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想要知道程氏的产期并不难,沈熹年回家跟自己的母亲提了一句,沈夫人便给问了出来。
“八月下旬?”赵承渊手里的奏折忍不住捏紧。这个程氏的产期跟忘忧是在同一个月,而且是在忘忧之后。
想到她频繁进宫给忘忧请安,而且一来就是大半天不走,再加上杨太妃偷偷地准备催产的汤药。
一个惊悚的答案呼之欲出。赵祯暗暗地咬牙,若不是忘忧刚好就在身旁坐着,他怕是要暴怒了。
忘忧看了看沉默地沈熹年又看看一脸寒冰的赵祯,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陛下的脸色好难看,是不舒服吗?”
“没事。”赵祯不想吓着忘忧,缓了缓神色对沈熹年说:“朕已经下旨让呼延将军去辽东驻守,替换靖西候回京,你的婚事不要再拖了,赶在中秋节之前办了吧。”
“会不会太急了?”沈熹年不知道赵祯为何忽然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来了。事实上自从王樱进宫,娶亲的对象换成王桐之后,沈熹年曾经几度想要退婚。无奈沈夫人不准,母子二人争吵过几次,这桩婚事便一直拖着没办。
忘忧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那王桐就成了深闺怨女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侯府和王桐想想。”
赵祯喝了口茶,方说:“沈王两家的联姻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若还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沈熹年明白赵祯的意思,沈家跟王家联姻可以大大的冲减当初沈家跟吴王缔结的姻亲。其实自从发现赵承渊的执念不减,沈熹年也不愿意再跟他有更深的纠缠。于是忙躬身应道:“谢陛下,臣没有什么顾虑。一切听从陛下和皇后娘娘安排。”
忘忧开心笑道:“我这就让何妈妈去库房看看,挑一些你们成婚能用得上的东西送去靖西候府。”
赵祯看着姜兰扶着忘忧起身,又不放心地叮嘱:“下台阶的时候要慢一些。”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忘忧嗔怪的扫了赵祯一眼,带着姜兰和白芷离去。
忘忧离开之后,赵祯脸上的笑意很快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冰雪更冷的寒意。
“陛下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沈熹年低声问。
“赵承渊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但却更没出息了。”赵祯冷声说道。
沈熹年没搭话,他不知道赵祯具体指的是什么事情。因为在沈熹年看来,赵承渊在封地聚财养兵,已经有了谋反的迹象。而谋反这样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他不敢妄言。
“熹年,你的婚事便定在皇后分娩之后如何?”赵祯忽然又跳了话题。
沈熹年愣了一下方点头说:“臣听陛下的安排。”
“那么,明天就请靖西候夫人入宫照顾皇后吧。你的婚事,朕让礼部的钟舒荆为你打理。”
沈熹年忙说:“臣的婚事怎敢劳烦礼部的大人?母亲入宫照顾皇后分娩,府中之事可由管家娘子打点。”
“就按朕说的办吧。”赵祯摆摆手,又说:“朕还有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请陛下吩咐。”沈熹年躬身应道。
“朕要你悄悄地去一趟扬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给朕把余天赐给朕接回来。”
“……”沈熹年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躬身应道:“是。”
当日,赵祯明发旨意,晋封靖西候为靖国公,立沈熹年为国公世子,并钦定吉日九月初六与王桐成婚。
旨意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大家都感慨沈家真是圣恩隆重。
沈熹年和母亲进宫谢恩之后,便以置办新婚所需为由向朝廷告假半月,然后便悄然下了扬州。
沈熹年前脚走,赵承渊后脚就被赵祯召入宫中。
因为这次修缮先帝陵墓的功劳,赵祯对赵承渊着实客气了一番,一口一个“四哥”的叫着,很是亲热。
赵承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行礼奏对越发的谦恭谨慎。
“这是皇后小膳房里做的云片糕,四哥尝尝。”赵祯把一碟子云片糕送到赵承渊面前。
“谢陛下。”赵承渊忙躬身道谢,伸手拿了一块云片糕,轻轻地掰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赵祯看着他吃下去,方笑问:“味道如何?”
