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厅
恐怕天下不乱的小宣夫人觉得谁打谁都挺好,只要不打她,再让她从容的打个太平拳,那就更好不过。
有南宫夫人在前,她跑的也挺带劲儿。
凤冠和大红衣裳就要撞上的那一刻,奚端秀和南宫夫人眼里带足仇恨,争宠是个极短时间内让双方结下万年仇恨的活计,这两位心里的恨向着对方发出,如果化为实质,此地春风皆化为刀剑。
“嘭!”
这一下子听着都结实。
奚端秀手掌就要够到南宫夫人手指时,梁文不能再装看不到,斜刺里杀出把奚端秀带偏一旁,南宫夫人扑了个空,和晋王府的丫头抱成一团,小宣夫人如她所想,像个小号石碾子结结实实撞飞奚端秀,最终伯府的朱红大门被荼毒。
奚端秀揉着撞痛的骨头泪水长流,春风里小宣夫人振振有词:“我也不是有意的,我这不是拉架来的......这不是胖了吗,我天天自己转个身子都控制不住方向,这不是胖了吗......”
她连说带比划,双手在自己发福的腰身上比来比去的,就是脸上撞飞王妃的得意遮拦不住,赤裸裸的展示出来。
托唐氏的安置,奚端秀身边仅有几个是她的陪嫁,其它清一色晋王府里会巴结唐妈妈的人,所以她们不会拼死出力保护王妃颜面,至多不让王妃吃到大亏。
宣金氏撞上来一阵风不在考虑之内,不是梁文不眼观六路,他是个男子,不可能一直握住奚端秀的衣角不放,南宫夫人伶俐的一击不中又来二回,梁文拉开奚端秀就挡南宫夫人。
奚端秀错了错步,小宣夫人刚好撞到她。
接下来扶王妃的、斥责枕边人的乱了起来,奚端秀的内心却冰寒入骨,她感觉无助也没有借力之处,她孤单单的只有自己。
幽幽的嗓音出来时,更扎中奚端秀的心头。
蒋夫人从不以武力见长,抗衡京里赐婚官员时,她是狗头军师的角色,此时也不例外,枕边人一致对外,蒋夫人没有冲在前锋,独自观望到此时,不慌不忙的出声。
“唉,殿下眼里还有我们,每月粮米不曾短过,我等心存感激,背后都说王妃厚道,才没有让殿下抛下我们这些跟随数年的可怜人,不能进王府拜见,日常在家里痛心,好不容易听到王妃出府,可以有个拜见的机会,王妃竟然......”
竟然什么,蒋夫人不再说明,你自己理解去吧,你是个妒妇还是个毒妇,你自己理解,她开始掩面大哭:“殿下,殿下,当初您亲口许给我们不离不弃,咱们还能信守承诺吗?”
汪姚氏、左赵氏跟着哭起来,承平伯府的门外哭声大作。
奚端秀终于明白过来,她被挤兑着,她看向梁文,梁文除去她不再受到人身伤害,就不再管,出府是王妃的事情,地位也是王妃为尊,奚氏王妃先是和承平伯夫人交恶,又和王城官眷们失和,她若还想得到殿下和南兴的尊重,应该由她自己出面处置。
梁文欠身。
奚端秀知道不能指望,咬牙吐出一个“好”字,再看跟来的陪嫁们,个个面如土色,早在周妈妈她们行凶的时候就吓破胆,面对这层出不穷的风波,陪嫁们道:“请王妃回府再做处置。”
奚端秀也知道不能指望,让她丢大了人走开万万不能,她万年钉子般伫立在此,耳边听到脚步声,另一拨人出来。
乔夫人等撵走她,往伯府内宅安慰伯夫人,老妾秦氏怕伯夫人气头上说错话,不许她出房,她出来周旋,说伯夫人气的神智不清,正在请医生熬汤汁,病人这会儿不能受到惊动,也不能再受刺激,最好不见吧。
乔夫人等深为理解,她们让秦氏转交安慰,又叮嘱秦氏好好照看,就这个钟点走出来。
斜斜眼神一看,南宫夫人狠劲儿出来,支起耳朵一听,小宣夫人还在没完没了:“这不能赖拉架的人,我这不是胖了吗,我在家里走道太快,撞墙的事情经常有。”
另外还有蒋夫人等口口声声哭殿下曾说过白头到老,这话原句是养老,略通文墨的蒋夫人转换成白头与共并不为难。
冯夫人怒道:“这也够了的!和伯夫人也闹,和咱们也闹,又和这些子不上台盘的闹!”
