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多谢老板夸奖。”
加雯缓步走到长桌前，并在这个过程中悄然变成了一位身着酒红色长裙的暗精灵少女，她微微前倾着身体，妩媚的殷红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轻笑道：“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如果没有您和穆老爷子的支持，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手的。”
墨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那身形曼妙，面容姣好的暗精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拿捏好‘自谦’与‘傲慢’之间的尺度。”
“我当然可以，如果我愿意的话。”
加雯轻轻扶了扶自己耳畔的一缕银发，莞尔道：“倒是您，永远都保持着那份意义不明的自矜，就不会觉得累么？”
墨缓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你最好时刻记住自己身为‘工具’的职责，而不是去做一些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试探。”
“啊~抱歉抱歉。”
加雯掩嘴轻笑，不着痕迹地从桌角推开，退到刚才塞德里克刚刚呆过的椅子前优雅地坐下，叠起她那修长的双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职业病而已，我非常满意现在的工作环境，还请务必不要开除我。”
墨微微颔首，假寐般合上双眼靠在椅背上，似乎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啊对了，老板我没钱了。”
加雯轻轻拍了拍手，讪笑道：“我之前是换了个身份直接花大价钱从布罗瑞德法师公会传送回来的，现在身上就剩七万金币了......”
墨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屈指一弹，两张位于桌面角落的羊皮纸便被一股微风送到了加雯腿上。
“呵呵，这不是我临走前用假身份在帕米拉自由贸易区那边注资的两家小商会嘛，光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吗？”
加雯咂了咂嘴，摇头晃脑地将手中那两份蒸汽财团的红利凭证塞进行囊，美眸流转着看了墨一眼：“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这次后者倒是没有继续沉默下去，只是轻声道：“说说你的建议。”
“好的，老板。”
加雯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喜悦，纤长的食指轻柔地划过脸颊：“我想，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不久之后的那场战争可谓已经是箭在弦上，而在这一前提下，我们需要做的事大体可以分为两件，第一，彻底控制这个国家，让您成为沙文帝国实质上的主宰；第二，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保全自己，并趁机捞到一些好处。”
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示意加雯继续说下去。
“这两件事在先后顺序上并无太大的关联，不过就我个人而言的话，更希望等整个西北大陆被卷入战火后在趁机谋取这个国家，哦对了，这是给您的礼物，布罗瑞德的土特产。”
加雯随手从行囊中掏出了一个看上去四四方方的机械装置，也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几秒种后一阵轻松明朗的旋律就从里面响了起来。
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片深沉的黑暗中，并未对加雯从格里芬带回的伴手礼做出任何表态。
“K311第一乐章，我自己弹的。”
加雯莞尔一笑，对墨眨了眨眼：“希望您能喜欢。”
回答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嗯，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等到西北大陆卷入战火后再考虑谋国的事，毕竟凭您的手段，只要让那些无知者明白了所谓‘罪’的真谛，他们自然会乖乖俯首称臣。”
加雯并未在意自家老板对自己的无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再加上李佛先生也站到了我们这边，只要您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把这个国家收入囊中，但考虑到天柱山这一极不稳定的因素，我们最好还是等时局更加动荡时再考虑下手，毕竟通过您之前给我的那些资料，再加上这段时间我自己的调查，那个从各种角度来说都意义不明的组织确实很难应付，而且他们似乎对您很有成见，杀之而后快的那种成见。”
墨轻轻叩了叩扶手，用不带半点情绪的语气说道：“你并不懂得‘罪’的含义。”
“是啊，我完全搞不明白，尽管我自己就是系统眼里所谓的什么‘离叛之罪’。”
加雯耸了耸肩，摊手道：“说实话，我早在暗中调查您的第二天起就有意识地去寻找有关于‘罪’的情报了，却是意料之中的毫无收获，尽管魔法、神术、诅咒之类的东西在这世界都很常见，但对于‘罪’这种意义暧昧的存在却并没有被任何典籍着重记载过，当然，也不排除我没找到。”
墨睁开了双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加雯：“看来你的‘暗中调查’已经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毕竟我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参考资料，我甚至有从现实中入手，却依然没有取得半点进展，所以我放弃了，或者说暂时放弃了。”
加雯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用仿佛只是在聊天气的口吻承认了自己之前对墨进行过一番调查，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全面的调查，然后便在短暂地沉默后继续说道：“当然，也不能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事实上我虽然没有再游戏中找到任何有关于‘罪’的明确设定，却出乎意料地在现实中发现了一些痕迹......一些或许被刻意抹消、篡改的，只有少量碎片留下的痕迹。”
墨微微眯起了双眼，周围的空气亦是随之一凝：“我不介意你说得更详细些。”
“这算是交易么？”
加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并未在那骤然变得刺骨的空气中表现出半点不适。
结果墨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你当然可以保持沉默。”
“您还真是即洒脱又滴水不漏啊......”
