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灯梳零落
吞了口唾沫,万不敢造次。我见哥哥之神色慵懒惬意,仿佛乐于见着我下不去筷的模样。
整桌子猫肉,实在心疼这些猫儿,遭了毒手成了盘中之餐。食欲全无,不禁潸然泪下。不过,哥哥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猫脸一顿,一瞬间汗流浃背。哥哥之轻笑忽而灌入耳中,刺我心骨,我掂量掂量了自身的皮肉,果然已比先前肥嫩了不少。
他执扇轻敲着桌沿,说道:“知道怕了?还吃?”
我垂着猫头,低眉顺眼,不敢视他,手中筷子快要把我烫伤般。脸红到脖子根,默默不语,似等他说教的小孩子。
没想到他为了护住自己的钱袋子,竟做这般吓我之事。不过此感觉总有那么些熟悉。
果然吃垮他家之事任重而道远……
秋月抚山撩水,凉意无兆来得匆忙,碧波之上灯笼照挂,萤火如亮玉,碧波之下鱼儿停歇,只有细波来回绵绵无期。
小楼深幽,听见有谁抚琴独奏,向前望着,只有他的窗户灯光未熄。
“哥哥。”我轻敲着门。
进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书案上娇艳的鸢尾,我欲见他,抚开帘幕,便对上他的眸子。
琴已停弦,他着了外衫正系上衣带,许是见我来访不好意思光着便急急裹上衣服。他顿了顿系衣带的手,见我如此盯着十分不好意思。
烛光轻曳,光芒在他脸皮子上闪烁跳动。我捂上眼睛,弯腰致歉,不好意思地急急退出他的寝室。
细长手指掀开帘幕,他出来便开口说起。
“男女有别,即使我认你做了妹妹,你夜里这般没有规矩……”
“听闻又有战事找上你……”我打断了他。
听说此前妖族节节败退,全凭他一人之谋。而他因得罪将领,坏了军法,便被卸了任。
他听此,偶有惊讶,随之淡淡然点了点头。
“这场战役,真的不能以和收尾?”
我知他厉害处,战乱纷杂、生灵涂炭,实在赫我,我怕着多少妖娘要被卖来卖去。
“你个傻子,想这些干什么。”他摸上我的发梢,顺着脸颊触上了我双唇。痒痒难耐。
我想了想倒也是哦。脑袋许是装了浆糊,想要道出个所以然来驳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头尾。
“哥哥。”
“我还是希望少些事,少些战伐。”
“你走了,没有人护着我了可怎么好。”
我之声音楚楚可怜,柔绵中杂着颤丝,我不信他不动容起来,放下屠刀回家安心种地。
果不其然,他脸色冷色稍有变化,眸中有光泽闪动,一瞬即逝,怕不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
“现有其他御妖师接了我的位子,这段时间我还不会去。”
“等他什么时候走了,才腾出来我的位子呀……”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想着这个日子要晚些来就好。
虽还未执剑扛枪,风风火火地去战场,但是族内之事他处理的也是风风火火。闲人不懂忙人。
他几个叔伯有事没事就喜欢来挑衅一番。
他却闲逸地含了几口茶,缓缓道:“不打紧,几个无权的老顽固。”不服他的族叔伯都被卸了权,几个蛮横兄弟也渐渐熄了火,他制人之妙招实在顶呱呱!
我听侍从们也不时私语着,哥哥他曾沦陷于温柔乡,一朝大意,险些让族里翻天覆地,让自己没了性命……
我惊叹不已,果然此等秒招都是历经万千磨砺出来的。
起早摸黑,我叫上欲离府的哥哥,缠着他带我一起。
他此番要见他堂兄,我问过他堂兄何样,他道长得不错。这四字叫我念念不忘,后来又知他堂兄家厨娘是江陵一等,我更是念念不忘。
待被哥哥牵着入了堂兄之府,我眯着眼,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欲寻他家厨房。
“吃是不吃!”
“好难伺候的爷!”
这骂骂咧咧的女声如雷霆让人听而却步。我听八方之耳差点掉了下来,我痛呼。
哥哥也惊颤了身子,不过镇定如斯,稳妥牵着我入了他堂兄之室。
此时屋子里一个端着碗筷的女子见着我们,红了脸,脚一跺,招呼也不打,赶紧跑出了门。懵圈如我。
我挠了一阵头,须臾便瞥见坐在茶几旁边的公子,茶几上茶水热气扑脸,角边一小香盅散来幽香。
此公子五官精细,轮廓分明,跟哥哥有着三分相似,不过神采暗淡,满脸惨白无血丝,一副死气沉沉样。有些赫我。
怕是这孩子得了抑郁,耷拉着眼皮,对周事提不来兴趣。这么想着我有些同情他。
“别来无恙。”他笑了笑,却像是一把紧巴雏菊。他提了衣摆,一身清雅黄衫,腹处绣着软云裹着山峦。我心里叹道,好一朵紧巴雏菊!
