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章启程（二）

    司明宇和关觉不明白，安小语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两名圣境，说到底封鹩才是自己人。能够在东海中修行几十年不出一点事儿，还能修行木系法则到接近大成，不是青龙培养出来的人，打死她都不信。
    而既然是青龙的人，就算是转灵层次，估计也不是一般的圣人能够比得了的。要知道青龙的水系法则和木系法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全的，几乎和天道相等。在玄武空间中安小语就曾经感受过，鬼狩的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能小看的。
    如果这个封鹩真的是青龙培养出来的高手，手底下的力量绝对不简单。就算不是，只是受到过青龙的引导和指点，那么能够让青龙派出来作为代言办事的人，也绝不会是普通的高手。
    恐怕那个落魄宗门出来的圣人柳承道都不会是封鹩的对手。
    留下了疑惑的司明宇和关觉，安小语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些高手，她觉得有封鹩一个就足够了。她的感觉告诉她，东荒军有了封鹩之后，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路回到了三千学院，这个时候帝都已经开始陷入了黑夜。三千学院里面其实已经开始稀稀拉拉的了。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很多学生已经在考完试的时候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而机甲系教学楼的四楼，却是灯火通明的。安小语赶到小礼堂的时候，学生们已经落座了。冷殇给她留了座位，让她坐在第一排。没过多久，秋少便来到了台上，身边还跟着冉夜。
    冉夜和二班的辅导员首先致辞，表示他们的学业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就全都是实战学习阶段。这个阶段会出现什么事情都说不准，但是她希望所有的学生都能够安全回到三千学院参加毕业典礼。
    “老师，你不跟我们一起上战场吗？”一名学生问道。
    冉夜摇头，说道：“从今天开始，一班和二班将会统一行动，由秋少带着你们前往西陲前线进行实习。至于我和陈辅导员，这段时间将会留在帝都做一些简单的学生工作，等到半年之后，回到三九军直接去最前线的位置。”
    学生们都是有些沉默了。
    前线、战场，这是他们平常挂在嘴上的词，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话说出口，可能就是再也见不到的结果。对于这场战争，谁的心里都没有底。他们都知道，这就是第二次万族大战，而他们就是这场战争的主力之一。
    九千年前，有一个三千大帝，现在呢？
    人类到底能不能战胜异族？又或者是被异族战胜？在这个过程中，多少的人会死去？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你认识的朋友，你的亲人长辈，你爱的人？他们只能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冉夜看着下面的这些学生，也是有些感动，说道：“三年半以前，我成为你们的辅导员，这三年半的时间，我冉夜问心无愧，为的就是将你们培养成帝国最优秀的军人！现在，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眼前的这些孩子，已经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不管是驾驶员也好，是统帅也好，还是整备师也好。我相信你们，都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她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不管是一班的，还是二班的，都在她的眼中经过，她的眼圈有些红了，低声说道：“我们约定好了……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
    或许，这是世界上最沉重的毕业约定，但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伤悲，没有一个人崩溃，甚至都没有人流出一滴眼泪。很多人将眼泪憋在眼眶里，重重地点头，低声说道：“活着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还有些稀稀拉拉，甚至还有些带着哽咽，说到一半就断线了。但是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来，看着台上的老师，看着身边的同学，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约定：“活着回来！”
    秋少在台上点了点头，对这些学生的态度十分满意。自从被清洗了惑心术的影响之后，他似乎留下了后遗症，感情有点冷淡。站在台上，他打开了电子板，开始将整个机甲系大四的学生重新分组。
    一般来说都是五人一组，按照五个人分成小组，整备师和驾驶员分开。他们不是要直接上战场的，而是去做候补。
    之前就曾经说过，机甲编队的编制和普通的战斗部队略有区别。三十人一小队，其中是名驾驶员，十名整备师，十名候补。其中候补大多是五个驾驶员、五个整备师这样的安排。
    所以，三千学院的这些学生上战场做候补的时候，也要五个人异族分配到不同的小队。然后由小队组成中队，他们都能够在一个中队里面。不过驾驶员和整备师的人数也都不是刚刚好的，数量存在差距，自然会有落单的。
