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王府书房内,肃王府的核心幕僚,安静坐在椅子上,目光在肃王和小王爷身上来来回回,意味莫名、一言难尽。
太后是肃王伯母,皇后是肃王嫂子,世子是肃王儿子……唉……
萧绮端着茶杯坐在前面,低头小口抿着茶水,同样眼神怪异。很想装作不认识旁边这个未婚夫,可这显然不现实,此时都有点后悔提前参与西凉的政事了。
肃王许悠,看着冷峻不凡的儿子,短短时间,表情变幻了很多次,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夸吧,明显不对。
这把皇帝的嫡母和发妻拐回来,要是还夸几句,以后指不定带什么人回来。
骂吧,更不行。
多扬眉吐气啊,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都对我儿子下锁龙蛊了,我儿子睡你娘睡你夫人有问题?
许悠琢磨了半天,终是不好评价此事,看向了未来儿媳妇:
“嗯……萧绮,你可有什么提议?”
萧绮斜了许不令一眼,还是就事论事:“崔小婉是幽州崔氏的嫡女,好好安置在西凉并无坏处。日后,若是需要幽州崔氏的支持,有崔小婉在中间,办事要方便许多。”
萧绮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门阀之间结盟多半都是联姻。如果以后许家要往中原发展,少不了门阀世家的支持。目前已经和‘萧陆’两家有了姻亲关系,若是把崔小婉也娶了,崔家有这层关系在,在形势不妙的时候,很可能直接倒向许家。只要五大门阀三个站在许家背后,想把宋氏从皇位上拉下来,就只缺个机会了。
诸多幕僚思索了下,对这个提议持保守态度,并未点头。毕竟许家现在还是‘大玥忠骨’,肃王也没明确表示要反,说这些不合适。
许不令坐在萧绮身侧,含笑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崔小婉已经死了,只当做是寻常女子即可,事情不要传出去,以后也不用再提,等确实需要的时候再商量吧。”
萧绮点了点头。
许悠也不想在这捋不清的关系上多聊,揭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商谈起了东部的战事。
说起大玥东边,无非就四个字——节节败退。
在许不令返回肃州的这段时间里,关中军已经开赴到了北疆,和北齐大军在正面交锋。
北齐是破釜沉舟的复国之战,大玥则是内忧外患人心涣散,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朝廷虽然挡住了北齐迅速南下的攻势,却挡不住北齐的步步为营蚕食,战线依旧再往南方推进,每天都有城池郡县失守,反攻回来的寥寥无几。
而大玥另一头的江南,情况则更加不妙。
吴王弹劾皇帝之后,朝廷迟迟没有回应,平叛的军队兵力不够,反倒是助长了叛军的气焰。
吴王宋思明自然不会去平叛,而是大肆宣扬皇帝的暴行,什么‘税赋都是皇帝收的、准备把你们这群流民杀干净、本王想帮你们讨公道,但是皇帝不听’等等,脏水全部往皇帝身上泼,把自己塑造成为民请命的救世主形象,为以后的收编叛军做准备。
而这其中,还有一条流言在民间兴起,说是孝宗皇帝当年本想把皇位传给二皇子,也就是老魏王,玉玺都已经给了老魏王,但先帝仗着朝臣拥戴强行夺权,没有遵孝宗皇帝遗诏。暗指宋暨这一脉得位不正,篡了魏王一脉的皇统。
这个消息,在明眼人眼中肯定知道是假的,只不过是否定宋暨皇权正统性的理由之一罢了。
但天下大事哪有真假对错,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只要篡权成功,哪怕宋暨手上拿的是真玉玺,也会变成假的;反之亦然,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假消息,局势发展到一定地步,也会变成真的。
在场的肃王幕僚和萧绮,唯一能从这个消息得到的东西,只有吴王想推举魏王继任新君,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可分析的点。
许不令在书房里旁听了许久,有能干的老婆在,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散会之后,便和萧绮回到了后宅,想和宝宝陆姨再解释下崔小婉的事儿。
可惜,哪怕许不令再三解释,自己没按‘婆媳大被同眠’的心,萧湘儿和萧绮都是不怎么信;陆红鸾在吃醋的事情上,永远和湘儿站在同一战线。三个女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让许不令旁听。
宝宝不疼姨不爱的,许不令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的离开院子,去找宁玉合说下崔小婉的事儿。
王府后宅很大,几十间院落并联在一起,其间还有亭湖花园等观赏之地,居住数百丫鬟,看起来依旧有些空荡荡。
许不令幼年待在王府里的时间很少,至今好些地方都没去过一次,走走看看之间,还未抵达宁玉合居住的院子,倒是瞧见花园间的道路上,宁清夜迎面而来,
宁清夜性格恬淡孤傲,一年四季都是一身单薄的白裙子,高挑的身段儿配上提在手中的雪白‘照胆剑’,看起来既有仙气又有侠气,在王府诸多丫鬟的衬托下极为瞩目。
宁清夜身形笔直快步行走,神色上却好像有点出神,走到附近才发现道路对面的许不令。
上次一起拜见宁玉合,宁玉合直接答应之后,宁清夜就懵了,说是和许不令先做情侣,可她根本不知道情侣间该如何相处,这么长时间里都躲着许不令,一直赖在楚楚和满枝跟前,不给许不令私下里独处的机会。
狭路相逢忽然撞上,宁清夜脸色微微一变,如同遇到仇家一般,转身就跑。
“清夜?”
