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册封丁素云为吴王正妃的谕旨是由中宫发出的,谕旨上加盖的是皇后凤印。
赵承渊接了圣旨之后,便觉得像是吃了一口黄连,苦的他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来他的那些小心思欲说还休,他知道忘忧肯定是明白的,只是听之任之不愿做任何回应罢了。所以那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一点一点的滋长,让他如入魔境。
捧着这道圣旨,跪在当堂的赵承渊低头想起忘忧的音容笑貌,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竟忘了叩头谢恩。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散着光辉的玉人菩萨,却没想到这般精准的捏住了自己的七寸。一道晋封正妃的谕旨,就把他的一颗心捏死。
隐隐知道内情的丁素云看了一眼发呆的赵承渊,忍不住拉了他一把,然后大声叩拜。
传旨的内侍官也没有计较赵承渊的失态,只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去。
丁素云抬手搀扶着赵承渊,柔声说:“王爷,起身吧。”
“滚开!”赵承渊挥手给了丁素云一记耳光。
“啊……”丁素云捂着脸倒在地上。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跪在地上没敢动,茉莉上前去扶了丁素云一把,委屈地朝着赵承渊喊道:“王爷这是干什么?”
赵承渊充血的眸子瞪了茉莉一眼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忘忧的人。当初他跟忘忧在街上初遇便是因为她被沈熹年养的狗伤了。
茉莉吓得一个瑟缩躲在丁素云身后,不敢再说什么。
丁素云自己起身,朝着赵承渊福了一福,说:“臣妾先回依云阁了。按照规矩,我们应该明日一早进宫谢恩。王爷若是不想去,臣妾可以替王爷遮掩。”说完,她看了旁边的程氏一眼,带着茉莉走了。
赵承渊把手里的黄绢圣旨卷起来交给身边的阿寺,自己也慢慢的起身。程氏小心翼翼的上前来搀扶却被他推到一旁。开什么玩笑,还真以为一个厨娘就能得了他的倾心?
“王爷?”程氏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王爷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程氏看着赵承渊离去的背影,暗暗地思忖:难道王爷不喜欢丁王妃,所以这一道晋封正妃的旨意让他生气?那他究竟喜欢谁?为何至今不立正妃?程氏转念又想起王爷当初为了自己从侍妾进位为夫人的时候曾经亲自上了奏折,一时间心中猛然狂喜——难道王爷喜欢的是自己?想让自己做正妃?
程氏又是焦虑又是高兴,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
同样没怎么睡的还有赵承渊,他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喝了三坛子酒,阿寺就守在外面,偌大的王府上百口人,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劝说。
丁素云也没睡好,但她早就有打算,所以还算平静。
天不亮她便起身,叫人进来为自己梳洗打扮并穿上朝服带上朝冠,为了表示恭敬,她没有用早膳,只吃了一碗杏仁酥茶便坐轿进宫向皇后谢恩去了。
“求娘娘恕罪,王爷昨晚受了风寒,今儿早起便传了太医。等他身子好些了,一定会进宫向陛下和娘娘谢恩的。”丁素云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把赵承渊的失礼给摺过去了。
忘忧不计较,赵祯自然更不会多问。
赵承渊果然是病了,而且一病不起,闭门谢客。
天子打发了太医去吴王府诊脉,回来说是吴王染了一场风寒又拖延了时日,耽误了诊治时间,所以落下了病根儿,需静养数月方可望痊愈。
期间,沈熹年曾怀疑赵承渊有什么想法藏着掖着,也去吴王府瞧过,见赵承渊的气色果然大不如前,这场病似乎不是装的。
于是天子以关爱为由,安排人把赵承渊之前负责的政务慢慢地接管回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了。
秋天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十月初,汴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每次下雪,都是赵祯最喜欢跟忘忧待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他们的初相遇就是在一场大雪之中。
忘忧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飞扬的雪花,对身边的姜兰说:“去告诉白芷,让她预备几个小菜,再把咱们自酿的芙蓉醉挖出一坛子来。”
姜兰和白芷二人在忘忧身边服侍了这么久早就有了分工,姜兰心细如发所以负责起居,而白芷对药理滋补更感兴趣所以负责饮食。
“是,娘娘。”姜兰应了一声,下去之前又问一句:“要去乾元殿请陛下吗?”
