是滑稽又可笑,更加可悲!
不管是庆帝,还是他的那些兄弟,就他们所为,根本就不至于被他被那种手段对付,说到底,就是他心思阴暗,而且且皇后驱使利用,是他自己甘心情愿的,应该说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凭什么他利用别人就可以,别人轻视他就不行?
他害了她的,欠了她的,现在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苏梁浅这样想着,朝夜傅铭的方向望去,大殿内的其他人目光也落在夜傅铭身上,所以苏梁浅那带着深意的目光,没有任何人看出不妥,除了刚好和她对上的夜傅铭。
夜傅铭满是震惊,看向苏梁浅,和其他人不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惊诧,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抿着的嘴角,仔细看的话,还有微微向上的弧度,她在笑,那笑虽淡,却无一不是得意,还有他最讨厌的讥诮,就好像是在看他的好戏。
夜傅铭的神色已经不是气恼了,他不愿应该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结果,整个人都是傻眼的,他也顾不得礼仪了,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身侧,也就是庆帝对面,看着桌上被摔成了好几瓣的玉佩。
虽然东西被摔碎了,但夜傅铭都不需要用手去摸,只看一眼,就能辨认出,那就是自己的玉佩,和其他皇子公主天生就该有的不同,他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而现在,那作为他身份的象征,碎成了好几瓣,仿佛昭示着些什么,让夜傅铭的心头,更加的暴躁不安,他大声道:“不可能!”
他说这话前,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但是那里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他一直戴着的配饰,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变的狰狞起来。
这样的狰狞,是有很深的懊恼的。
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太多,夜傅铭被打击的,根本就缓不过来。
苏倾楣也是傻眼的,不单单是苏倾楣,苏克明同样摸不清楚状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倾楣换衣裳的时候,自然是不敢将那荷包随手乱放的,而是一直戴在身上,但是夜傅铭的玉佩,怎么会在她的荷包里面的?
自自己和太子被捉了现行后,苏倾楣满心恐惧,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特别去注意荷包里面的东西,更没察觉出任何的不对劲。
苏倾楣傻眼后,紧蹙着的眉头,都变的舒缓起来,她松了口气,内心是无比的庆幸。
幸好,幸好里面是夜傅铭的玉佩,而不是她事先准备的——
苏倾楣劫后余生,身上的冷汗,一瞬间全部喷了出来,将她的衣裳打湿。
她对夜傅铭是有意不假,但是感情却谈不上深厚,夜傅铭自泗水回来后,几次三番的推诿,还有他刚刚的表现,都让苏倾楣心寒,苏倾楣现在对夜傅铭也是气的很。
而且,苏倾楣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自私自利,自己为上的人,她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命,至于夜傅铭会怎么样,根本就不在她操心的范围。
苏倾楣浑身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还是呜呜咽咽的,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无声的将责任推给夜傅铭。
“七弟,这是怎么回事?本宫万万没想到,背叛设计陷害我的竟然是你,本宫哪里亏待了你,你怎能如此对本宫?”
太子就是个无脑的,如果说他之前附和着皇后只是想要推诿责任,那现在在这样的证据面前,他已经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就是夜傅铭所为。
是夜傅铭针对陷害他。
皇后扭过头去,看着夜傅铭的眼神阴沉,就好像毒蛇一般,她声音尖锐,气恼道:“老七,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有野心的人,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谁指使?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若只是针对太子也就算了,但怎能如此不顾及皇家的颜面,皇室的脸面都被丢尽了,还有皇上,你们兄弟间相争,用什么手段不行,你们不知道这样做,会伤了皇家和皇上的体面吗?”
皇后将罪名升级,同时不忘将其他无辜的对手牵扯进来,一网打尽。
站在她的立场,她这样做自然是没错,只是这心思,这手段,在这个时候,实在太过拙劣,急功近利,暴露无遗。
“父皇,母后,儿臣举天发誓,此次的事情,儿臣没有,儿臣冤枉,望父皇母后明察!”
借着刚刚的空档,夜傅铭将今晚的事情在脑海里又理了一遍,回庆帝道:“父皇,这定是有人在点了我的穴道后,从我身上取下来的,然后又放到了苏家二小姐的荷包里面,这些年来,儿臣,儿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慌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父皇,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啊,父皇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夜傅铭声音很大,字字恳切,整个人却都是慌的,那张好看的脸,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怜悯来。
苏梁浅看他这个样子,心中只觉得痛快。
他现在一定很慌乱恐惧吧,真是快意。
季无羡嗤之以鼻,“七皇子口口声声冤枉,证据呢?”
