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仓库到大宋
七月流火,暑意渐消,尤其是在过了中旬后,中原大地更有了几许秋的凉意。
秋天的到来,也意味着即将进入到丰收时节,农人们也就越发的忙碌起来,往往天才刚一擦亮,各处村落里的青壮男子甚至是壮妇都早早出得家门,在自家或地主家的农田里开始一天的辛勤劳作。
河北东路,大名府,南乐县,十里铺,张家沟的村民们就是如此,才刚过卯时,几十个男女已悉数来到了农田里,弯腰做起了活计来。一边干着活,一边众人间还时不时谈论几句如今正在进行着的宋辽之战,哪怕是斗升小民,他们对前线战事也是相当关注的呀。
“这都快两年了吧,这场大战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谁说不是呢,就因为这场大仗,俺两个兄弟都被征调去了北边,半年了都没见回来。还有,光是今年一年里,粮税就已涨了快五成了,都说是为了支援前线。可咱们的粮食都交上去了,怎么就不见朝廷大军打几场胜仗呢?”
“谁知道这些粮食和铜钱到底去了哪儿,怕是早落到那些官人们的腰包里去了,能有几文送到前线的?而且咱们大宋官军有几斤几两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没个数吗?只怕……”
“李大嘴巴,就你会说,小心祸从口出,到时候官府把你捉了去坐监!”眼见这位越说越不成话,边上立刻有人急声提醒,这才让那李大嘴巴悻悻地住了口,周围其他人则都是一阵叹息。
正当众人一阵无言时,麦田边上的官道远方却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只听着那如雨点般踏在地上的嘚嘚声,就可知来骑速度是有多快了。这自然就引得了众农人的一阵好奇,许多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拿手搭起凉棚就往北边张去。
片刻后,他们就看到有一人双骑如飞而来,不过与以往见到的传递急件的驿卒不同的是,此人背上还张了两面大大的旗帜,就跟从背上生出了两扇翅膀似的,在狂奔中迎风招展,把上头所写的字全给展露了出来。
只可惜,这些在田间劳作的农人就没一个认字的,即便见了那上头的字,也不知其意。他们只是好奇地猜度着,这来骑到底要向南边报什么信息,莫不是伐辽之战又遭逢大败,必须尽快让各地官府做好接应准备了吗?
随后,出乎他们意料的一幕就发生了。就在这一人双骑来到他们跟前时,骑士居然突地一勒缰绳,减缓了马速,然后转头就冲他们大声喊道:“北方大捷,我大宋官军已在越侯孙途孙将军的带领下大破辽军,重夺幽云十六州重地,百年屈辱,今日已彻底不再!”
在吼完了这一嗓子后,那骑士又再次加速,飞快地朝着前方奔去,直到来到下一片农人聚集的麦田边上时,才再次减速,喊出了相似的话。而此时,被他甩在后方的那些农人是彻底呆愣住了,李大嘴巴的嘴巴张得都快能塞进一只西瓜了,却是一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结结巴巴地叫道:“刚……刚那人说的什么?是不是我听岔了,幽云十六州已被夺回,我大宋官军已经取得百年未有之大胜?”
“你没听错,他就是这么叫的,是在越侯孙途将军的带领下取得的这场大胜!”李大嘴巴终于回神,满是激动地大声叫嚷了起来。然后他的这分激动就迅速传染到了身边每一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农具,高声欢呼起来。
或许前线的战事胜负无法对他们的平静生活带来多少影响,但身为宋人,在得知朝廷大军终于取得了这么一场百年未有之大胜后,还是激动万分,欢呼不已,甚至连之前多有抱怨的那些位,现在也是高叫起了大宋必胜,孙将军威武的口号来。
而后不久,这座张家沟村,这座十里铺镇,乃至于整个南乐县,都开始沸腾起来,欢呼声响作一片,直冲云霄,久久未散。
而报捷的骑士却并未在县城里多作停留,继续一路沿着平坦的官道狂奔,把这一捷报沿路撒向每一个普通百姓的耳中,也迎来了更多的欢呼与喝彩,由此,越侯孙途之名更成了整个南乐,整个大名府,整个河北东路所有人所津津乐道的存在,无论以往大家知不知道这位将军的事迹,此时的他已成为当世最了不起的英雄豪杰,真正的盖世之雄!