忘忧微微一笑,说:“不用去请,陛下忙完了自然会过来的。”
姜兰笑着福了福身下去准备,何妈妈从廊下经过看见寝殿的窗子开着,便上前唠叨:“这风如此烈,娘娘怎么站在这里吹呢?快些关上窗子吧。”一边唠叨着,何妈妈快步入内,把一个手炉塞进忘忧的怀里,急急地关上了窗子。
忘忧无奈的笑道:“你也太小心了,老天好不容易下场雪,怎么也要好好地赏一赏才对呀。”
“这会子雪还不够厚,娘娘要赏雪,且等明日最好。老奴叫人留着御花园的雪,待您赏过再清扫。”何妈妈扶着忘忧在榻上坐好,又去把碳炉的炭火拨的旺一些。
“贵妃和张昭仪那边怎么样?”忘忧漫不经心地问。
“炭火早就足了,过冬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跟宁寿宫也没什么区别。她们自然也是极满意的,张昭仪说来给娘娘请安,我说下雪路滑,娘娘也不计较这些,让她明日再来。”
“嗯,那几件大毛的衣裳可赶制好了吗?”
“已经送过来了,在偏殿放着呢,老奴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娘娘要亲自看看吗?”
“索性闲着也是无事,叫人取过来瞧瞧吧。”
何妈妈答应着,叫小宫女把偏殿的一个大包袱取了来。包袱里装的是内廷尚衣局刚送来的几件大毛披风,一件黒貂短款的披肩,一件玄狐风毛的斗篷,还有一件猞猁裘和一件白狐风毛的长襦。
“这件玄狐斗篷给陛下起居时用吧。”忘忧率先把斗篷拿出来交给了何妈妈。
何妈妈接了斗篷,另拿了一个绛紫色的包袱包起来放到一旁。
“这三件都给兄嫂送去吧。”
“三件?”何妈妈猜到了忘忧的一点心思,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可是沈夫人特意送给夫人的皮子,比进上的还要好,娘娘不自己留一件吗?”
“我的衣裳都是有规制的,这几件都是特意交代尚衣局把那些纹饰规制都免了去。”忘忧淡淡的笑了笑,这几见皮子在交给尚衣局的时候就交代过了,她并不是为自己做的。
何妈妈笑道:“是老奴糊涂了。”
忘忧也笑了笑,又说:“她虽然没养我,但好歹也是生我一场。”
“娘娘说的是。总归是血浓于水,娘娘跟夫人的隔阂也早该放下了。”何妈妈忙应道。
忘忧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隔阂么,怕是此生都难以放下了。我能做到不恨她,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何妈妈小声劝道:“老奴斗胆劝娘娘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回娘娘分娩,她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可见心里也是疼着娘娘的。”
“你去办吧,我心里有数。”忘忧低头叹了口气。
何妈妈刚下去,赵祯便来了。一进门,他便叹了一声:“好香!”
忘忧忙起身相迎并躬身行礼,上前解去他身上的斗篷交给张四平,笑道:“这是花房里特别培育的新品兰花,天气冷了之后便一直用炉火烘着养,好不容易开了两盆,一盆放在这里,另一盆臣妾叫人送去凝萃宫了。”
赵祯玩味一笑,叹道:“你们二人的情谊真是深厚,倒是把朕给放到一旁了?”
忘忧失笑道:“陛下富有四海,难道还跟后宫的小女子们争一盆兰花不成?”
“不过是句玩笑罢了。”赵祯拉了忘忧入座,又叹道:“看你们两个姐妹情深的样子,倒是让朕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也挺好的,你不至于在后宫寂寞无聊。”
“寂寞无聊自然是没有的,而且后宫的琐事也多亏了贵妃帮忙。陛下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素来懒惰,能躲清闲便躲一刻清闲罢了。”忘忧说着,朝外面招了一下手。
白芷带着几个小宫女提着食盒进来,把菜肴,点心一一摆上,最后有内侍官抬着一个小碳炉进来,碳炉上是早就温好的芙蓉醉。
忘忧亲自斟酒,并微笑道:“今日初雪,臣妾邀陛下同饮几杯,算是疏散疏散这连日来的劳碌。”
“有劳皇后了。”赵祯惬意的笑着。
忘忧把酒盏放到赵祯面前,又给自己斟满,并举杯说:“陛下近日来改革新政着实辛苦。臣妾敬你一杯。”
赵祯举杯,跟忘忧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忘忧又执壶斟酒,二人对饮三杯之后,忘忧又加了一块桂花鸭放在赵祯的碗里。
赵祯尝过,称赞了一声:“味道极好。”便也给忘忧夹了一块。
忘忧并不着急吃,只问:“昨日吴王妃进宫请安,说吴王的病越发的重了。”
“嗯,他又上了奏疏,说想去封地修养。”赵祯说着,轻笑一声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