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影帝
曹纂接到了夏侯序的警告,却没当回事。
司马懿只有三十余骑,他却有一百步卒。三倍有余的兵力,又是在不利于骑兵奔驰的山地河谷作战,他有必胜的信心。
问题是司马果不在河谷中,劫走司马果的目标已经无法实现,还要不要发起攻击?
派人回去请示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自己做决定。
左思右想后,曹纂决定计划不变,只是将目标改为司马懿父子。司马懿临战纵敌,是曹休招致大败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曹苗以毒攻毒,曹休只怕已经气死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必须报。
曹纂也明白,趁乱劫人和正面攻击是两回事,尤其是对手并非寻常之辈,更要小心。别的不说,年初司马懿奔袭孟达之战,还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曹纂召集部下,修改了目标,并向众人表示,这件事成了,人人有赏。万一谁受了伤,甚至阵亡,家属也可以得到优厚的抚恤。当然,谁要是临阵怯敌,或者卖主求荣,也别怪他不客气。
这些人都是核心部曲,以家庭甚至家族为单位依附曹休,出了事,绝不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问题。与全家被杀相比,战死反倒是更能接受的结局。
若非如此,曹纂也不敢带他们出来劫人。
按照原先计划,曹纂率领部曲向河谷深处进发。有夏侯序派来的人做向导,在山间小径上行走了半个时辰,他顺利地到达司马懿宿营附近。
司马懿还没有睡。不仅没有睡,而且戒备森严。营地四周能看到执行警戒的身影,没有披甲,但都执盾带刀,做好了战斗准备。不少骑士手中有弓,弓上了弦,箭囊也挪到了合适的位置,随时准备发射。
在营地中央,河流附近,一堆篝火烧得正旺,几个身影围着篝火而坐。从身形看,应该就是司马懿父子。旁边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甲士,身上的铁甲在篝火的照耀下发出寒光。
从他们的身上,曹纂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司马懿最信得过的心腹部曲,他们就是保护司马懿的最后一道防线。
曹纂仔细观察了一遍,数了数人头,只数到了二十多人。按照事先的侦察,司马懿身边应该有三十多人,夏侯序传来的消息也确认了这一点。也就是说,有十人左右被司马懿当作奇兵,藏起来了。
这是用兵常识,曹纂也不陌生。既然他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
曹纂叫来一个队率,让他安排五什人,从不同的方向发起攻击,分散司马懿的注意力。剩下的五什又被他分作两部分,一部分三什,负责接应掩护,一旦司马懿藏起来的十人出现,立刻阻截。一部分两什,由他亲自率领,直扑司马懿本人,以求速战速决。
安排妥当,众人分头行动。
两刻钟后,一什在河谷南端发起了攻击。他们借助山石和林木的掩护,逼到司马氏部曲的警戒线附近,先用弓弩偷袭,射杀了两人,然后发起强攻。
司马氏部曲随即调整阵形,派人增援,依托地形进行阻击。
双方你来我往,箭矢交驰,刀盾交鸣,杀得难分难解。
过了一会儿功夫,河谷北端也发生了战斗,喊杀声沿着河谷传出好远。
司马懿端坐在篝火旁,眼睛盯着摇曳的火陷,忽明忽暗,嘴角带着浅笑。他呷了一口酒,对司马师、司马昭说道:“子元,子上,你们说,曹苗与曹纂有没有勾结?”
司马师说道:“自然是有的。曹纂常到雍丘邸,与曹苗身边的卫士阿虎比武,自然会与曹苗见面。曹苗不想联姻,请曹纂劫走阿果,再自然不过。”
司马昭点头附和。
司马懿摇摇头。“我说的是,曹苗现在知不知道曹纂发起攻击,或者说,他是希望曹纂发起攻击,还是不希望曹纂发起攻击?”
司马师看看四周。“应该不希望吧。阿果进了庄,曹纂劫不到人,他无利可图。”他哼了一声,又道:“已经相了亲,他还能反悔不成?这应该是曹纂自作聪明,想报父仇,与曹苗无关。”
司马懿眼皮一挑,看了司马师一眼,无声地笑了笑。“子元,你带几个人去东侧。南北都是疑兵,曹纂必从东侧山坡而来。他力气很大,又向曹苗讨教过武艺,你要小心些,不要逞个人意气。”
司马师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司马懿扬了扬手,四名甲士跟了过去,护着司马师。
司马懿站起身,仰头看着半山腰的不周山庄。山庄里还有灯火,显然还没有休息,或许曹苗正站在小楼上观战。想到与曹苗的一席谈,司马懿暗自叹了一口气。
曹苗对他敌意之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示弱,他的隐忍,他的委曲求全,似乎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曹苗通过夏侯徽之口,要他说出幕后主使的名字,以表达结盟的诚意,便是明证。
他怎么可能说出那人的名字呢?别说是他,就连天子也无法奈何那人。曹苗装疯卖傻,不过是跳梁之辈,对付仓辑、王机之辈还有一些机会,对付那人却是一点机会也无。
建安末年的洛阳之变、魏讽之叛,背后都有那人的影子,武皇帝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文皇帝为了争嗣,只能拜于床下,赠五熟釜以明心意。
曹苗一个小儿,又怎么可能撼动他的根基。
他不是不想告诉曹苗。如果曹苗有这能力,掀翻那人,甚至掀翻整个汝颍世家,他会毫不迟疑地告诉曹苗那人的姓名。可是曹苗没有这能力,告诉他就有害无益。就算曹苗不自量力,要与那人发生冲突,他也不想夹在中间。他只想作壁上观,看曹苗碰得头破血流,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中取利。
但现在出了一点意外,曹苗居然接受了这门亲事,他预想中的波折根本没有出现。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那人还能相信他吗?
司马懿挠了挠头,有种钓鱼不成,却被鱼拖下了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