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剑雨
袁长青,大明剑宗长老,紫宫境。
为人刻薄,极其护短。
张远与这袁长青也是有过几次交道的。这一次,袁振出事之后,齐鸣顾虑此人的脾气,本是没有通知他的。但先前齐鸣离开园子之前,却吩咐了他通知袁长青过来领人,这就耐人寻味了。
齐鸣虽没说这是为何,可张远也不傻。
而且,对于齐鸣的心思,他可是乐见其成的很。
袁长青看过袁振之后,果不其然闹着要见凶手。
张远故作犹豫,袁长青见后自是更是火大。张远这才半遮半掩地提到了沈牧之。袁长青未等他话说完,就已大怒着让张远赶紧带他去见沈牧之。
张远自然不会拦着,领着袁长青就去了客房处。
二人到的时候,沈牧之正站在门前廊檐下喝酒。
乍见到二人,沈牧之扫了一眼那个袁长青,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还未开口说话呢,只见那张远与那袁长青密语了一句,而后便是一声怒喝!
“孽障,还我徒儿命来!”
话音未落,一点剑光乍现,直取沈牧之面门而来,竟是有要一招就取沈牧之性命之势。
这袁长青出手突然,但沈牧之却也不算毫无准备。匆忙之间,只见他甩手就将手中酒壶扔了出去。砰地一声闷响,浓郁酒香四散而出。漫天碎片之中,一柄通体透着红光的玉剑一闪而过,悍然撞上了那一点剑光。
以沈牧之云海境的实力,自然是打不过这个袁长青的。
不过,这个袁长青的紫宫境是个有水分的,再加上沈牧之的云海境比一般的云海境要高出不少,所以,虽然打不过,但倒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输得很惨。
一声巨响过后,狂风卷着零散剑气往四周倒卷而出,无数雪白花瓣飞旋而起,凌乱着冲上天空。
沈牧之脸色一白,却稳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对面袁长青此时心中却是微微惊了一下。刚才那一剑,他可未曾有丝毫留手。本想着全力一剑将这孽障东西直接给废了,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无妨,大不了他躲回门中去,那大剑门难不成还敢天天堵在他们宗门之外不成?可不曾想,这孽障东西看着不过是个云海境,但真实实力却远比一般的云海境要高出不少,他全力一剑之下,这东西不但挡住了,竟还只是受了点轻伤。
如此一来,他要想废了这孽障东西,恐怕还真不是一两剑就能解决的事情。
袁长青一边想着,一边挥手又是一剑。
沈牧之站在那,眼睛一眯。红光再闪,又是一声巨响,细碎剑气四处飞溅,将那些飘摇空中的雪白花瓣纷纷搅作粉碎,又随着狂风冲进周围梨树林中。
只是,那些剑气和狂风一入梨树林,便如泥入大海一般,瞬间就化作了轻风,只晃动了几株开满了梨花的树枝。簌簌声中,雪花成片。
沈牧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脚下依旧丝毫未动。
对面袁长青眉头微皱,盯着沈牧之,想了一下后,身影微微一晃。
廊檐下的沈牧之心中一跳,手中微光一闪,一柄长刀蓦然出现,反手就往身后横扫而去。
砰地一声闷响,长刀突然顿住,身穿墨色长衫的袁长青显现而出,一手抓着长刀刀锋,另一手猛地甩袖而出。
一道寒光从袖中掠出,直奔沈牧之心口。
两人之间,不到半丈距离。
这道寒光几乎是一闪就已到了沈牧之的身前。
而沈牧之的玉剑正被袁长青的飞剑纠缠着,即便没被纠缠回援也是来不及。长刀又被袁长青捏着。
沈牧之似乎挡无可挡,必死无疑。
袁长青的脸上都已浮现出了痛快之色,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道寒光穿透沈牧之胸口的场景。
就在此时,沈牧之身子猛地往下一沉。那一道寒光噗地一声扎进了他的左肩肩窝之中,又带着鲜血从后穿透而出。
与此同时,沈牧之手中长刀刀锋之上却有红光亮起。
袁长青脸上的痛快之色还未来得及收起,便猛然变色,抓着长刀的手犹如握住了烧红的烙铁一般慌忙想要甩脱,可是已经来不及。
红光一闪,半个手掌无声而断。鲜血流进了长刀之上的血槽之中,顿时间,红光大盛,浓浓煞气翻滚而出,长刀嗡嗡震动,一时间竟让沈牧之有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而那袁长青没了半只手掌,吃了这么大个亏,愤怒不已,刚准备要与沈牧之拼命,却见那长刀展露异象,脸上神色一变,稍一迟疑后,竟是直接闪身回到了那张远身边。
“袁长老,这是怎么了?”张远看到袁长青那只没了一半的手掌,惊讶不已。他离着沈牧之有段距离,而且,沈牧之又是背对着他,所以虽也感觉到了那股浓郁煞气,但并不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管刚才在那廊檐下发生了什么,见袁长青这手都没了半只,可见这袁长青在那沈牧之那里定然也是没讨到什么好处。
张远心中意外至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叹这袁长青的紫宫境太水,还是该感叹廊檐下那人的云海境强得有些过分了。
一旁袁长青捂着那只没了半只手掌的手,脸色铁青,目光阴森地盯了廊檐下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沈牧之后,冷哼一声,转头吩咐张远:“送我出去!”