夜傅铭反驳道:“没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
他随即看向庆帝,据理力争,“父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这才可疑,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儿臣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只想安分守己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儿臣到底是碍了谁的道?父皇!”
夜傅铭心急如焚,脸色都是煞白的,整个人乱极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罪名被坐实。
不然的话,他过去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一炬不说,今后恐怕再怎么图谋,也没有任何盼头可言。
庆帝已经从龙椅上起身,看着桌上被摔成好几瓣的玉佩,大殿内的光线本就昏暗,映衬着他那张冰冷的脸,看不出情绪来,只让人觉得他的不快,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天之之怒。
庆帝看着夜傅铭,多数的时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尤其是皇后的那句话后,夜傅铭的慌乱,恐惧,不安,还有心虚,全部都落进了他的眼底,还有那和他一贯温润不相符的狰狞。
庆帝审视着夜傅铭,眼神是几乎只有苏梁浅才能读懂的深沉。
那是怀疑。
帝王多疑,而庆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夜傅铭也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看着庆帝的眼神,几乎哀求,喉咙更是火烧般的发紧,“父皇。”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呢喃,更多的是自暴自弃的无力,向后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跪下,“既然父皇不相信我,那就这样吧。”
他似乎是放弃了般,就连解释也懒得,眼睛猩红,里面还噙着泪水,他这样的脆弱,是很容易激起人的怜爱的,但庆帝分明是无动于衷。
苏梁浅看夜傅铭这样的手段,只觉得和皇后一样的拙劣,而他上辈子,就是被这些不怎么聪明的手段,欺骗了一生,不过他竟然愚蠢的认为庆帝会被蒙蔽。
屋子里,在这样的静默后,恢复了寂静无声,这种诡异的沉默,叫人心虚的害怕,皇后几次想说些针对夜傅铭的话,将全部的责任推卸到他身上,但根本就不敢开口。
他屡次愤愤的看向夜傅铭,那眼神有警告又有警示,但是夜傅铭跪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后,就低垂着脑袋,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心灰意冷。
“七皇子口口声声被人陷害,又说我针对你,你是想说,这一系列的事情,是我策划的吧?”
苏梁浅见大家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不再坚持自己旁观者的立场,和夜傅铭的意有所指不同,她说的相当直接,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以她对夜傅铭多年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是急晕头,有些失了分寸了。
庆帝最初和他一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他能最终成为帝王,和夜傅铭一样,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和心机。
而且,他曾经扮演着的,也是这样无辜无害的角色啊。
如果说,之前庆帝对他的怀疑只有两分,那现在,便是四五分,甚至更多,他这般作态,或许别的父亲会怜惜,而在庆帝这里,只会加重他的怀疑,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误,如果不是已经失了分寸,夜傅铭又怎么会犯?
低垂着脑袋的夜傅铭听到苏梁浅的话,猛地抬头,侧身看他,那眼神仿佛淬了毒液似的,握成拳的手,手背青筋爆出,“难道不是吗?你敢和我一样发誓,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梁浅可不相信发毒誓那一套,想都不想,爽快应道:“我自然敢!”
她举着手,没发誓,看夜傅铭的眼神,带着玩味,就好像是在看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我一直以为七皇子是个温善好脾气的人,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一面,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托夜傅铭的福,苏梁浅对庆帝的秉性也很了解,挑拨这种事,她是信手拈来。
“七皇子,您就算想要找个人替自己顶罪,也该换一个,而不是我,您说我针对您,我怎么觉得您好像对我有仇似的?我从云州回来京城才多久,进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一月,最长的就是陪太后那次,但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呆在宁安宫,其他地方根本就不熟,还有接触的人,那段时间,我不是和昭檬公主在一起,就是陪着太后,这一点,昭檬公主和太后都可以作证!”
“还有七皇子口中说的什么点穴,我更是闻所未闻,我怎么听都像是七皇子的推脱,我刚刚想了很久,但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是如何避开宫中的那些人,完成这些事的,我,我一直在清华宫,都没出门,又是如何指挥的?还请七皇子能说明一二!”