与此同时,不光是这一人双骑,更多的骑士奔驰在大宋境内的每一条官道上,奔入到每一座城池,每一个镇乡,把这场大捷的消息,传到每一个普通百姓的耳中,也让他们都知道了有孙途这么个当时名将,盖世英雄的存在。
河北路、京畿路、淮北路、京东路,甚至是更远的秦凤路、江南路……大宋天下各路各州,都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迎来了这么一个足以引来万民欢庆的大捷报,甚至有数骑还冲进了东京城,把这一消息散播到了汴梁的每个角落,顿时就点燃了这座繁华都城的百姓们的热情。
很显然,接下来的七月,无论朝堂还是江湖,无论东南西北,整个大宋天下,所有人都将知道孙途,都将崇拜孙途,都将把他视作救国为国,开疆拓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最大功臣……
而当这一消息传入朝堂,落到那些身居庙堂之高的相公们的耳中后,他们虽然也在对人笑,但真正的心情可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了。
太师府中,蔡京的书房里,面对着自己的一干亲信,蔡京是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怒火,啪的一下,就把个价值连城的,最得他珍爱的柴窑瓷碗都给掼成了碎片,更是把所有下属亲信给吓得噤若寒蝉,连口大气都不敢再喘。要知道,近二十年来,独掌大权的蔡太师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般愤怒失态过,这也能看出此事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冲击了。
“其心可诛!孙途此人当真是其心可诛!他哪来的胆子,居然敢不经朝廷允准就擅作主张,用露布飞捷,将北边的胜利广告天下?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他到底想做什么?”一连串愤怒的咆哮从其口中喷薄而出,而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响起,却是老人家激动之下伤到了肺了。
一见此,下边的那些亲信顿时就着了慌,赶忙上前又是拍背有是抚胸,又是递水,又是劝慰……直忙了好一阵后,蔡京才稳定下来,只是脸色却越发的难看,白里透着青。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对此,诸位有何看法啊?”
“下官以为孙途此举确实大大不妥,但是,朝廷毕竟没有明令禁止边将露布飞捷,所以还真不好以此入其罪……”
“更何况,他孙途率军夺下幽云十六州也是实情,更是我大宋百年夙愿,功劳如此之大,怕也不好以这么一点小过错就怪罪于他啊。就是官家那里,怕也是不会介意的。”
“是啊太师,此事纵然有所不妥,但终究无伤大局,还请莫要因之大动肝火,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听着这些劝慰声,蔡京的眼中更有阴翳透出:“怎么,你们是真不明白个中关键吗?老夫才刚打定主意要先压住此事,再找机会除掉此獠,以安我大宋社稷,他就突然来此一招,这分明就是冲老夫,冲我们所有人而来啊。”
众官员作为蔡京亲信自然知道这段时日他在朝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了——其实早在数日前,相关捷报已传到京师。可蔡京却硬是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影响力把此事给彻底压了下去,无论兵部、枢密院还是其他各衙门,几乎无一人敢向外透露北方有此一胜。而他为的,就是趁此消息尚未被天下人所知前,找出孙途的各项过错,直接把他拿下!
其实孙途的罪过都不用找的,全在明面上摆着呢。杀高俅,软禁童贯,抢夺兵权……无论哪一件,都够定他一个图谋不轨,灭其满门的。而蔡京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担心会影响到北边局势啊。
而现在,终于北边伐辽有了确切消息,虽然孙途真就创下了百年未有之大胜,但对蔡京来说,这依然不算问题。因为他完全可以向天下人解释,此战真正的主帅是童贯,是朝廷和陛下的用人有方,而把孙途等人的功劳给遮掩下来,再罗列其罪行,顺势便可把这个一直与自己为敌的家伙给拿下了。
他孙途纵然立再多的功劳又如何?他还不是一个地位不高的武将,当身为当朝宰相,权势熏天的蔡太师要抹其功劳,定其死罪时,他一个武将还能翻了天不成?
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可结果孙途却来了这么一招。如此一来,蔡京的全盘计划就彻底被毁了,那赶往天下各路州府的露布飞捷将让他再难否定孙途的功劳,也让他不能再瞒着皇宫里的天子了。
这一回,蔡京所以愤怒,其实更多在于恐惧,恐惧于一切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握,恐惧于孙途居然会先一步猜到自己的行为,并一早就做好了反制的准备。如果真是这样,那接下来的麻烦只会更大啊。
可即便如此,蔡京依旧不会改变既定方针,孙途越是如此,就越是威胁,必须将其铲除!在这一刻,他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尽快已问罪之名义把孙途调回京城,调离那些随他征战多年的部下兵马,然后在其回到东京的第一时间将之拿下,处死!
此人威胁太大,已不能留!哪怕会引来再多的争端也在所不惜,因为蔡京已经感觉到了此人对自己,乃至于整个大宋的可怕威胁。
纵然立下盖世之功又如何?在朝中权臣的眼中,他孙途终究只是个能随意处死的卑微武将罢了!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