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山海
斗指西南,星河渐灭。
立秋过,至处暑。
此日,天地始肃。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早起的战士们熄灭篝火,大家互相呼唤,在这两次散禺河,彻河的改流工程中,不少部族因为通力协作,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虽然不能烧咕子拜把子,但互相对对肘,敲敲臂,却是对彼方格外亲近的表现。
妘荼恍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靠着木柱就睡着了,昨天晚上在煎完药后,他想要继续写着那些记载的简牍,没想到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手中的简牍不见了,妘荼转过身,看到了坐在另外一侧睡觉的妘载,而妘载的身边,放着已经写好的简牍。
“....彻河在菖蒲之湖南,在常丰之野西南,在南丘之西北,自南而出,过金丘、常丰而向东北流注于阏之泽,其中多水石,多鲌,食之无肿;多大鳙,食之不愚.....”
妘荼收起简牍,而妘载也在这时候醒来了。
“昨天晚上看你没写完就睡着了,就帮你写了。”
妘载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你一直在记录啊?”
妘荼点头:“巫所说的东西,这是传承也是记载,是后人所能看到的,最真实与珍贵的东西,这种重要的东西,我又怎么能不记得呢?”
“巫,不是也在记吗,前些日子的散禺河的水道,地气的行走路线,巫不都写下了吗?”
对于妘载,妘荼是十分尊敬的,是妘载带着他们,从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这恶劣的天地间与百兽、瘴气争命,新的家园,新的祖地,新的生活,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但这一次,大家不用再迁移了。
南方的部族也时常会迁移,所以一片山野往往显得空旷,有很多地方都有部族转移的痕迹,往往一个部族会在三年之内,来往于两片地方,当一片土地使用时,另外一片就空置下来,用来恢复地力。
但现在,不需要了。
战士们带着工具赶赴他们最后的战场,彻河的重灾区已经被缩短到最后的一部分,在大规模的翻找以及填平河道之后,这里的水已经与土混合为软泥,而彻河中的射工的逃遁区域也在不断缩短。
这场大规模的围剿,从盛夏开始,一直到处暑。
天空的光照亮了浩瀚无垠的千山万海,同样洒落在南方这片小小的土地上!
土壤耸动,第一只射工被从土地中逼迫出来,而有了对付散禺河射工的经验,这一次咕子直接冲过去,在这个家伙还没有完全从土中扒拉出来的时候,一嘴巴将它啄死在地上。
第一只,第二只。
“.....!”
诡异的惨叫,那是虫在哀鸣,妘载手中的火焰消失,用大火焚过的土地中,有一坨看不出模样的灰烬,显然这只射工发现了咕子这个天敌,于是想要偷偷摸摸扒土逃走,却没想到巫师们早已经盯着河道的倾斜处了。
“第五只....”
随着被抓住的,弄死的射工越来越多,大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断传来有射工出现的消息,而这宽阔的,最后一片旧河区中,居然出现了十只射工。
如果这些射工顺着彻河,继续向散禺,乃至其他的水系蔓延,那么按照它们的繁衍速度,很快就会侵入大泽之中!
诸多部族在进行了几乎整整大半日的围剿之后,几乎都是身心俱疲,同时每多挖出一只射工,他们便越是不寒而栗。
“这是最后一只了!”
从下午开始,这片河流区域便找不到射工了,但大家却不敢掉以轻心,而在几乎把这片河区的泥地全部犁过两三遍之后,妘载基本上确定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侵入进来的射工,都已经被除掉了。
这片河区被用土堆出了很多的方格块,整个大片的河区,又被划分成许多小区域,这是围垦法之一,而咕子在那些土堤上来回寻找,直至最后坐下来不再移动。
妘载认为射工已经被彻底消灭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咕子已经失去了战斗欲望。
这说明,它认为这里敌人已经都被啄死了。
对于虫子,鸡(大雾)...哦不,鸟类,鸟类对于虫子的敏感度,远远高于人族。
“载,这次,你是最大的功臣啊,诸部族在洵山的号召下聚集起来,你堪察水脉,地气的行进路线,虽然工期很紧,但你依旧带着大家完成了改河变道的壮举!”
“并且!这期间也有大雨,水位曾涨,却并没有发生泄流的情况!你是硬生生,改变了这片天地既定的一些事情啊!”
羲叔对妘载这次的指挥,可以说是非常满意了,同样,大羿也是十分满意。
这说明,妘载开始时,和大羿,和大人国商人所说的那些方法,在南丘验证过第一次之后,在对付散禺河这种小河,再到彻河这种中大型河流,都是可以使用的!
妘载自己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叹了口气:“哪里啊!彻河只是在重灾区附近进行截断,更改,而且是大家一起这么多天通力协作的结果,事实上,我们不过是把彻河折断迂回曲折的河道,向边上横移了一点而已。”
“但喜悦的话,还是要多说一些的!”
柴桑山的大巫让妘载来到部族休息的地方,诸多巫师看到他过来,全都站起来,很热情与愉悦的去接待他。
“表功,这是一定要向洵山表功的!”
于季氏的巫师心悦诚服,而其余部族的巫师们,大部分也都没有意见。
河道更改,最后胜利的成果,多亏了妘载的指挥得当,不然如果胡乱改道,中途就肯定已经出现决堤的噩耗了。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这场胜利,还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当然,我们还有最后一片土地需要勘察。”
妘载说出了想说的重点。
“西南大荒的方向,也就是大水没过来的源头,那片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次的射工,到底是南大荒过来的,还是西南大荒过来的?”
从开始时,那只化蛇便是从西南过来,而蘖芽氏,菁华氏也透露过,在大盐山更西南的方向,也就是西南大荒,这几年发水越发频繁。
“我们也想去看,但现在,已经要收粮食了......”
巫师们看着天空的落日,感慨万千。
是啊,一转眼,天地已肃,再过二十余天,南方的稻子,就熟啦!
妘载也有点恍惚,不知不觉,来到南方,已经这么久了。
“楚山青,碧水生,山果熟,稻花香,巫山云雨,归乡何处?”
妘载忽然失笑。
“稻苗肥恰待抽花,渴煞青天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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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远,有一艘无人老船停泊在山野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