许不令显出几分笑意,一个起落便来到了宁清夜的身侧,抬手挡住去路:
“你跑什么?”
宁清夜脸色不易察觉的红了几分,双眸依旧冷冰冰的:
“你让开。”
许不令笑容明朗:“都说了彼此先做情侣,有你这么对待情郎的?难不成说话不算数?”
“……”
宁清夜稍微沉默了片刻,淡淡哼了声:“我岂会说话不算数,你想让我怎么对待你?我不可能和满枝一样粘着你,也不会像松姑娘那样,对你言听计从。”
许不令微微点头,抬起手示意道路:“一起出去走走?”
宁清夜犹豫了下,没有拒绝,默默的跟在后面:
“师父答应你我的事儿,但我并未答应,你……你别得寸进尺。”
“我岂会得寸进尺,上次你让我看我才看,你不让我看的时候,我可是老实闭着眼。”
宁清夜脸色猛地一红,抬手掩住胸口,没有接话。
许不令缓步行走,见宁清夜默不作声,继续道:
“不过我确实挺意外的。”
宁清夜蹙眉道:“意外什么?”
许不令眼神下移:“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以前我还没发现你那么大,摸起来比满枝都大一圈儿……”
???
宁清夜脸色一冷,转身就往回走。
许不令抬手挡住去路:“开玩笑调节气氛罢了,情侣间都是这么说话的,别往心里去。”
宁清夜眼神微冷:“你当我傻?你这就是调戏女子,夫妻之间都应该相敬如宾,哪有你这样的?”
许不令略显无奈:“不信你去问满枝,私下里不这么说话,难不成聊军事政治?那怎么生孩子?”
宁清夜脸儿时红时白,迟疑了下,埋头走在了前面:“我反正不喜欢这样,要走路我陪你,再口无遮拦,我就回去了。”
许不令含笑点头,不紧不慢的跟着,一道出了王府,在王府的高墙外,慢慢遛弯。
肃州城新建不过甲子,建筑大半都很粗野,规划、绿化更是不堪入目,论其秀美甚至不如江南的县城,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地方大,视野开阔,连巷子都能两车并行。
宁清夜提着剑,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走出几步,察觉许不令不说话光顾着看风景,又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和许不令并肩而行:
“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不令缓步行走,微微耸肩:“你让我别说话,我自然闭嘴了。”
?
宁清夜柳眉轻蹙:“我让你别口无遮拦,正常说话自是可以的,难不成你满脑子,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嗯。”
“嗯??”
宁清夜差点岔气,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回走。
许不令再次抬手拦住,含笑道:
“逗你玩的,你想说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宁清夜咬了咬银牙,忍了许久,才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平淡道:
“我没话说。”
“那就不说话,不过说好的先做情侣,总得有点情侣的样子吧?”
“情侣是什么样子?不许抱着我啃,也不许乱摸,不然我现在就走。”
宁清夜眼神戒备,手放在剑柄上,看模样随时准备来个拔剑斩。
许不令略显无奈,大大方方的伸出左手:
“情侣就是手拉着手,从这里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回来,简单的很。”
宁清夜稍显茫然,看了看许不令伸出的手掌:
“要走多久?”
“走到时间太晚,再不回去要被家长骂为止。”
??
宁清夜莫名其妙,琢磨了片刻:“这……这有意义?”
许不令认真点头,勾了勾手。
宁清夜迟疑片刻,左右看向后巷,确定没有行人后,才抬手握住了许不令的手腕,拉着便往街尾走。
许不令被拽的一个趔趄,反手十指相扣,强行稳住宁清夜的节奏:
“慢慢走,心思放在手上,对,感觉到什么没有?”
“感觉到什么?”
“就是心跳的感觉,小鹿乱撞什么的。”
“……”
宁清夜没有回答,偏头望向了另一侧的围墙,抽了下手想松开,却没抽出来,便也任由许不令牵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