赵承渊细细的品味之后方用心的夸赞:“清甜细腻,入口即化,回味时有梅花的香味。果然妙极了。”
“四哥喜欢的话,朕这里还有,你走的时候都带上吧。”赵祯笑道。
“陛下隆恩,臣不敢推辞,还是……”赵承渊忙躬身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为陛下做的,臣在这乾元殿里尝一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可怎么敢再拿着走呢。”
“你我兄弟何必这般客气?昨儿皇后跟朕说,你府里的那位程夫人也是个精通厨艺之人,朕还以为四哥的口味让那位夫人养的精细了,寻常宫制的点心怕是入不得口了吧?”赵祯笑呵呵地跟赵承渊开玩笑。
“陛下取笑了。程氏不过一个粗鄙之人,哪里敢跟宫中相比?”赵承渊背上忽然一凉,心里一个激灵。
“四哥何必谦虚?朕又不跟你抢人。”赵祯笑着端起茶盏送到赵承渊面前,“四哥,喝茶。”
“谢陛下。”赵承渊双手接过茶盏,躬身行礼之后方谨慎的啜了半口茶。
“四哥,朕还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赵祯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
赵承渊忙放下茶盏,拱手说:“陛下需要臣做什么,尽管吩咐。”
“你也知道,这两年天灾人祸的,朝廷国库实在是空虚。过了中秋,又盘算给北辽的岁赐银子了!然而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这病也是时好时坏。她的事情还要提前预备着。旁的倒还罢了,但这两笔开销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节省的。朕一想到这事儿,便寝食难安啊!”赵祯一脸的烦难,像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似的。
赵承渊一听这哭穷的话就知道赵祯是什么意思,但他此时心中谨慎,不敢露富,便低头叹道:“陛下说的极是。这事儿还得户部的大人想想办法。”
“户部?”赵祯冷笑摇头,“户部的卢尚书昨天下午开始跟朕哭穷,至酉时用过晚膳才走。一点有用的办法都没有,除了哭穷就是哭穷。朕若不是看在他十几年恪尽职守的份上,真想把他贬黜出京。”
“陛下莫要着急,臣回去想想法子?只是这几年臣的封地也连续遭灾,承汶的婚事也定在年底,母妃前几日还修书来京,让我想办法筹措两千银子送去。臣也不怕陛下笑话,当时素云便说把自己攒下的几样首饰先拿出去抵了银子给他们母子送去应急。”赵承渊摇头叹息,一脸的悲苦,像是立刻就活不下去了。
赵祯心里暗骂,这个人果然变了。
“不过,陛下也不必烦恼,明日朝会,大臣们一起想想法子就是了。”赵承渊劝解道。
“再说吧。”赵祯摇了摇头,叹道:“户部尚书都没办法的事儿,其他大臣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头上的虱子,自己去抓罢了。”
“臣无能,请陛下恕罪。”赵承渊忙起身离坐,跪拜请罪。
赵祯很是大度的摆摆手,说:“这事儿怪不到你的头上,四哥起来吧。”
“谢陛下体恤。”赵承渊叩头告退:“臣这就回府去想办法,不管多少,先凑一些给陛下送来应急。”
“哎呀,这可不好。四哥大可不必如此,朕再另想办法就是了。”赵祯忙摆手说。
赵承渊也没再多说,告退出宫,自去想办法凑银子。
“张四平。”赵祯冷着脸吩咐道:“去把韩枫给朕叫来。”
张四平应声出去,赵祯抬手把碟子里剩下的两块云片糕拿起来,踱步至廊檐下喂鹦鹉去了。
这些日子,赵祯似乎每天都在为银子的事情着急。
忘忧便悄悄地对何妈妈说:“白敏姝是不是该进宫了?”
“后日方是她进宫请安的日子。”何妈妈回道。
忘忧缓缓地叹道:“我即将临盆,身子笨重,叫她不必进宫来了。你亲自出宫一趟,去看看她。”
“娘娘的意思是……”何妈妈小声问。
忘忧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陛下这几天总是茶饭不思,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两个都为了给北辽的岁赐以及修太后陵寝的事情吵个不休。岁赐是朝廷之事,不归咱们操心。可太后的事情……说起来是皇室的家事,咱们先把手里的银子拢一拢,别到时候抓了瞎。”
何妈妈叹道:“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外头的人都只当是皇后娘娘享天下之养,何等的尊荣富贵,却哪里知道也要为这些事情操碎了心。”
忘忧瞪了何妈妈一眼,小声责备道:“外头人怎么说,凭他们去罢了。你怎么也在乎这些闲言碎语?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太后娘娘的事情若不能周全,丢的可是陛下的脸面。”
“娘娘的教导,老奴记下了。娘娘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这腿定然酸胀难耐了。快进屋靠一会儿吧。”何妈妈躬身应了一声,又劝着忘忧回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