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厅
梁仁很想表示听不懂,什么叫晋王你有先帝血性,是国家之福,倘若真的野心,让你们出力攀太子之位,你们必然不肯。
京里另有位太子,这国家之福的话,应该送给梁潮才对。
他又不敢问,装个糊涂:“在这里数月,亲眼见到皇叔威武天神,这才是国家之福,小侄谈不上,谈不上哈哈......”
定王投向深意的眼神,笑容满面:“且不必这样谦虚,你如我心里有你,这就行了。”
“是是,小侄心里也当有皇叔,时时与皇叔书信往来,结世代之好。”
这个时候说世代之好只能是句客气话,鲁王府的鲁王们,说不好有一代曾向老洪王们中的一代说过。
大家心照不宣,定王和梁仁相对而笑,也就这样。
郭喻人带着分到的大批战利品,马匹和折算的金银等等先回南兴,梁仁也想和他一起快马奔驰,他想女儿也想伯夫人,因为想所以奋力杀敌,只想早早回家。
苗国柱却还等着殷切的招待晋王殿下。
这一天来到西昌境内,苗将军大摆宴席,入席的时候,一声通报:“周王殿下到!”
梁仁微笑,这些老虎们是不打算让自己痛快。
他看周王的形容,雪白的一个中年胖子,一看这肤色,传闻就是真的,周王殿下载歌载舞的活着。
气色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请问他服用的补药,十根手指六个戒指,镶祖母红、镶宝、镶钻颜色不一。
周王酒量极大,喝过也和梁仁单独说话,醺然里推崇满满:“先帝血性,在你这里,在你这里啊。”
梁仁觉得自己不爱开玩笑是个长处,否则他也喝了酒,反问回去:“我若为太子,你出力多少”,是不是能让周王殿下落荒而逃。
想来他不会,定王也好,周王也好,应该是约好的才说这话。
苗国柱苦苦的邀请到西昌作客,用意也就在这里,周王要见他一面,向他说说大家向亲生殿下的景仰,而早几年亲生的殿下无路可走时,也没有见过定王跳出来发正义之言,周王甚至不管尖角城借道鲁王。
梁仁也像和定王说的一样,打几句官腔,表达诚挚交好的心,二位殿下道别。
第二天上路,梁仁别过奚重锦,打马如飞急驰而归。
奚重锦也着急回家,城外安顿下兵马,进家向奚重固交令,奚重固收令道声辛苦,问问战事具细,说完,奚重锦道:“大哥,你管管十五妹吧。”
“你又听到什么?”奚重固平静询问。
“我在北方哪能听到什么,是我和晋王一起这几个月,他不是十五妹说的那种人,我真担心十五妹会公开侮辱南兴的承平伯府,到时候不好收场。”
奚重锦从小起兵,阅人无数,风流鬼是什么样子的,二老爷也大约知道。
梁仁除去日常不像风流鬼以外,打仗的中间和结束,定王为犒劳他们,送来好些姿色艳丽的少女,梁仁一个也不要,弄的奚重锦和苗国柱也不方便留一个在帐篷里,倒是鲁王府的贺亭不看梁仁脸色,他一次就要了两个。
定王当众相劝,又送来两个倾国倾城的,梁仁当众拒绝,笑说:“这样的美人儿,倘若接回府中,怎忍心不花费多多,又是皇叔相赠,怎么敢不好好对待,只是我南兴家底薄弱,没福消受。”
在这样朝代长大的奚重锦,他知道男人专情时弱水只取一饮,可是他仅是知道,这种男人毕竟不多见,他没有往心里去,他认为梁仁这就是不重女色的表现。
既然晋王有自制力,承平伯夫人生得再天生丽色,也难动晋王心肠。
再者,奚重锦在这样的朝代长大,奚端秀为向枕边人的疑心、为向伯夫人的疑心和晋王生分,奚家的男人大多不赞成。
这又不是一场情比金坚开头的亲事,这是联姻,双方经过谈判而来的亲事。
奚重固听完,淡淡:“我已经写信痛斥于她,你知道为什么?”
