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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四节:此时此刻的我(三)

马林之诗
    张思诚,泰南观察团成员。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窝在观察团成员使用的小地洞里的中年人就被外面传来的争吵声给惊醒了。
    他能够听懂西部人类世界的通用语,甚至还懂希德尼语,对于北方王国的诺德语,如果说得慢,他还是可以懂的……但真的架不住外面的那两位将这种北方语用喷的方式说出来。
    所以他起身,穿上了外套,然后在同团成员的注视下示意他要出门看看。
    醒来的成员是老人,梁则夫,他的睡眠本来就很浅,看到张思诚的示意后他点了点头。
    张思诚拿过墙上的火把,在火炉那边点燃,然后推开一个小门,推开了厚重的木门走了出去,然后飞快地带上了门——要不然寒气进入洞中,会把几个年轻人都冻醒的。
    张思诚和梁则夫年纪大了,他们做的都是记录工作,而年轻人们甚至还能上战场,因为这种事情而感染风寒,进而影响到对混沌的数据采集,他会被团长骂死的。
    走过战壕的拐角,张思诚注意到前面的挖出来的小空间中现在全都是人,很多士兵将整个空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手里大多拿着转轮枪或是步枪并指向身前,他们的指挥官……应该是一位团级指挥官正站在他们身前,这个矮人仰着头,用鼻子对着他的对手们哼了一声:“马林阁下在一个小时前刚刚入睡,做为照顾阁下起居的值班军官,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接受了什么命令,在阁下醒睡之前你们不用想见到他。”
    “上尉!我命令你让开路!要不然我就以军部的命令枪决你!”他对面的尖耳朵混血儿是一个上校,他狰狞着脸从枪套里拔出了转轮枪拉开了击锤:“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不用考虑了,开枪吧你这个尖耳朵狗屎!冲老子的脸打!然后我的兵会把你们全打死!来啊!”矮人指着他的鼻子,而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拉开了击锤。
    尖耳朵身后的宪兵队也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别逼我!”那个尖耳朵咆哮了起来。
    “开枪啊!你这个没卵子的杂种!”矮人叫得比他的对手还大声。
    “让开!”他身后有人这么喊道,然后张思诚就看到一门炮被推了过来,坐在炮管上的半身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开枪啊!老子屁股下面的炮里塞满了霰子!”
    这让张思诚不得不让开了一点——这霰子炮能够杀伤正面一百步左右的扇形面积里的生命,张思诚虽然四十有五,但还没有活够,自然也不想被这些当兵的一炮给崩了。
    “怎么了。”
    正在张思诚考虑着是不是再退到一旁的拐角处,免得士兵们到时候真的打起来吃到流弹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士兵们的后方响了起来。
    刚刚还叫嚣着要把宪兵们打死然后拖到战壕外喂野狗的士兵们立即分开了队列,他们一起举枪行礼,半身人们拖着大炮飞快地跑了——他们也没敢原路返回,而是夺路从张思诚这边的战壕跑路,拿着火把的半身人路过张思诚的身边,将他手里的火把交给了张思诚。
    “桨湖救鸡啊,带南佬。”他说了一句带着强烈通用语口音的泰南语,把张思诚都给逗乐了。
    这些家伙也有怕的时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尊敬的马林阁下!不好意思,我没能阻止这些大嘴巴!”矮人军官倒是善于将锅扣到对手的脑袋上,而且他的对手似乎也不介意这口锅扣到他的脑袋上。
    只不过当他面对披着法罗尔亲王红袍走出来的马林·盖亚特时,这位尖耳朵混血儿也飞快地收起了手里的枪:“马林阁下,我是哥本哈根宪兵本部的罗本·法里安,代表军部而来,您真的如同各级指挥官说的那样,昨天一天都没有离开防线吗。”
    张思诚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到了灵能,这是……寻真言?
    不对,在这里应该是侦测谎言?
    出什么事了吗?张思诚想了想——阵地这边肯定没有什么事,那肯定就是别的地方,这个尖耳朵混血儿说他来自哥本哈根?那边出了什么事?与马林阁下有关?
    那也不对啊,如果真的与马林阁下有关,这个混血儿也不应该这么问,他应该直指问题本身,而不应该是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办法来提问。
    换而言之,他们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而且还不敢直接问,看起来北方王国的军部中有人想要辩真伪,也有人不想撕破脸。
    想到这里,张思诚将半身人给他的火把丢给了钻出来的赵显恩,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被之前双方互相比嗓门大的时候惊醒的。
    “怎么了,思诚叔。”这个年轻人问道。
    “看着就好,他们的家务事。”张思诚说完瞪了这一个年轻人一眼——这小子和马林·盖亚特自来熟,他可不想自己的这个年轻徒弟看到对方有难就冲上去,毕竟眼下这场面,还轮不到他的这个笨蛋徒弟来抛头露脸。
    而那边马林·盖亚特摇了摇头:“我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是11时50分,我向参谋本部报告我要回了一次法罗尔,传送中心能够给我证明我在12时左右到达法罗尔的戎马,我的妻子们为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甚至还让我带了一些点心回到了防线,我在午间13时15分回到防线,昨天当值的卫队,还有各位将军享用过点心,在14时左右我主持了战时会议,布置了整个地区的防御计划,今天早上8时15分,我还将主持一次军事行动,这里人多,我不方便告诉你行动内容,但以中校你的职位,在回到本部之后应该可以确认上报文件里的内容,所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马林·盖亚特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他的心跳,他的言语都没有任何破绽。
    张思诚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个混血儿,后者沉默了一下,很显然他的侦测也没有报警。
    就在张思诚觉得这个混血儿会不会选择离开时,却听到了他问的第二句话。
    “马林·盖亚特阁下,昨天下午12时25分,您有去过朝凤楼吗。”
    朝凤楼?那儿不是泰南人开的酒店,他们使节团的驻地吗,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提到这个地名,而且还直接提及了马林·盖亚特的全名,张思诚感受着灵能的波动,这个混血儿开启了强制侦测!
