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药香:捡个相公种包子
入夜。
卫望楚背着药箱缓步回了星罗院。
“卫大夫,卫爷,您回来了?”
小民早早的便守在门口,听到外面不轻不缓的脚步声,立刻拉开门,一脸欢欣的迎了出去。
卫望楚寡淡的点点头,侧身从他旁边绕了进去。
小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柔媚的笑意。
“爷,您在春晓院用的晚饭吗?小的今日隔水炖的山药鸽子野菌汤,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了,您要不要尝尝?”
卫望楚脚步不停,只入堂屋而去。
“端进来吧。”
“哎,好来!”
小民欢喜的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惊的不远处一团灌木丛里飞出去几只黑黑的野鸟。
星罗院的大门,砰的关上了。
一只狸花头黄嘴的巨隼从树顶上鹞子一般滑翔下来,站上了星罗院的墙头。
一双鹰眼在昏暗的夜里幽幽的发着绿光,看着那俊美的小倌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小民欢快的跑向耳房,端了一盅热气腾腾的菌汤配一碟凉瓜小菜,敲响了堂屋的门。
“进。”
卫望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
小民不以为意,俊美的脸上满是满足和欢喜。
“爷,趁热喝。”
汤盅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肉香便溢了出来。
菌汤呈淡黄色,鸽子肉、山药和野菌菇都被滤出去了,汤色清亮通透,没有一丝杂质。
“花姐的功夫汤你倒是学的不错。”
还没喝,卫望楚只闻味道,便可肯定,这手功夫汤,必定出自风六娘花姐的亲传。
小民咧嘴而笑,只是不同于刚刚在院子里的妩媚灿烂,这一刻的他笑的一脸恭谨。
“您喜欢就好,得了您的夸,等回去,东家必定给我涨月钱。”
卫望楚喝了一口热汤,点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
“过了年,便进来了。”
来的到早,那时候他还在蜀地。
“花姐叫你来的?”
小民轻轻颔首,又微微摇头,“本来,花姐是要我留在京城的,十三爷也有这爱好。肖家这里是个小活,花姐本来是派给了一个新人,只是,我和肖家有点不共戴天的私仇,便主动要求来了这里。”
被安排去伺候十三王爷,卫望楚不由抬眼看了看他。
十三王爷历经千男万女,水平稍微次一点,便被踢出局去了。
“私仇?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不说。”
卫望楚不是八卦的人,只是,这里面牵扯到芽芽,他便不能不多上点心。
小民轻轻笑了笑,“跟您没有什么事不能说。”
少年眼里轻轻现出一抹怨恨。
“大概十一年前,肖家大爷上京参加秋闱,在崖州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无数考生都过不了江,便都堵在崖州府上。当时,客栈爆满,他无处寄宿,便求到我家里来。”
一双桃花眼折出怨毒的角度。
“我娘心善,见他是一介书生,又只带了一个文弱的书童,便借了前院给他住,他一住便是月余。”
“临走,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见色起意,糟蹋了我娘,正巧被我哥哥遇见,上去阻拦,他那书童竟然是个练家子,一举将我哥哥给杀了,投到井里。”
小民眼里的伤痛如烈日灼心,“那时,我不足六岁,跟着邻居家婶子赶集回来,在家门口遇见他们离开,人来人往的道上,他们只看了我一眼,便走了。我回到家,我娘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看到我便挣扎着叫我去救哥哥。”
“哥哥自然是死绝了,我娘怕他们赶尽杀绝,叫我连夜逃走,怕我不走,自己一个人投了井。我这次没听娘的话,没走,到了晚上那练家子书童果然来了,不过,他没杀了我,倒叫过路的花姐一刀宰了。”
少年的语气有大刀阔斧的快意。
“我跟着花姐学了十年本事,是时候报效她了,只是,这私仇缠在我心里数十年,不拔不痛快,正巧花姐接了任务,要派人来,我这私仇既然不与花姐的事冲突,便自请来了,了了花姐的事,再了我的私仇。”
小民讲完故事的瞬间,脸色变恢复了轻松与恭敬,好似刚刚他说的不是他的事。
卫望楚静静的听完,脸色未变,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惋惜。
花姐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报了前怨,过上新生,未尝不是一件人间痛快事。
“花姐的任务是外接的?”
少年轻轻颔首,道是。
“对付肖家?”
卫望楚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以花姐的手段,灭了肖家满门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何必?”
何必派你来监视旁人这么麻烦?