一甩袖子当先走开,坚决不要过问。
王城里谁会认真和枕边人闹腾,平民们犯不着惹,也惹不起,官眷们不屑于惹,也惹不起,背后曾说过当这几个是殿下养的猫狗,不理她们也就不会被挠。
乔夫人等也随后走开,都觉得奚氏王妃真真是不可理喻,谁会和猫狗认真生气。
奚端秀嘶声怒骂:“这就是你们南兴世家的规矩,我今为王妃,你们眼睁睁看着却不救驾!”
乔夫人等停下脚步,一双双饱含怒气的眼睛凝视过来,三、五个异口同声的道:“请先正自己,再正别人!”
官眷们甩袖子走开。
夜风里的奚端秀挣扎着,慢慢垂下她高傲昂起的面容,她内心的支撑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她是念过书的人,接受的深刻程度仿佛雷击。
请先正自己。
再正别人。
奚端秀懂得这话的意思,不亚于沙场上的重兵,狂风里的龙卷风。
“王妃。”
小厮贵哥带着分散在王府各处的陪嫁们赶来,他们手持棍棒面带煞寒,把奚端秀包围在内,贵哥急急的道:“到底是周妈妈、文妈妈、盛妈妈和汤妈妈她们忠心,我赶去见她们,她们就让我带着咱们自己的人手来帮一把,她们担心王妃吃亏,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贵哥看得出来奚端秀的狼狈,撞上一下并没有发髻衣裳凌乱,可是心情破碎反映到面上的凌乱一看就知。
让来的妈妈们扶起奚端秀,贵哥向着南宫夫人厉声:“是她们冲撞的您吗?这还了得!我黄州奚家从不怕别家!”
南宫夫人的站姿一看就是个为首的。
南宫夫人撇撇嘴儿,官眷们都不帮的王妃,在她眼里泥也不如,正要乘胜追击,蒋夫人总是最有心计的那个,再次提高嗓门放声大哭:“殿下您在哪里,王妃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呢,殿下,呜呜,我们哪里敢得罪王妃奚家.......”
南宫夫人听得懂,过往她也听得懂人话,就是装听不懂,这会儿蒋夫人反复的压住她的话头,不容她出声,南宫夫人悻悻然暗骂,出风头的贱人,也就不再说话。
贵哥眼睛都急红了,和小宣夫人吵起来。
“你们找死!冲撞王妃是死罪!”
“这不是胖了吗,我这不是胖了吗!再说我是拉架的,你家王妃才是先动手打架的那个,不信你去问她.......”
小宣夫人家的丫头甜圆儿跟在里面一起的吵:“你眼瞎啊,黄州奚家能杀人不犯法是怎么着,我家夫人这不是胖了嘛,每常在家里自己也要撞上几下,哪天你闲了过来侍候,你自己亲眼瞧瞧.......”
陪嫁上来试图争吵,枕边人的丫头们一拥而上,一个一个牙尖嘴利的决不会落在下风。
陪嫁们输不起这口气,试图推搡,梁文阻止他们,陪嫁们气结,贵哥骂道:“你是王府大管家吗,你怎么不约束她们.......”
梁文正色的道:“请王妃回府!这件事情当交由殿下处置,并非你我,及这里任何人可以再增添事端!”
贵哥直盯盯看到梁文面无表情的脸上,梁文面无表情的任由他看,过年后九岁的小子发出一声悲泣:“你是大管家啊,王妃,王妃都这样了,我们只能靠你大管家,殿下要是在家我也不找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拿袖子抹眼泪的他越来越难过,大哭道:“要是我家大老爷在这里,你不会这样对我们,我要找我家大老爷去.......”
