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龙傲娇
“有什么好看的。”杜十娘问。
“她可能还没死。”杜七回道。
杜七说了“可能”,她很少用这般模棱两可的词汇,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如果十娘不允,那这小姑娘就真的要死了。
那莲花正在汲取小姑娘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作为养分想要逃离这里,虽然说它很难做到,但小姑娘的身子兴许是无法再受到冲击。
“没死?”杜十娘确认了对方已经没有气息,可杜七毕竟是学医的,怎么也比自己要懂。
杜十娘让开身子,让杜七去检查。
有时候并非杜十娘神经粗,而是在这个世道死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一个不住在南镇而选择一个人的小姑娘,纵然是死了……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杜十娘在发现落叶下藏着人的那一刻发出的惊呼就是她对于这件事最大、也是唯一的反应。
可无论如何,总是一条人命,并非一虫一花。
再其次,她不愿驳了自家姑娘的善心。
……
……
大部分时候杜七只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她多数看起来傻傻的,少有认真。
这一次她认真了。
莲花真的很不幸,因为本不是它的错,可杜七向来不与十娘之外人讲道理,她有自己的道理。
她给小姑娘把着脉,初步了解了她的身体情况。
心器衰竭,并非那莲花的缘故,而是这小姑娘本身的情况就差到了极点,莲花只是恰巧被她带在了身上,偶尔吸取一些濒临界限的生命力。
事实上,哪怕没有莲花,她的身子距离全面器官衰竭也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纸。
在杜十娘的视线中,杜七忽然将手伸进了那小姑娘的怀中,旋即自她怀里取出一朵白莲。
杜十娘心道那竹棚果然是这人的住处,正要开口,忽然便风沙迷了眼。
满地落叶微微颤抖。
妖气极度浓缩覆盖在林中。
那花儿在害怕。
杜七回头看了一眼。
妖风便停了。
杜七看着手中微微颤抖的莲花,从它这里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诞生在枯败莲塘中的莲花本该在一天后凋零,可那摘莲藕的姑娘将它摘下来带回了家,又因为喜爱这罕见的并蒂莲,便姐妹一人一朵佩戴。
它们从这对姐妹身上获取了些许生命力。
事实上因为莲花的起点实在太高,所以它根本没有吸取太多这一对姐妹的生命,这小姑娘之所以会濒死与它没有关系,纯粹是先天性疾病的肆虐。
如果没有杜七一直无意间的遏制,这朵并蒂莲又怎么会身负大法力却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保持原形任由别人摆弄。
杜七知道了一切,心中没有什么波动。
她说这世上不能存在死而复生,所以只要死了就是死了,谁也不例外。
哪怕是海棠。
她穿着练红衣、抱着兔子的那一天也许真的很悲伤。
所以很抱歉,你的委屈我知道了,也仅限于知道。
来世会很好,花会很美,喜欢的少年会很俊朗,姐姐会很温柔。
杜七轻轻合上手。
妖气缓缓散去。
树叶落下,映着杜七的影。
“怎么样?还有救吗?”杜十娘问道。
“没救了。”杜七摇摇头。
“没救了?我就说她已经死了。”杜十娘叹息。
“十娘说的是这小姑娘?”
“不然呢?这儿还有别的人?”
杜七心道自己说错了,开口道:“她还没死。”
这小姑娘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又有先天性疾病,其实本来也活不了太久。
“没死?”杜十娘犹豫了下,说道:“将她带回去?请师先生看看?”
如果是一个死人杜十娘自然不会在意,可杜七说没死……杜十娘便觉得能救还是救一下。
当初她的姐妹如果能遇到好人也不至于一个个接连逝去。
“十娘不想她死?”杜七问,她也觉得这小姑娘选了这么一个地方躺下是自杀,只是正巧与自己结了因果。
“小丫头,怪可怜的。”杜十娘如实道。
她本就是心肠柔软且多愁善感的女人,其实说是给杜七找玩伴,未免没有几份冬日来临,能救几个救几个的想法,只是城南的姑娘都过的不差便没有这么想了。
而现在……一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哪怕是想要她自己寻死……
可毕竟还没死不是吗。
杜十娘看着杜七,如果因为寻死便定了结果,她也不会遇到杜七了。
杜七点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
可只要人还没死,杜七就觉得无所谓。
既然十娘不想这姑娘死……
杜七自己的医术实在是救不活一个全面脏器衰竭的人,想了想,便将那莲花残骸塞入了小姑娘口中。
杜十娘微微蹙眉:“你这是做什么呢?”
她不希望杜七过于接近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希望她亵渎将死之人。
“应该有些用。”杜七说着起身:“十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杜十娘犹豫了片刻,道:“她还能承受马车颠簸?不会死在路上吧……”
“应该不会。”杜七觉得那莲花有了几分道行,给她吊命该是没有问题的。
“算了。”杜十娘轻轻叹息,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小姑娘抱起来,准备将其带上车回春风城医治。
小姑娘身子很轻,比当初的杜七还要轻,杜十娘还以为自己抱起来一堆干柴。
就在这时,小姑娘那宽大的帽子落下。
有风过,吹动些许浅绒。
杜十娘看着少女那微黄头发间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住在南镇,而是选择在这般无人之处。
原来是这样。
就像自己几次寻死却不想死一样,能活……谁不想活呢。
“走吧。”杜十娘迈开脚步。
她忽然不想让这小姑娘死了,因为世界上还有比竹笋更好吃的食物,有比竹床更加柔软的住所,有不歧视半妖的姑娘。
河的那一边很美好。
这并非一时的善心。
这些话杜十娘也是在与自己说。
回去途中又路过那破旧竹棚,杜七想了想,钻了进去,抱着那一些晒好的笋干出来。
“十娘,这算是报酬,符合规矩吧。”
“谁知道放了几天?丢了。”
“可是……”
“丢了。”
“……是。”
事实上,即便杜七有自己的道理也还是拧不过杜十娘的道理。
她也不想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