    落单的小队里面，会用所属队伍当中原本的候补填充，或者直接抽调其他地方的候补。他们的任务就是跟随着中队一起行动，共同适应战场作战，初步接触团战和小队战的实际差别。
    秋少会作为中队的战时参谋随军，做他的老本行，主要是为了看着这些学生，顺便还要跟着队伍一起行军作战。至于他们所属的队伍，当然是三九军的外派所属，在西陲的最前线稍微后方一些，靠近北边，远离接下来一段时间即将发生最激烈战斗的地方，作为简单的清扫队。
    “首先，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前往已经被帝国军清扫过的无人区和和部分异族领地边境地带，去宣传帝国，招揽那些边境种族。”秋少说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了，这个任务对帝国接下来的整体布局有多么的重要！”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摆正姿态，好好积累实战经验！不管是任何任务都能够认真对待。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三千学院，我就不再是你们的老师！一旦触犯到规定，我会更加严厉地惩罚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学生们大声喊道。
    “好！”秋少说道：“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该回家告别的回家告别，有什么事情要做的都给我处理好。身体有病的，尽快给我治好了！一周之后，下周六的早上五点钟，准时在三千学院广场集合！解散！”
    走出会议室之后，冷殇还有点感慨：“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要上前线了，真特么刺激！小关啊，兄弟不在你身边，你可得小心啊！为了你的姑娘，你也得平平安安打完这一场仗。”
    冬小关苦着脸：“别提了，最近她正跟我闹了，死活不让我上战场，这也幸亏了荣教授支持我，不然荣蓉都要把我绑起来了。唉！我爹妈虽然没说，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们也都是担心的。”
    安小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只要你不作死，应该就不会出事。我在你身上留了手段，能保你一命。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万一作了个大死，我离得远也保不住你。”
    “真的？”冬小关惊喜地说道：“有了安姐保证，我就能让父母跟荣蓉放心了。你怎么不早说，这几天可是愁死我了！”
    安小语忍不住笑了，其实很多机甲系的学生都跟冬小关一样。其实很多父母把他们送到机甲系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他们将来真的要上战场。谁能想到战争来得如此之快？
    如果是世家子弟或者是家里就有人当兵的，或者还能够容易接受一点。可家里面比较普通的，难免要担惊受怕。甚至很多觉悟不够高的，坚决反对自己的孩子上战场，他们作为子女，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最为难的并非是所谓的分别。分别固然难过，但是经过了三年多的学习和渲染，他们已经拥有了一个帝国军人最基本的素质。他们更发愁的，并非是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而是如何说服自己的亲人放心让自己离开，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回不来了，会发生什么。
    或者说，他们已经故意地忽略这个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去了就失去了，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了。他们是军人。当他们第一次穿上这身制服的时候，一切的未来就早都已经注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就算是能回头，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安小语目送冷殇和冬小关离开，冷殇肯定是要回到家汇报，然后接受长辈的教诲和最后训练。冬小关则是要回家安慰父母，然后还要跟荣蓉去海地看看荣教授夫妇，做个告别之后，一星期的时间还是很紧的。
    其他的学生也都差不多，大家表面上都是笑着离开了三千学院，转过头的时候，笑容却瞬间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坚决。这样的气氛如同铁幕一样沉重，却让安小语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看着王书上面的那些名字，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她肯定是不能跟着机甲系一起的，实际上从这个学期开始，她就已经彻底脱离了机甲军这个编制了，军籍都改成东荒军了，还能说什么？
    来到了三千书海的地下室，安小语见到了还是老样子的管理员。进门脱掉外套刮在椅背上，安小语轻轻走到床边，坐在了管理员的身旁，熟练地靠在了他的怀里，轻轻舒了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管理员伸手抱住她，问道：“已经要开始了？”
    “嗯”安小语轻声说：“已经要开始了，你说，这次会分出胜负吗？”
    管理员摇头：“我也说不好。”
