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仓库到大宋
这一场宋辽两支偏师间的战斗已然彻底偏离了各自主将的筹谋与意愿。
从一开始的偷袭与伏击,变成后来的弓弩矢石间的较量,而现在,更是成为了正面的攻防对决,其激烈程度更是迅速抬升,如火如荼。
辽人毕竟不同于以往中原王朝所面对的那些北方游牧之敌,他们早早已建立政权国家,国祚甚至要比大宋更长上几十年,而在其发展的过程里,更是不断吸收中原文化为己用,这不光体现在政体官制等文治方面,也呈现在了他们的用兵与战争上头。
他们再不像以往那些游牧部落般只知道侵略攻伐,却对攻城之战生疏得紧。如今的辽人对于攻关破城那是极其熟悉的,还能建造出各种各样流传于中原大地的攻城器械,这当然也包括了最简单的投石车。
当看到辽人开始在山前修造起投石车来时,孙途的心便迅速沉了下去,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情况。他是真没想到这么一支辽军轻骑,居然也有人会制造如此器械,而且还有这样的心思,敢在宋军援兵很快就会赶来时好整以暇地造出来针对自己的防线。
而山上的宋军对此却是拿不出防御的手段来,这山冈本就不高,很容易就进入到投石车的射程。但是,他们的弓弩却显然无法对五百步左右的投石车造成威胁。而且山上还不像城池那样有墙体可为掩护遮蔽,这就让山上几千人全都暴露在了敌人的投射范围内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敌人忙于修造投石车时也赶紧在山上垒起简易的土石墙来,但这玩意儿能挡住几下轰击可就不好说了。如果是在极寒的深冬季节,再加上有足够的水源的话,孙途倒还能用以水凝冰的效果来使墙体变得更加坚固,但现在嘛,这却只成空想了。
所以如今看着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下山,破坏敌人的投石车。但这也没多少成算,因为辽人早有了布置,山下三百步外骑兵早已集结蓄势,一旦宋军敢下山冲击,便会立刻陷入到他们的包围之中……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就让末将等冲上一场,看能不能奏效!”曹炎有些急切地出声请命道,边上的潘松韦诚等将也都露出了相似的眼神,他们也感受到了威胁的逼近,也想拼上一把。
但孙途却当即制止了他们的这一冒险念头:“还没到拼命的份上,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到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咱们是为了亲手歼灭这支辽军精锐吗?不,咱们是为了把他们引出来,然后等着雁门关的大军到来,以绝对兵力将之剿灭!所以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一个拖字,而不是与他们拼死决战。
“现在我们身在山上到底还是占据了地利,这简陋的投石车的杀伤也有限,只要坚持住,就有胜机!”
听了孙途的话后,这些部将终于也定下心来,不再叫嚷着要冒险下山了,同时随着一声声令下,本就不是太多的盾牌被迅速调集起来,树于众人身前。同时,原来用以隐藏身份的那些木车也被悉数拆成一块块木板,当作盾牌的替代品使用,反正山上宋军是打算坚守到底了。
上方宋军的举动自然全落在了萧延平的眼中,这让他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失望。他确实是在想着能把宋军给逼下山来的,这样自己的骑兵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之彻底歼灭了。但现在嘛,真就只能依靠投石车之威来决定胜败了。
经过半日一夜的辛苦赶工,第三日天亮时,十多架投石车已全部就绪。其实这都不能称之为投石车,而是投石机,没有能自如进退的车轮等物,只是固定在原地的机器,而且其结构比之宋军中常见的攻城器械也简陋许多。但这已经足够对山上的宋军造成强大的威慑与打击了,尤其是在萧延平的一声命令下,随着杠杆前端猛然下落,带得后方网兜高高抛起,再把里头所装的一块块石头朝着山冈飞来时,山下辽军便是好一阵的欢呼。
此时山上的宋军能做的,就只有藏身于掩体之后,祈祷着老天保佑了。这一回,老天还算是站在了宋军这边,这一批看似惊人的石头在来到山前时,竟有多半因力道不够早早就坠落了,只有少数小块的石头砸到山上,却也被宋军的盾牌和土墙给挡了下来,只造成了极小的损伤。
投石机虽然简单,却也不是仓促间就能完全制造出来的,辽军的这一批明显力道不是太够。这让宋军大感振奋,嘲笑声不断传下山去,也让辽军气势为之一馁。
但很快的,宋军就笑不出来了。萧延平再度下令,让人把投石车前移五十步,然后装上了更少一些的石头。随着网兜再次弹起,数以百计的石块顿时就如雨点般砸上山来,纵然许多宋军都顶着盾牌木块,还是叫苦不迭,伤亡不小。