苏梁浅一张口,就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她说这话时,还看着夜傅铭,微歪着脑袋,眨着眼睛,一脸困惑的模样,夜傅铭气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谁说没有的,你贴身的那个叫秋灵的婢女,几次进进出出。”
苏梁浅哦了声,仿佛就知道夜傅铭会这样说似的,看着庆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这丫鬟贪嘴,再加之前段时间在泗水,物质匮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回来后,天天暴饮暴食,今日进宫,在宁安宫更是,晚宴的时候,闹肚子了,她进出都没避着人,皇上若是不信,找人一问便能查探。”
夜傅铭听着苏梁浅滴水不漏的回答,胸口的怒焰燃烧的更深,他真的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冲上去给苏梁浅两巴掌,不,是杀死她的冲动。
这张嘴巴,这张脸,这是太讨厌了,他想毁灭。
“苏梁浅,这还真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滴水不漏,果真是滴水不漏!不可能?多少不可能的事情,在你手上变成了可能?你苏梁浅,又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呢?而且,你有这样做的动机不是吗?你不喜欢你妹妹,而且千方百计的想退了和太子的这门婚事,苏梁浅,你有多大胆,这样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
夜傅铭脸色眼神皆是说不出的阴狠,表情越发的狰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俨然就是头被激怒的兽。
凶猛骇人!
本来,皇后已经认定这事是夜傅铭所为了,但夜傅铭这样的一番话,却让她生出了些动摇来。
和庆帝比起来,她和苏梁浅接触的时间和次数都更久更多,而且因为苏梁浅握着她的把柄,在皇后面前,态度要放肆许多,不像对庆帝,还算恭敬,皇后细细一寻思,忽然就觉得,这事要说是苏梁浅做的,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皇后忌惮苏梁浅,但想到自己都答应帮她退婚了,她还如此,心中一下就上火起来。
不过上火归上火,她既已将矛头对准了夜傅铭,自然没有在这时候再对付苏梁浅的道理。
苏梁浅伶牙俐齿的,太难对付了。
苏梁浅的目光依旧落在夜傅铭的身上没有移开,不动声色的欣赏着他的捉狂和绝望,反驳道:“要说动机,七皇子就没有了吗?说不定比我还深,我这人是胆大的很,但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还是很有分寸的。七皇子,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的狼子野心已经曝光,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还是老实和皇上交代吧!”
夜傅铭见苏梁浅俨然就是要给他定罪的口吻,气的又咳嗽了起来,他几度以为自己会咳出血来。
“父皇,您相信儿臣,她前段时间在泗水,就和那个叫谢云弈的同进同出,有很多人看到谢云弈偷摸进出她的营帐,他们眉来眼去的,肆无忌惮,有不少看不下去的地方官员和百姓私下问儿臣,她是不是太子妃?她还用父皇赐给她的宝剑追着太子跑,用这种方式恐吓她,她根本就没将太子,皇室,甚至是父皇放在眼里,她——”
“七皇子,你注意言辞,谢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去找我的,和我住在一起,我和苏妹妹共事,这种情况自然不能避免,他们二人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自己做了这样龌龊的事情被发现就胡乱攀咬,你这么不甘心,怎么?你就那么看不惯苏妹妹,都这样了,还想拉着她做垫背!”
夜傅铭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季无羡愤然出声打断。
“皇上,清河县的事情,臣因为养伤,并不知情,但大人为泗水百姓操劳奔波,臣都看在眼里,她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就只睡两三个时辰,这还仅仅只是泗水,后来清河县地动,因那些百姓根本就不信远慧大事的预言,几乎每日都在滋事,大人忙着安抚他们都没空,哪来的时辰做其他的事情。微臣所言,清河县和泗水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萧凭望也站出来替苏梁浅说话。
他说话时,脊背挺的笔直,看向庆帝,目光坚定又干净,给人的感觉就是正直不会撒谎的。
皇后见萧凭望竟然帮苏梁浅说话,还如此谈话,脸沉了沉,生出不快。
“好,查,父皇,您让人查的,儿臣不怕查!”
夜傅铭伸长着脖子,大声道,全然没有以往温和的他,仪态尽失,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丧家之犬。
双方吵了起来,庆帝听到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头都是疼的,又疼又大,他看向王承辉,“承辉!”
“我又没和乐安县主管辖同一处,对这些情况不了解。”
王承辉相当的实事求是,完全没帮苏梁浅说话。
“太子,你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无羡将目光投向太子,太子又是一颤,抬起头来,刚好撞上庆帝的目光,抿着嘴唇,又是不说话,庆帝闻到了猫腻,重复着季无羡的话问太子,太子哭丧着脸,没回。
苏梁浅道:“当初划分辖区的时候,微臣最开始的提议是,我和太子管一处,七皇子和小公爷,当时是太子坚决不同意,他坚持要和七皇子一起。”
苏梁浅的话后,太子缩了缩脖子,心虚的更怂了,梗着脖子的夜傅铭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忽然没了那么大的底气。
庆帝扫了眼底下乌泱泱的人,忍着将太子呵斥一顿的冲动,也没问缘由,而是看向苏倾楣,指着桌上碎了的玉佩问道:“这玉佩,你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