少年点点头,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您说的对,所以与其说是对付,倒更像是折磨。”
小民轻吐了一个名字。
“他是这事的主力,我名义上来监视他,实际上还要辅助他。”
卫望楚听到名字,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别的事我不理,只一条,肖家的表小姐是我的女人,她,也有一些小目的,你们的事都给她让路,她要干什么你们也都配合点,等她的事了了,你们随意。”
“是,一切按您的吩咐。我一会儿便去通知他,不要轻举妄动。”
卫望楚摇摇头,“不用通知了,你暂时静静看着,如有变故,我通知你。”
“是。”
小民脸上挂起一个诚恳的笑意,“要恭喜爷身边终于有佳人相伴,花姐若知道了,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风六知道,她定然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卫望楚淡淡颔首。
“肖二爷今日去见的是你安排的人?”
小民躬身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是小的安排的。”
“行,下去吧。”
少年刚要走,又转过头看着灯下的男人,他正用雕刻刀细细刻画着一块婴儿手掌大小青绿翡翠原石。
“爷,小的能问问您,什么时候认出小的的吗?小的虽然跟在花姐身边,可自信您从未见过小的。”
卫望楚未抬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淡淡笑了笑。
“三月初。”
那时候芽芽送上门去,他自然不能再将她放走,她的一切,他都要了解个透彻。
一不小心看到花姐在这里安了个重要人。
三月初?
那时候他不过才来不足俩月,这位爷已经知道他了。
小民服气的点点头,“前阵子,花姐听闻您要过来,特意嘱咐小的暗地里照顾您,但是不能轻易叫您知道小的身份,小的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前来复命。”
“无碍。”
卫望楚忽然看着他,“你第一晚见我,太紧张了,想来没发挥出你一向的水准,这样的水准,我不相信你能拿下肖大爷。所以,即使我预先不知情,第一次见面你就露了马脚。”
小民脸色微赧,“在您身边,小的不敢,不敢造次。”
肖大爷不过是一个色中饿鬼,稍微调弄一下,便轻易扳倒了。
卫望楚是谁?
花姐的主子,就是花姐在他面前也活不过两个回合,何况是他?
“心态。不管面对谁,守住心态,便可要别人命,否则便是要自己命。”
小明拱手深深的弯下腰去,半晌没有起身。
传言卫望楚性子清冷,看病纯看心情,心情好了,达官贵人也治,心情不好,乞丐流民也不理,除了病情,更是从不过问别人半句闲事。
今日,能令他开口指点,确是万般不易。
后来,花姐问他,为何会对一个小倌儿高看一眼。
卫望楚淡淡的给她两个惹她翻白眼的字:缘分。
并不是他的故事多么凄惨得他同情,也不是他的故事多么励志得他敬佩,纯粹是喜欢他的讲自己故事的心态。
用别人的视线看自己的故事。
不卖惨,不卖悲,虽然命苦如黄连,可心态稳如泰山,该蛰伏便潜藏,该报仇便出手,干脆果决,理智凌驾情感之上。
更可喜的是,他虽遭遇不公,甚至以身饲狼,可他不抱怨命格,不怨恨上天,了了私仇,仍旧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上年。
小民从堂屋里出来,微红的脸上难掩兴奋。
狸花隼鹰眼一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鸣,长翅掠过,扑到格棱窗上。
少年听到声响,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一双桃花眼灼灼盯着那隼。
传说中的万里传息黄嘴隼!
格棱窗开了一条缝,巨隼闪身飞了进去。
末了,一双鹰眼极淡的扫了一眼犹如被点穴的少年,面无表情,眸无情绪。
物随著人形。
小民一颗心激荡不已,难以平静。
今夜注定难眠,被卫望楚点拨,还得黄嘴隼看了一眼,真是上天怜我!
卫望楚取下狸花隼脚上的小桶,卷纸倒出来,轻轻展开。
“西戎境,奎攸现。”
奎攸果真去了西戎?
送命去吗?
男人取了小纸,写了三个字:助,保命。
奎攸在西戎,那春山村的姜夔是谁?
刻意让他看到奎家军亲军的玉牌,引导他以为他是奎攸,有何目的?
将纸卷了塞到小桶里,挂到狸花隼的脚踝。
“去吧,小狸。”
狸花隼却没动,歪着头看他,嗓子眼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想见小米?”
听到小米两个字,狸花隼的鹰眼忽然一亮。
“稍等。”
一人一隼,一黑一灰,静悄悄的出了门。
白头黄嘴的小米正蹲在廊下的吊杆上假寐,忽然猛地抬起头,长翅掠开,扑向门外。
倒是对痴情的隼。
“争取叫你们早日团聚。”
卫望楚望着东厢房格棱窗上玲珑的剪影,嘴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