“是什么事引得大哥发火?”奚重锦同时问出。
奚重固重重的哼上一声,面上又浮现出怒容:“晋王总算肯管教唐氏,把她打的腿断几个月不起,可是你猜怎么着,这个当口儿慧妃给十五妹送来礼物,又有书信,周妈妈把书信原样抄录送来,在这里你自己看。”
一封信推过去。
奚重锦接过,看过几行就面色阴沉,再看几行破口大骂:“她想找死不成!”
这样骂嫔妃显然逾越,这也是奚家兄弟背后向冯慧妃的真实态度。
“篱牢犬不入,这事要怪十五妹,所以我写信骂她,下个月我再写信骂她,另外,我给晋王也写一封信,告诉他若不再与十五妹同房,待殿下三十五岁后,十五妹还没有孩子,我作主为十五妹过继。”
奚重固面上微有骄傲,这位能屈能伸的大将军,这才是他的本色。
“太子殿下有好几位庶子,其它的殿下们也有两三个儿子不等,抱一个到南兴来,以后继承南兴这块封地,我想纵然是太子殿下府上也会认真考虑。”
奚重锦双手交还抄录的信件,真心的佩服:“大哥,家里全凭你作主,否则要出大乱子。”
大宅门里事情多,奚家也是一样,全凭当家人一一化解,奚大将军就是好的当家人。
奚重固笑了笑:“回去休息吧,睡上几天再出来。”
“是。”
奚重锦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身:“大哥,你说晋王宽纵唐氏这几年,会不会承平伯府的孩子真是他的,所以他先让咱们家欠些人情,以后好为这孩子说话。”
奚重固胸有成竹的神情:“这也有可能,不过他以后为这孩子说什么话呢?姑娘长大,只能是姑爷头上的爵位,晋王他能作主,”
忍不住一笑,说个笑话:“他若出不起嫁妆,我可以代他出些,”
奚重锦也笑。
“我也让你大嫂安排,四房也喊来说过,明年开春,天气暖和,孩子们能上路,就到南兴作客,一来看看十五妹,不许她再胡闹!二来和承平伯府把亲事定下,拢拢咱们这位殿下的心。”
奚重锦再一次心悦诚服:“有劳大哥,这个家全靠大哥。”
......
看完奚重固的信,梁仁提笔回信,不管他的内心有多想念伯夫人和梁宝贝,他也得承认,承平伯是内心里无心越过的高岗,而伯夫人向他并无情意---从梁仁角度看是这样,他讨回女儿只会连累母女。
大家都看得一致,晋王殿下多出嫁妆,和挑个好女婿就行。
梁仁接受奚重固的提议,若他三十五岁以后奚端秀没有孩子,奚重固可以作主过继。
这仅指奚端秀没有亲生子,而梁仁还可以有庶生子女,这个空当不是钻出来的,而是天生存在。
奚重固提议的时候他也知道有这么个空当存在,大将军不过是敲打梁仁,表明他对夫妻不同房即将按捺不住怒火,而身为男人,奚重固知道不同房的原因要怪晋王。
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女人斗什么气?
你霸王硬上弓,奚端秀不是对手。
归根结底,你晋王想背信弃义,想毁约是吗?
休想!
如果梁仁另外有庶生子女怎么办?奚重固还巴不得,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到奚端秀房里当成嫡子,主母都肯,妾凭什么不答应?