    只要马林·盖亚特说谎,他将会获得与之匹敌的力量,双方之间只会拼出一个你死我活,但如果马林·盖亚特没有说谎,那这个混血儿至少会虚弱上数年。
    这应该公正之主给予他信徒的一种超能,这让张思诚对这个混血儿第一次有了一些好感。
    公正之主在泰南是吴夫子,这是与西部人类世界有联络的泰南人都知道的事实。
    能够成为这位的信徒,这代表着这个混血儿走在正道上,一个正道的行者,不应该被张思诚以有色的目光打量着。
    因为张思诚自己本身也是吴夫子的信徒。
    而被提到了名字的马林·盖亚特阁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侦测谎言,看起来哥本哈根出事了,军方觉得也许有可能与我有关,他们让你过来问我,就是因为你有公正之主的信徒身份,好主意。”
    “阁下,请回答我!”混血儿颤抖着,为了维持术式,他看起来有些异常辛苦。
    而马林·盖亚特也没有令人失望:“我,马林·盖亚特,在昨天下午12时25分时并没有出现在哥本哈根的朝凤楼前。”
    张思诚看向了这混血儿,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变化……不对,他看起来像是在突然之间变得非常憔悴一样喘起了粗气,但是这个混血儿却笑了起来:“您没有说错,阁下,我只不过是军部推出来的恶犬,现在我有理由告诉他们您是无辜的了,请原谅我的无礼,告辞了,阁下。”
    “不必,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身负的责任而怪罪他的失礼,因为我明白这一切并不都是他自己想要面对的。”马林·盖亚特站在那里,送别了宪兵队之后他转身看向那位矮人军官:“铁砧家的年轻人,你维护了我的尊严,我应该感谢你,但是对方毕竟是宪兵,如果他真的杀了你,我也没有办法能够为你复仇。”
    “不必,阁下,这些黑皮恶犬自己也明白自己有多讨人厌,我如果能够为阁下的尊严而死,整个家族都会以我为荣。”矮人军官挺胸回答道。
    马林·盖亚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精金·铁砧,我虽然是矮人神的信徒,但是母亲当年难产,是丰收女神的一位主教救下了我与母亲,父亲为此而请他为我冠名。”
    “精金,好名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专属值班军官了,带着你的卫队为我服务,怎么样。”
    “向您致敬!阁下!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耀!”矮人大声地说道,他的士兵们,无论是矮人还是人类都一起举起了枪,这些年轻人满脸的骄傲。
    “很好,现在你们去休息吧,在我完成作战任务之后,我会回来并召唤你为我服务。”
    “是的,阁下。”这个矮人转身看向他的卫士们:“解散!士兵们!听到阁下的命令的话,就去休息,然后以最为精神的面貌来服务阁下!”
    送走了这些士兵,马林·盖亚特扭头看向张思诚,细思诚立即抚胸行礼——作为吴夫子的信徒,他必须向这位夫子的门徒献上敬意。
    “张先生,让你看笑话了。”马林·盖亚特的泰南官话中带着一丝南音,非常古旧,非常标准。
    张思诚立直身体:“那里,我只看到士兵们对您的维护,可以看得出来,您才是那位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人。”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够活下去而已,你这边这次行动会派出谁呢。”
    “我们的使团有七位战巫,但是另六位战巫都有别的防区,只有孟取义小姐有空,所以她会在8时到来。”
    “啊,是小孟啊。”马林·亚盖特的确是认识马林阁下的,毕竟她就住在那位露露小姐的家中。
    他笑了笑:“是一个好姑娘,年轻不大,能力不错。”说到这里,马林先生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啊,早会要开始了,我去主持一下,8点之后我会做交接,张先生来旁听吗。”
    “那不用了,谢谢马林先生您的美意。”
    “那我先走了。”
    “请您慢走。”
    送别了马林·盖亚特,张思诚往回走,赵显恩看着他的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会提到朝凤楼。”
    “这件事情交给你了,你回哥本哈根问一下吧。”张思诚说道:“骑马回去。”
    “不会吧!从这儿骑马回去听说要8个小时!”
    “不挺好的吗,8个小时,你可以在朝凤楼睡一晚上,这件事情如果给我,我可是会开心死的。”张思诚头也不回地地道。
    “啊……对啊,好耶!”慢半拍的赵显恩开心了起来,一想到今天晚上能有床与被子,这个年轻人开心地跑过了张思诚的身边,应该是回去拿马鞍了。
    然后张思诚停下了脚步。
    朝凤楼……我,马林·盖亚特没有过去?
    等一下,马林先生为什么要提到他的全名?
    如果是正常的回答,不应该只用我就能够代表了吗?
    马林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难道他还有一个身份?
    马林·盖亚特?
    马……林?
    姓马名林?
    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可以说明,马林先生为什么在提到马林·盖亚特没有过去时表现得那么从容了。
    想到这里,张思诚突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中年人努力将脑袋里的这个想法赶走——因为这样的想法的确太奇怪了。
    马林·盖亚特当然就是马林阁下了,怎么可能会是两个不同的人呢。
    一个人只有一个灵魂,马林·盖亚特当然就只会是马林·盖亚特,怎么可能会叫马林呢?
    开什么玩笑啊。
    张思诚啊张思诚,再这么胡思乱想,只怕你很快就会成为辛夫子座下的鹰面人了。
    记住,多疑是求存之道,但也是畸变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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