梁文轻轻拍他肩头,把嗓音放缓,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声道:“你要找,就去找吧,不过听我一句,人只能靠自己,当自己靠不住的时候,靠谁也不成啊。”
这句含糊而带着个人感悟的话,贵哥居然听进去并且听懂,他怔怔的重新望着梁文的嘴唇,油然的上来一些惊恐,这几句话里包含的深意让他不寒而栗。
“听我一句,别在这里再闹腾,咱们先送王妃回府,等殿下回来你要回话只管去回,就是你要回黄州,也得先回王府再安排车马盘缠,总不能性子一上来,这就跑着回去。”
这是梁文的第二段话,也带着温和,贵哥无话可说,他讷讷看向奚端秀,还没有说话,面如死灰的奚端秀也恰好在道:“走吧,送我回去。”
她脑海里嗡嗡闪动官眷们走时唾弃的话,先正自己再正别人,奚端秀很想反抗并指责这些人眼里不敬自己,可是她组织的次数再多,也没有一句能拿的出来。
她感觉整个天地都随着心情碎了,陪嫁们为她重新开仗的时候,她茫然在破碎里发呆,贵哥的哭声让她惊醒,她看看这里无立足之处,还是回府去吧,她的正房是她的天地,那里有她的尊严。
王妃的车轿离去,南宫夫人没能耐也拦不住,就在一旁撇嘴鄙夷,小宣夫人等到马车拐弯以后,假意儿很威风的追上几步:“哎,我是真的胖了的,你们听明白了吧?”
南宫夫人扑哧一声乐了起来:“哟,你是个小胖球还挺美的。”
“小胖球就小胖球,也比细竹竿好。”小宣夫人笑嘻嘻还击:“要是没有我啊,你们谁能让奚家的吃个大亏,哎哟喂,她当时摔的哟,听我慢慢的告诉你们。”
蒋夫人打断她:“别哎哟喂了,这是伯府门口,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向伯夫人解释解释,免得她打起你来的时候,你也要哎哟喂,那也挺中听的。”
小宣夫人瞪她一眼,嘟囔几句伯夫人才不会再打人,她的好点心时常的拿出来吃,不过蒋夫人这几句也很管用,小宣夫人乖乖的跟着蒋夫人到内宅门外说明来意,老妾秦氏出来会她们,面对今天的无妄之灾,秦氏何必瞒着,奚王妃做的不对,她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谈论她,请枕边人坐下看茶,说伯夫人气的睡下,说奚王妃的是非。
临走的时候,除去给每位一些小礼物,另外多给小宣夫人一些滋补药材,让她带给奶娘杨氏,小宣夫人的自幼奶娘上了年纪,自从小宣夫人养老有靠,她可以轻闲以后旧疾频发,一年十二月里有八个月在床上歪着。
在这个夜晚,京里的春风遍地生暖,章乐瑜徘徊着月色没有困意,不由得暗笑自己没有格局,如果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应该为明天要做的事情兴奋。
他不想怪自己,就埋怨京里的月色太新鲜,虽然没有南兴的大,却害得他不想睡。
.......
大夏国的大朝会在这个春天迟迟而来,五更的更鼓声震响新春震响宫门,百官们进入站班,很快私语声起来。
新年后的大朝会从来没有这么晚过,个中原因人人清楚,鲁王世子梁谋提供的一系列证据让晋王不利,太多的人说鲁王府着眼于承平伯府的未亡人手段卑劣,可是大家都看得到这手段有效。
有关承平伯夫人继承丈夫走私的对战从去年开始超出半年,承平伯夫人的身份也大白京城,民间对于这种话题从来津津乐道,娱乐京里这个新年。
伯夫人是个杂货店的姑娘,她用尽手段偶遇承平伯,此后的谈论省略......
伯夫人是个杂货店的姑娘,她由承平伯献给晋王,此后的谈论省略......
伯夫人是先勾引晋王,承平伯仅仅是个掩护,此后的谈论省略......
这种种的谈论让当今担忧不已,按梁谋提供的证据定夺,杂货店出来的伯夫人不是刑部老公事的对手,不用三堂五堂的过,只怕过一场公堂就吓得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像是人人都知道当今不愿意鲁王赢,就像当今最忌惮西昌周王的兵多将广,可是有诸王和外省制衡着他,老洪王的落马差点让这种制衡倾斜,幸好有晋王出宫,随后出京顶起这角倾斜。
大朝会就在鲁王世子梁谋的催促下,借着新年正月的原因一推再推,在今天召开,不由得百官们都有疑惑。
莫不是晋王的姻亲,黄州奚家来人?
否则的话晋王麾下还有谁是鲁王府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