当丈夫的又凭什么不答应。
这里面又要牵扯到另一个怀疑,晋王向承平伯夫人化身为情种,他不要其它的女人,就是近年里出现的事实。
所以奚重固要说过继的话,而向梁宝贝也愿意定亲。
奚家为和梁仁联姻也付出良多,奚大将军不会眼看着殿下渐行渐远,他只会一网打尽。
他是奚重固,他有这个本事。
梁仁并不想毁约,他接受过继的说法,却不能答应信里同时提出的,明年奚家送小小子来给伯夫人看过,当面定亲。
“承平伯在世时,待我忠心无二,伯夫人坚毅刚强,是我平生见过的敬佩女子,她膝下爱女当由她自己决定,明年迎接内侄前来,亲事与否,暂不能定。”
把信发出去,梁仁也没法这就做到和奚端秀同房,他回来的时候腊月里,是个天寒地冻的季节。
难民们再一次蜂拥而至,缺衣少药的,有一件跟不上,就有人生风寒,且过给他人。
和往年相比,今年并不算严重,可是今年和往年相比多个梁宝贝,梁宝贝去年冬天也在伯府,但当时还小,不到一周岁大多在怀里抱着,不怎么见外客,今年懂得跑跳着玩耍,除去曾强夫人送女儿曾蔷薇陪伴,还有其它家送来孩子。
承平伯府空悬的爵位,挺能打动人心。
伯夫人年年舍粥施药,她知道风寒小范围起来时,过给别人的大概日子,今天一打听,和往年没有变化,又起来了,她第一件事是加大舍药的分量,第二件事就是告诉小小外客们的家人,要么留宿伯府,等到过年再回家去,要么过年再来。
商会照开,二门关闭,二门内本就有厨房,一应菜肉每天搬入一回,再就不许闲人进出。
梁仁回来后很想见见女儿,哪怕抱上一抱也是好的,可是看看衣上雪,和想到他将奔波在风寒之地救助难民,知趣不见。
他就梁宝贝的事情上,仅指责伯夫人不应该放进曾蔷薇、马玫瑰、杜牡丹这样的孩子,因其父亲的官职不高,陪伴身份太差。
话让郭喻人带去,郭喻人听到先啼笑皆非,舅爷忍着没再次提醒宝贝是林家的,妹妹自会当家,老实的往伯府去了一趟,回来后,面对梁仁希冀脸色摊开手,什么也没有回。
什么也不用回。
伯夫人好像没听到,和舅爷说其它的话。
梁仁碰个软钉子,他就更想念伯夫人,相思是何种滋味儿,甜蜜、苦涩、难过......仅是殿下一个人的事儿。
马玫瑰和杜牡丹过年要走姥姥家,约好过年后再来,正月里一般风寒得到控制,再和梁宝贝玩便是。
曾夫人娘家远、婆家远,过年从不回家,也因为她心里闷无人倾诉,最后寻上承平伯府。
她乐颠颠儿的收拾几件衣裳,让家里一个丫头和一个看门的留下,和曾蔷薇住进承平伯府。
这些日子的常来常往,和舅奶奶们也时常聊天,曾夫人弄明白三位舅奶奶怀的身子,倘若是男孩的话,从中给宝贝姑娘挑夫婿。
把曾夫人羡慕的不行,这舅爷好生的强,现生孩子给外甥女儿当女婿,然后她喜欢的好几夜没睡好,曾大人时常不在家,倒也影响不到他。
宝贝姑娘只能嫁一个是不是?
那余下的小哥儿,倘若有蔷薇一个,那该多好,对于曾夫人来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啊。
她还听说奚家要定亲事,奚家势力大,曾夫人不敢说,舅爷们出身也是南兴响当当的,换成以前曾夫人也不敢想,现在她敢想,自然是乐意和伯府多多接触,让她留宿,她求之不得。
曾强也因此知道妻子和女儿结交上承平伯府,曾大人惊讶不已:“倒有本事,怎么攀上的?”
再一想有些心慌:“她必然不说我好话,伯夫人虽不怎么出门,可她有郭将军这些舅爷们,以前舅爷们不住伯府,今年有几位成亲,有舅奶奶们在,伯府给舅爷们在二门外修房子住,嗯,舅爷们能听到说我不好的话,这岂非影响我的前程?”
曾大人到伯府角门上找孩子,有人带他到二门外面站住,开半个门,也不完全打开,露出曾夫人面容。
带路的人交待过,没事别进二门,万一把风寒带进来,全由曾大人负责。
曾强隔门向夫人堆笑:“怎么你们母女在这里住,倒不向我说上一声儿?”
曾夫人看着他这殷勤,感觉上应是上辈子见过,她愈发的瞧不起,冷冷道:“我们住进来八天,你怎地才知道?”
颦起眉尖:“有话就说,无事少来,城里闹病呢。”
曾强想和在家里一样发火来着,这里又不是家,他讪讪的递过去一包银子:“你母女在这里不用钱吗?拿着这些吧。”
曾夫人暗想若是有囊气,定说不要,可是女儿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他难道不应该出几个钱?
拿袖子接着,回房去先洗手,又换下这接银子的衣裳,把银子用帕子沾水擦拭,装进新换的衣裳里,向火烘手到温暖,全身也暖暖的,换上笑容走过一道封闭长廊,前面那段才是伯夫人的住所。
孩子们笑声哈哈哈的,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