更惨的还是树于最前方的那面土墙,只两轮抛射,那墙体已被打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崩碎倒塌了。这可吓得宋军只能后撤,以求能减少伤亡了。但是在已然前移五十步的投石车面前,这点距离根本就没什么用,半日下来,竟打伤打死宋军超过五百之数。
这对宋军的打击可是极大,要知道这可是在敌军全无任何损伤的情况下的伤亡啊,而且自家还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只是被动挨打。这要是再来上一两日,五千人被生生砸光都是有可能的。
直到夕阳落下,辽军才终于暂时停手,然后萧延平又再度派出一支骑兵突然冲击了山冈正前方,竟是打算趁着宋军士气低迷,前方又无兵力布置的机会一举冲上山去。
好在孙途的反应足够迅速,当机立断亲自带人上前抵挡,一阵厮杀下来,才算是打退来敌,但自身也付出不小的代价,又有三百军卒或死或伤。
可以说只此一日间,宋军的伤亡就已达到了可怕的千人之数,而且伤者多半都已无力再战,眼下还能一战者,竟不满四千之数了。
等黑夜降临,战事暂歇时,山冈上已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将士们虽没怎么说话,但看向孙途的目光里已多了几分绝望和无奈,还有人在小声嘀咕:“援军呢?他们为何还没到来?照道理今日天黑前雁门关的兵马就该到了,他们为何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这也正是孙途心中的疑虑所在。他之前敢阻止部下冒险,死守山冈,就是认为援军会在今夜前赶到。可现在,远远朝南方眺望,却连半点援军的影子都没有啊。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同样对此感到疑惑的还有萧延平,他早看出了宋军的用心,所以敢如此做,只因他一早已派出探子去了南边几十里外盯着了,只要宋军援兵出现,他会在第一时间撤军。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日都未必有宋军赶来,而那时,自己麾下兵马就足以踏平眼前的小山冈了。
别看宋军好像只折了一小半兵马,但其实战场上的实力减损可不是简单的算数。一旦伤亡数字超过某条线,纵然是再精锐的军队也会瞬间崩溃。而就萧延平对宋军的了解,四成的伤亡,就足以让山上宋军失去继续撑下去的勇气,到时只要自己率军再冲一次,战斗就能结束了。
几乎是同时的,山上山下两军主将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雁门关的方向,猜测着那里的兵马何时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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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内,直到此时,都未曾动上一兵一卒!孙途期待中的援军,打从开始就没有出发,哪怕此时他们依然能清晰地看大那滚滚的浓烟在几十里外直冲天际!
事实上,就在两日前,看到这狼烟升起时,田伯元就已点兵欲出关北上救援了。但奈何,就在此时,一人却拦住了他的命令——监军杜昌国。
“杜监军,你此事阻我救援是何道理?”田伯元有些急切地吼道。
“田将军,本官问你,你现是何职?”杜昌国却显得颇为淡定,甚至带了笑问道。
“雁门关守备,怎么了?”
“这就是了。你的职责只在守关,至于关外战事,就不是你能做主了,你更无权带兵冒险,去和那未必存在的辽军作战。”
“可是,这不是我们一早就与孙将军约好的吗?”
“这本官可不管。”看着对方那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杜昌国笑意更盛:“我这个监军有权辖制于你,若你敢胡作妄为,导致雁门关守军空虚,本官自当行权否决一切!所以你就给我安心留守于此便可,至于关外一切,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是……”田伯元还待再说什么,但很快地,他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杜昌国有意而为,就是为了报当日孙途压得他只能服软的一箭之仇啊。此人竟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甚至不惜以北边那几千兵卒的性命为陪葬,也要将孙途害死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