加雯先是一愣，然后摊开双手笑道：“很可惜，虽然我确实不介意说的更详细些，哪怕是在交易不成立的情况下，但我刚才告诉您的那些其实就是全部了，就算我动用了大量资源与人脉，把自己当下能做到的事做到极致，也只能得到一些毫无价值的痕迹而已。”
周围那愈发深沉的黑暗逐渐褪去，半晌之后，桌后的人才淡淡地说道：“听说你找到了梦境教国的人。”
“啊，是啊，算是提前超额完成任务了吧，不过这个功劳还是不要算在我头上的好，毕竟是人家主动找上我的。”
加雯眨了眨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联系自己的那位恰接者：“拉莫洛克，梦境教国麾下的作战参谋，耳语之神的神眷者。”
“拉莫洛克......”
墨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玩味地问道：“几个月前曾经血洗了格里芬王朝北境一个郡的那个人？”
加雯笑盈盈地点头道：“您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没错，就是那位拉莫洛克。”
“梦境教国......或者说是耳语教国的参谋么......”
墨沉吟了片刻，然后淡淡地问道：“他怎么想？”
“跟老板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加雯将双手背在脑后，优哉游哉地说道：“不过那位拉莫洛克先生需要我们主动一些，如果老板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他打开好友开关，让你们直接沟......”
“不必了。”
墨抬手打断了她，随口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负责。”
加雯的嘴角微微上扬，幽幽道：“您这甩手掌柜当的是不是也太舒服了些。”
“或许吧。”
墨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瞥了一眼加雯那张面色微红的俏脸：“这不正是你需要的么？”
后者开心地笑了起来，站起身对墨鞠躬致意：“是的，这正是我需要的，只要您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始终驾驭住我，白复今自当为您效劳。”
“白复今？”
“我的名字，算是一点小小的诚意吧。”
“确实微不足道。”
“老板你还真会伤女孩子的心。”
加雯掩嘴娇笑着，抛给墨一个媚眼：“在我这里倒是无所谓，不过您可不能这样对待寂祷妹妹呀。”
下一秒——
“不劳费心。”
季晓岛悄无声息地从墨身边那片深沉的黑暗中现出身形，随手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后者面前，淡漠看了加雯一眼：“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小我一岁吧？”
加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寂祷小姐你是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季晓岛缓步从长桌旁绕出，一边随手把加雯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摆回了原位，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不介意的话，我打算之后都直接叫你加雯，所以相对应的，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加雯立刻热情洋溢地笑了起来，飞快地挽住了季晓岛的手臂，甜甜地笑道：“叫你寂祷姐姐怎么样？毕竟你要大我一岁。”
“直接叫我寂祷就好。”
季晓岛蹙了蹙眉，然后不着痕迹地睁开了加雯的胳膊，转头看了墨一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
一阵并不算冰冷的微风拂过，书房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回头见，老板。”
加雯对墨眨了眨眼，然后便跟在季晓岛身后离开了书房。
......
五分钟后
罪爵邸，阁楼
“恰到好处的压抑~”
加雯抬头望着宅邸上空那一方黯淡的星空，笑盈盈地对坐在她面前的季晓岛耸了耸肩：“尽管不知道我那位老板是怎么做到的，但这里的氛围确实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舒适。”
后者柳眉微蹙地喝了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漠然道：“我并不这么觉得。”
“我想也是，毕竟你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亲爱的。”
加雯优雅地为自己面前的果茶中加了些糖，然后将其轻轻推到季晓岛面前：“你和这个地方的相性，正如你跟咖啡这种饮料的相性一样差，试试这个吧，伊莉莎在临分别前送了我不少，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季晓岛垂眸看了一眼加雯推来的橙色果茶，淡淡地问道：“你说的是那位伊莉莎·罗根殿下？”
“没错，我跟她还蛮合得来的，尽管那位殿下玩心比较重，但至少在性格方面我们还算投缘。”
加雯笑了笑，拿起了对方手边那被只被浅尝了一点点的咖啡轻抿了一口：“比跟寂祷你投缘多了。”
季晓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指尖在托盘的外沿轻轻拂过：“很正常，我跟任何人的相性都很差。”
“但如果有的选，我更希望能够经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人是你，而不是伊莉莎·罗根殿下。”
加雯对季晓岛做了个鬼脸，然后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后者：“有些时候，就算两人之间的相性再怎么好，彼此之间的性格再怎么相近，哪怕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也并不意味着‘好感’或‘喜欢’，至少对于我来说，比起跟我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的伊莉莎，我更喜欢你。”
季晓岛挑了挑眉：“但是我并不会为此感到开心。”
“可以理解，毕竟你是【无心之罪】嘛，虽然我自己也不太理解，但既然都无心了，显然不会轻易开心起来。”
加雯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方糖加进咖啡里，一边轻轻地搅拌着一边柔声道：“你知道么，如果有的选，我其实更希望在那个小村子里闲散地过日子，每天跟邻里邻居串个门，溜达到河边洗洗衣服晒晒被子什么的。”
季晓岛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毁灭那个村子正是你‘开始为墨打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是啊，想不着痕迹地瞒过李佛阁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感慨呢。”
加雯露出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对季晓岛举了举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那并不是正确的，我是个天生的叛逆者，尽管当时似乎确实有所谓的‘选择’摆在我面前，但只要‘我’还是‘我’，结局就不会有丝毫改变，而你不同，你是真有的选。”
“是么？”
“是的。”
“那你已经看到我的选择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