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夜色渐深,金陵城在风雪中陷入寂静,秦淮河畔残留着些许欢声笑语,街道上只剩下披着蓑衣的更夫偶尔走过。
城中不起眼的东北角,野道人吴忧从秦淮河沿岸归来,回到了落脚的客栈。客栈位于东城的一片平民区内,开了很多镖局,江湖人在也喜欢在这里接头。
吴忧的兄弟薛义,被狼卫追杀致死,这个仇要算许不令一份儿。
几天以来,吴忧凭借着过人的轻功,一直偷偷盯着许不令的动向。许不令没有隐藏行踪,每天两点一线,在陆家和书社之间来回,哪怕是孤身一人,吴忧也没胆子过去打招呼,目前看来,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机会。
此时客栈中只剩下小二坐在门口等待晚归的客人,吴忧提着剑进入客厅,便瞧见与他接头的打鹰楼舵主常侍剑,坐在桌边吃着葱花面。
常侍剑身上风尘仆仆,明显刚赶到金陵城,桌子上还放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看起来像是兵器。
吴忧见状收起了心神,快步来到桌前,抬手打了个招呼:
“常兄。”
常侍剑抬了抬筷子让吴忧坐下,两口嗦完了面条,才吐了口气:
“刚刚从杭州那边过来,有个差事交给你。我记得你那在长安折了的兄弟薛义,好像是薛承志的远房亲戚?”
吴忧在桌子对面坐下,倒了两杯茶:“确实如此,我那兄弟使得一手好铁枪,按辈分算,是薛承志的侄子,不过六合门家业大,薛家子弟徒遍地皆是,关系也不算密切。年初的时候,给我那侄女小桃花寻师父,天资不错挺入薛承志的眼,我凭借这层关系和薛承志接触过两天,倒也说得上话。”
常侍剑点了点头,把桌上黑布包裹的宝刀推给吴忧:
“前几天让王家的人打听过,剩下的两枚玉器全在许不令手上,得想办法取回来。上面的人商量了下,吴王这边不太好动手,想让薛承志去办。你轻功最好,又和薛承志认识,尽快赶去苏州一趟……”
吴忧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凝,凑近了几分:
“让薛承志杀人夺玉器?”
常侍剑眼神略显无奈,摆了摆手:“薛承志又不傻,怎么可能帮吴王杀肃王世子,真要杀许不令,也不可能让你我传话,主要还是为了玉器。薛承志是江湖人,搜集玉器找《通天宝典》合情合理,不会让许不令怀疑。而且薛承志江湖地位超然,整个江南能和许不令面对面谈事儿,许不令还不敢造次的,只有他了。你把吴王的牌子和这把刀给薛承志带过去,让他以此宝刀将玉器换回来,今后吴王会给泰州当地的官府打招呼,六合门走镖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互惠互利。”
吴忧轻轻点头,说起来也算个简单差事。
江南的武人圈子不大,薛承志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所在的六合门开创的六合枪,至今还是大玥军伍必修的一门功夫,只要是从军的基本上都会两手。因为这个原因,大玥的军伍将门都比较敬重薛承志,十年前铁鹰猎鹿,朝廷也没动六合门。
薛承志年纪比较大,和老剑圣祝稠山是一辈人,遵循老派江湖人的传统,和官府的界限划的很清,主要营生是帮江南商贾压船。江湖人押镖一般不看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收了银子就会给你送到地方,因此很多走私的大户都会找私镖帮忙押送,官府收不上税自然会沿途堵截找麻烦。
若是吴王给泰州的官府打声招呼,对六合门押的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薛承志也不想和官府起冲突,自然会乐意。而拿宝刀和许不令换玉器,也不伤和气,凭借薛承志‘铁枪双雄’的名声,许不令恐怕也不敢不给面子。
野道人吴忧摩挲着手指,把桌上的宝刀滑到了身前,蹙眉道;
“今天晚上,许不令把杨映雄宰了,常兄可知道此事?”
常侍剑用手绢擦了擦嘴,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知道又能如何。”
“吴王会不会为此动怒?”
“这个……”
常侍剑稍微琢磨了下,叹了口气:“杨映雄能在金陵做这么大,肯定是吴王在背后打过招呼。南山港每年收那么多真金白银,还不都是给了吴王,不然我打鹰楼和其他势力,靠什么吃饭办事儿?这么一刀把杨映雄剁了,相当于在吴王身上割了一块肉,岂会不动怒。”
打鹰楼三年前才和吴王接触,也是从那时开始疯狂招揽人手扩大规模。行走江湖也要吃饭穿衣,招纳的人手总不能他们自己掏钱给打鹰楼办事,打鹰楼又不绑票劫道做生意,银钱的来源肯定是得靠背后的大金主吴王。
吴王在谋划大事儿,暗中培养的势力不止打鹰楼,这些财政支出见不得光,都是从各种灰色地带挤出来的,南山港没了确实是掉了一大块肉。
吴忧点了点头,稍微思索了下:“许不令杀了杨映雄,南山港肯定不好继续收银子。吴王既然动怒,会不会对许不令……”
常侍剑自然明白意思,摆了摆手:“这种事儿,连我都不可能知晓,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许不令马上要动身去杭州,路上就得下手,时间仓促,你速速把话给带过去……对了,让薛承志注意分寸,别两句话不对失手把许不令弄死了,上面特地叮嘱过这事儿……”
吴忧安静聆听常侍剑吩咐,手指轻敲桌上的宝刀,眼珠稍微转了几下,才点头:“常兄放心,交给我即可。”
说完站起身来,提着黑布包裹的长刀快步出了客栈。
常侍剑安排完了事情,又叫了一碗面,坐在桌前想了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出门想在叮嘱吴忧几句,只可惜街面上空空如也,轻功超绝的吴忧早已经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