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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兰说,研究骑枪需要时间。
可能是几天,或者更久……
亚当心里清楚,她在等待自己做出决定,如果不去莱斯利那儿露脸,估计这辈子也拿不到这批武器。
他从废纸中抽出一张,将自己停留的旅店写上,但并没有交给贝兰,而是揣在剑带的凹包里。
亚当向女维修工告别,转身离开了房间。
维修棚里往来频繁,零部件和原材料都飞速转手。
许多房间里炉火旺盛,劳工与学徒用边角料偷换酒水,不修边幅的铁匠与眉头紧皱的设计师对骂……
亚当挑开纹着骷髅的门帘。
有三个强壮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或坐或靠,显然呆了有段时间。
商贩三兄弟。
他们现在正投入地看别人卸货。
亚当也没出声提醒,昂起下巴,抬高视线,越过对方肩膀,也瞥见了远处的情形。
贝兰的维修间收下冥结晶,所以她名下的劳工正在忙活,那群人长得很瘦弱,皮肤上盖着老年斑,头发花白且枯糙——莫斯人。
那是昆迪亚落寞氏族之一。
就连历史都没记载,到底是什么古老的种族与人类结合,从而留下这支血脉。
他们的身躯十分羸弱,却生来就能运用秘术。
此时,几个身着鱼皮褂子的莫斯人,正颤巍巍地抬起胳膊,瞳孔涣散又聚合,嘴里喃喃低语。
冥结晶离那些手掌还有两步远,却被青色的微芒包裹,平稳地漂浮离地。
他们像是隔空端着一锅浓汤,就这样保持着手的动作,还有细碎带韵的吟唱,齐齐往维修棚后方走去,那里有耗材库。
“杜亨先生,您出来啦?”
商贩起身开口。
他本就心不在焉,所以最早发现亚当在后面。
“对不起,请您谅解,我们还没介绍自己,我是安格,这两位是我兄弟,我们曾一起上过战场。”
【落魄骑士安格】
【特长:治军,棍术】
亚当点点头,抬手迈开步子,示意他们边走边说。
【肥胖步兵保尔】
【特长:赌博,阔刀】
保尔不用刀的时候,笑容有几分和善,叹着气说些悲观想法,也算是能聊天的人,因为玩牌的爱好,所以是三兄弟中最贫困的存在。
【猎人扎尼乌】
他是位沉默的壮汉,虬结的肌肉令人心悸,衣服盖不住的位置,都留有各种象征意义的纹身。
“你们民族信奉哪位祭祀?”
亚当率先发问。
他对这种海边原住民有几分了解,从脑中残留的部分来看,这种开场白,是尊重对方信仰的行为。
扎尼乌颇为诧异,眼中闪过落寞,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这是墓记。”
上面的花纹很有规律,用深浅不同的刺法,留下像是故事般的图案:孩童时期的猎物,密林求生的斩获,自然神明的馈赠,恶棍仇敌的血沫……
出来找前程,意味着放弃守护部落的使命。
他们遗忘信仰,用这种方式记录自己的人生,然后在流浪途中,死在陌生的土地上。
海湾人际混杂,和扎尼乌类似的古老部落后裔,或者莫斯人那种混血后代,都忙碌且艰难地生存在海风里。
精灵,兽人,矮人。
商贩,贵族,军阀。
血脉与身份,终究要在命运的玩笑里低头,任何动荡与物资的抢夺,都可以逼死一群人,又养活另一群人。
混乱血腥的牌局,逐渐打破了个异性带来的惊喜感。
亚当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安格的眼睛,余光可以瞥见,对方的手正按在腰杆上,那里别了把崭新的【牙嘪刀】。
“四个人,鱼贩桶后面,还有巷口,前面路口堵住了,不能往前走。”
安格作为老大,身手最好,察觉危险的直觉也最准。
亚当摇摇头。
“是二十个。”
他转头扫了一圈,慢慢鼓掌,并刻意和那些人视线交汇,意思很明确——你被我发现了,藏得真棒。
这举动,惊得不知所以的路人纷纷避让。
“他们是谁,我们要怎么做?”
保尔有点紧张,这种阵势,绝不会是打架那么简单。
他们坑蒙拐骗有段时间了,虽然手笔不大,但不敢保证有没有得罪哪位大人物,万一是什么船副级别,可不太好收场。
“放轻松,伙计。”
亚当展开胳膊,把两个家伙给按住,略微用力,就把刀顶回鞘内。
咔嗒轻响,对面也将武器埋低。
穿着黑马甲的水手长脸色阴沉,他收回手腕的姿势带有几分遗憾,颇不情愿地甩了铜铃,遣了个路过的家伙,去屠宰棚通报。
“运气够好的话,你们能见到莱斯利本人,提前警告你们,别轻举妄动,保持你们的慌乱和尊敬。”
亚当回头说道。
安格他们听到这话,喉头都涌了一下。
这个细节被亚当发现了,他又啧几声,露出不解的笑容。
“你可能有份前程,确定要这么紧张,去见你即将要献上忠诚的人?海湾那么大,船长有这种威慑力么。”
“别再讥讽我了,好么,您到底是谁?你能看穿我,我也能嗅得出你的异样。”
安格被嘲笑得有些心烦,旁边逐渐成型的包围圈,给了他莫名的压力,所以语气凶恶,但又声音低沉地反击了回去。
“我打听过你的消息,乖乖,赤金赌场一半的客人都在聊你的话题。”
他看到杜亨露出惊喜的表情,心底又添了层郁闷。
远处那个水手长就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所以几人谈话的音量更低了些。
“我曾指挥过部队,你的行为,看待人命的态度,甚至呼吸走路的方式……绝对不是战场出来的卫队长!”
安格往下瞟了一眼,似乎找回场子般,自信地挑眉毛。
“你骑马的时间,不是太久。”
亚当始终没有说话,表情收的很好,但眼神给人的感觉,却变得非常有质感,似乎这种洞察与平静,才是藏起来的部分。
这下,轮到安格害怕了。
“嗯,先生,我可以抖出去,但我目前绝对没有那种念头。”
这段时间过得太糟,昨晚的酒也没掺水。
安格有些懊恼,而且这种情绪,随着对方的沉默,变得越来越浓厚,吞口水的频率增加,却不敢去看对方眼睛。
他怕看到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