我以为跟我打招呼呢,我捏了捏肚上沉甸,心中羞愧不敢当。
他斟了热茶,招了哥哥来喝。他们惬意对坐,好一对……我莫不是透明的。
我嚼着指头略觉尴尬,见那茶水青幽,闻那茶香清新淡雅,咽了口唾沫。忽而堂兄公子白脸对着我。
“杵着门口做什么,还不给安顿着你家主子?”我点头表示明白,乖巧的躲在了哥哥后头。
虽不明所以,不过我这个脑子还是不要再多想为好。
哥哥拿出手触及唇上笑了笑,却不给我解释。哥哥执着自己的茶杯递给我,嘱咐道:“有些烫,小心了。”
感动至极!
我细嘬着爪中茶水,嘴中干渴稍有缓和。过了一会换了坐姿,贴上哥哥之背,此坐姿舒坦。此背颤了颤,随后平淡如常。
“死人的日子果真不痛快。”
“食无味,夜难寝......”堂兄公子竟然是为此抑郁,要给我,我必要疯癫起来。难为他了。
“还不如入了阴间。”我听他叹气,心疼一番,虽从未体会到他说的食无味,想必和我吃到做坏了的东西一样,嘴上难过。
“那你为何还诈了尸,逗留在人间不走?”
哥哥问道,想来堂兄公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竟能从阎王爷那里溜来诈了尸,惊得我猫眼瞪了瞪。
堂兄公子往自己茶杯中添水,既然食无味了还是给自己灌茶,实在太有上进自勉之心。
他朝哥哥投来头颅,怕别人听到,咬着耳朵,不过我还是听到了。
“我是神。”
我:......
哥哥:......
哥哥挑眉略对此言表示惊讶,点头轻语:“原来是这样。”语中带着敷衍之意,我也是不信,听此言论只想着堂兄公子莫不是一个傻子。
心惊后便是难忍的偷笑,过了千年来没见过厚颜至此之人,他若是神,我便是珺哥哥他爹爹。
偷笑难以节制,不料笑出声来。
堂兄:......
此堂兄怪兮兮,回去后问哥哥,哥哥告诉我此堂兄心中郁结,生前恨自己没本事,一朝没想通就上吊了。
怪得离奇呀,我让哥哥以后少跟这般怪人碰面,我怕他哪天想不通自夸自己是神。
小巷又长又窄,此间风光可以清润二字比拟。走了不少,寻不到尾,回首望着也看不见头了。
青苔磐石布在人家门前,仿佛看尽了经历了人间百色。
倒是找不着其中劳什子小戏楼,听几个小侍从言,哥哥去戏楼找人快活去了。我有些愤懑不平,小侍从劝慰我说,可不能对哥哥动啥歪心思呀。
他竟不带上我一起快活,妄我叫他多日哥哥。小侍从暗叹我脑路惊奇。
待我被指了路进了小戏楼,其中人流稀少,想来已是落了幕歇了班。不知哥哥没了戏听,还怎么个快活法。
我坐上台下一席,等着哥哥现了身能一眼看到我。还没等我坐热乎,便有人朝我呼着。
“要听戏明天再来吧。”
转过头去,一大花脸怼着我,我惊了一跳。
我斜着眼,尽量不瞧其大脸,扶了扶胸口告诉自己没事。他却依旧走过来靠近我。
“公子,住脚。”
公子听话停了脚,声音轻柔微小。
“姑娘来找人?”
我点点头,斜眼盯着房梁,此行虽怪异,但我无奈至极,胆小怪不得别人。
“情郎?”
我摇摇头,我欲说要找哥哥,不过眼睛瞪得有些疼叫我恢复不过来。
“原来是来找夫君啊。”此公子脑回路惊奇。
“今天只来了一个公子。”
“姑娘可要识清楚人,莫要错付了情。情错了,可要难过了。”
言中仿佛有着怜悯同情之意。
说到情,听闻情味百般,讲书生和小姐的戏本子常说情味甜腻,讲将军和公主的却多是酸苦,倒是不知要听信哪个,它之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我想起哥哥嘱咐我,繁杂之事我脑子可不要多想。
此花脸公子忽得拉着我躲在墙角,我怕他不轨欲呼救。此时见着了哥哥出来,他牵着两个娇小娘子,脸色淡然,看起来十分快活。
他拿出劳什子信笺交托于一娘子手中,眼波微动,许是什么情书之类,想不到哥哥也做这档子事。
“看到了吗。”
“情啊爱啊,终不能信的。”
我看到了,点了点头,回望此花脸公子,他之花脸又把我吓得心头猛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