    这已经不是管理员第一次给出安小语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了，越到修为精深，安小语就越发觉得管理员的深不可测。她相信，管理员不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在暗中主导，甚至万年之前就预定了这样的一场战争，预定了自己的出现。
    可是就算是如此，他自己都不能说出口，因为很多事情你可以背着天道去做了，依靠因果、依靠命运，或许可以骗过天道，甚至骗过大道。可就是不能说，尤其是不能和身处其中的人说。
    这样的一场战斗，又有谁不是身处其中呢？
    万年前的人，如今还剩下了几个？
    安小语看着管理员，突然有些心疼。三万年来，他就是这样度过的。好不容易遇到了明玉，结果却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可以珍惜。然后又等到自己转世重生，她能够感觉到管理员是爱自己的，而不是单纯的爱一个转世之身。
    然而现在，战争又开始了。
    他还会孤单多久？安小语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许只有天道和管理员心里才清楚。她现在能够做到的，就是尽量地不去耍小脾气，让自己成熟起来，放弃对管理员的某些冷淡和隐瞒斤斤计较，尝试着去接受一个三万年的孤单。
    勇敢地，去尝试将这三万年的孤单消磨。
    于是她伸出手，捧着他的脸轻声说：“玉守。”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刚开始的时候，安小语或许还不明白管理员为什么总是说自己是管理员，而不说自己的名字。甚至他都从未亲口说出来过这个名字。现在安小语明白了，大概这个名字，就是所有孤单的来源。
    安小语想告诉他，这个名字里面已经有了其他的人存在，有她的存在。她慢慢地蹭到了玉守的肩头，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然后是嘴唇。玉守今天有些主动，似乎也感受到了安小语前所未有的热切。
    良久，安小语轻轻喘了一口气，靠在他的肩头，尝试着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咬着他的耳朵轻声挑逗：“不如我们……”
    然而下一刻，迎面而来的就是管理员的手掌。一只手把她的脸盖住，把她的话给堵在了肚子里面，也把好好地气氛都给拍灭了。安小语扭动了一下，挣扎着把脸拿出来，有些幽怨地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哼！”
    虽然生气，但是安小语还是没有离开，就在这儿呆了一夜，然后回了家，见了自己的朋友们。七天的时间似乎过得从未这样快过，安小语总觉得还有些梦幻，转眼之间，这些回来的人就像是昨天晚上刚刚离开一样。
    所有人都齐聚在广场上，安小语没有宣誓，没有动员，一辆运输机在广场上都没有关发动机等待着他们。这个时候，学校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了，没人注意到他们离开，甚至连直播都没有。
    三千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就这样赶赴了前线。
    安小语是跟着飞机的，在飞机上什么都没说，一直到了边境的时候，等到他们分组都安顿好，这才悄然离开这边。
    如今帝国的阵线已经推进到了异族领地的最边缘，甚至还越过了部分的地区，前期目标已经基本上达成，剩下的，就是就地安营扎寨，为了防备异族的隐迹虫偷袭，必须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目前为止，九道关和帝国的生物研究专家们还没有找到处理隐迹虫的方法，只能是尽量地防备。不过这种阵线的防备，和阵地战是不同的。只要异族冲进来，甭管你是打算偷袭还是打算破坏机甲，进来就是被围攻的下场，跑都跑不了。
    已经稳定下来的战线上，正在酝酿着一种恐怕的风暴。异族的反击即将到来，这是毋庸置疑的。前期被摧毁了那么多的屯兵点，死掉了那么多的战士，这样的影响，对正在经济萧条当中的异族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不知道它们的反击会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
    “只要它们敢出手，保证一个都跑不掉！”诸郃说道：“还真以为我们和以前一样睁眼瞎呢？最好就是尽快打开碌山战场，逼迫异族狗急跳墙。只要它们全面进攻，到时候我们就能够趁着前期优势和信息不对等的机会，再打它们一波！”
    “碌山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上便有人汇报了碌山的情况，安小语只是在总参看了一眼，便悄然离开了这里。她毕竟是东荒的总司令，贸然插手西陲的事情总会落人口实。而且，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帝国能够让安小语呆在西陲，目的就是牵制对方的高手，尤其是洪陵宪。而自从知道洪陵宪真的闭关了之后，安小语便感觉到压力骤增。她觉得，她也是时候闭关一段时间了，至少保证下一次还能够挡得住。
    如果自己失败了，毫无疑问，对于帝国来说的打击会很大，异族也会士气更盛。而安小语本身，也不想再一次那么憋屈地面对洪陵宪，全程被压着打，只能靠小聪明来取胜，这样的战斗，不是安小语想要的。
    随便找了一个荒凉的山头，安小语盘膝坐在山巅上，背靠着万里长城，面对着百万雄兵，悄然闭上了眼睛。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启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