张远忙应下。
二人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廊檐下,沈牧之双手紧紧攥着那把长刀,脸色微白,神情凝重无比。
长刀之上,红光渗然,刀身不住震颤,想要挣脱沈牧之的控制。
浓郁煞气,翻滚在沈牧之周围,化作一张张的红色骷髅鬼面,尖叫着扑上沈牧之的面孔,而后化作一缕缕淡红色的雾气,顺着沈牧之七窍钻了进去。
沈牧之只感觉脑袋微微一晕,而后整个人便忽然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头顶,弯月高悬。
漆黑夜空,不见星辰。
不远处,便是那片熟悉的胡杨林。
又见到这片胡杨林,沈牧之不由心中一惊。
这时,身后忽有动静传来。
转身一看,只见乌压压一片人影正往这边而来。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神情木然,仿佛没有灵智。
在人群之前,有一道士,手拿摇铃,三步一摇,带着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胡杨林走去。
人群周围,皆有骑兵押送。
沈牧之站在那,静静看着这些人一步步走向那片胡杨林,心中已然明白了这场景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人群慢慢从他身前走过,无一人能察觉到他。
到最后的时候,沈牧之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
那柄长刀被他挂在马上,样式古朴,煞气浓重。
路过沈牧之身旁的时候,这个本应该同样看不到他的将军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冷漠的眼神,从上而下睥睨着他。
看得沈牧之浑身一冷。
就在这时,将军突然提刀,往他颈间横扫而来。
冷冽刀锋之上,红光闪过,煞气与杀气搅合在一起,让人几乎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沈牧之愣了一下后,慌忙后撤,可脚下刚一动,眼前场景突然变化。
这一回,他成了那马上将军,手提长刀,在一座古城之中,驱驶着身下白马,纵横穿梭在那些四处逃窜,凄厉惨叫的普通百姓之中。
刀锋掠过,人头飞起,血溅三尺。
温热的血扑在他的脸上,浓浓的血腥味,让他感觉头脑晕眩。
片刻过后,周围除他之外,已无一人站着。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座古城,满地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空隙。
沈牧之骑在马上,下意识低头去看手中的长刀。
光滑刀身之上,依然雪白。除了那一道血槽之内。
这时,周围场景又是一换。
这一回,他们到了那地底空间之中。
骑着白马的将军,看着身前那一片泥俑,默然无声。
一个道士不知从何而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扫了一眼那片泥俑之后,转头看向身旁马上的将军,淡淡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将军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道士。
那一双深沉的眸子里,装了许多东西,许多没办法说出口的东西。
片刻后,将军转回头,复又看向了那片兵俑。而后,伸手拿过马上挂着的长刀,抬手就往自己脖子里抹去。
就在这时,沈牧之成了那马上的将军。
眼见着那柄长刀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他却无法控制。
刀身之上,红光浮现。浓浓煞气滚滚而出,压着沈牧之的心神,操控着他手中的长刀,往他脖子里一抹而过。
鲜血飙溅而出,沈牧之却在这一瞬间,突然整个人被抽离了那个将军的身体,出现在不远处,看着那将军慢慢放下长刀,身子却依然挺得笔直,端坐马上,纹丝不动。
这时,旁边道士忽然拿出摇铃,轻轻一摇。
清脆铃声刚刚落地,长刀之上突然涌出滚滚黑雾,将白马和将军都尽数包裹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黑雾褪去之时,白马与将军都已成骷髅。
“去吧!”道士又是轻轻一晃摇铃,轻喃声中,白马扬蹄长嘶,带着将军冲入前方泥俑军阵之中,消失不见。
沈牧之漂浮后方,看着这一幕,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此时,道士忽然扭头,看向了沈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