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厅
每个人都需要被尊重,虽然秦氏的关注点几乎都在承平伯身上。
南宫夫人得到承平伯府的尊重,她想得起来换上素衣并且往灵位前上香,秦氏则听到上香这两个字,就乐不可支,从听到“上香到灵位前”就乐,貌似不合适,可是有谁会管呢?
林家没有近支本家,远房的本家也和伯夫人撕破脸,如今的承平伯府真正是自己当家,就像承平伯在世的时候一样。
承平伯夫人和秦氏陪着南宫夫人上香,还真的没有请她进入香堂,这种忌讳南兴也有,大家心照不宣,不过客气些,上过香后请南宫夫人入座更加客气些,主客都得到满足。
第二个到的是蒋夫人,这位会看诗词懂的也相对多些,一身雪白的衣裳绣着浅蓝色的花朵,女人天生的多愁善感在会看诗词的蒋夫人这里得到发挥,她本心就喜欢这件素衣,能穿出来做客自己很开心。
承平伯夫人和秦氏见到第一眼就暗暗点头,目光再移到蒋夫人乌云般的发髻上,那里有白玉簪子、碧绿花钿这些,赤金红珊瑚黄宝石等耀眼的东西一样没有,主人们再次点头,对蒋夫人也相当的客气。
蒋夫人也想得到上香这一件儿,入座以后和南宫夫人挨着,两个人为自己大吹法螺。
“到底是伯府,香堂盖的气派,那门窗用的木头都是好的。”南宫夫人笑容可掬,以一副含蓄的口吻道。
蒋夫人斜斜抛个眼神,在肚子里骂一声贱人也敢炫耀,笑盈盈的附合:“岂止木头用得好,那雕刻你看到了吗?荷花宝座有祥云,这个图案也好。”
南宫夫人笑容不改,也悄悄的回骂一声果然贱人也想到了,两个人继续寒暄。
小宣夫人迫不及待的第三个到了,进门就问她是不是第一个,听说排第三,不免跺着脚,把带来的一小篓果子送给伯夫人,这位想不到上香这一出,直奔商会而去,好像这样赶着走几步,就把能第一个来的南宫夫人和第二个到的蒋夫人给压到后面。
承平伯夫人和秦氏都没有怪她,哪能个个都大方得体呢,就像今晚特意分发绸衣裳的佃农和商铺里的伙计,他们依靠承平伯才有个饭碗,他们中间也很少有人想得到往香堂磕头。
“哈,你们两个真是坏啊,怎么不喊我一声儿呢,咱们三个亲亲热热的来在别人的眼里难道不好吗?”小宣夫人没有坐下来,先把一个罪名扣向南宫夫人和蒋夫人。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同时向天翻眼,漫不经心地道:“哦。”
小宣夫人是不会冷场的人,她挑了挑,南宫夫人和蒋夫人坐在一起,她要么贴着南宫夫人坐,要么就和蒋夫人比邻,可这两个都不讨人喜欢,小宣夫人看看大红漆的圆桌面,毫不介意的转上半圈,跑到圆桌的对面坐下,和南宫夫人、蒋夫人脸对着脸儿。
半边桌面由自己占据,小宣夫人感觉占据殿下一半那种,支肘托着下巴,娃娃脸上飞起来浮夸的笑容,娇滴滴地道:“这样啊,我能看到你们,你们也能看到我,咱们可就亲香了。”
有整个桌面隔开呢,南宫夫人放心的低低骂:“傻子就是傻子。”
她这句话不怕蒋夫人听到,蒋夫人的话也不听南宫夫人听到,也喃喃:“背着看台,等下扭脖子别伤到才好。”
两个人很有默契,陪着小宣夫人扯东扯西,决计不提上香这一出儿。
谁是她的亲人吗?
犯不着提醒她,让她就这样一直没规矩而又心里懵懂好了。
小宣夫人叽呱的笑着商会上的“假商人”,南宫夫人和蒋夫人耐心的为她解释,晋王梁仁没有妻子也没有定亲在外的妻子,枕边人的傲气多少有些,她们不服气官员们,也不服气大的商行,认为他们不够恭敬,不知道送礼什么的。
一个喧嚣的想法不见得所有人都有,先是从南宫夫人那里开始,她打发家人去泰丰商行办事,便宜没占成回来告黑状,南宫夫人这种从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京里来的官员也好太宰夫人也好,她都敢骂,想当然的传播传播泰丰商行的“恶名。
也只有遇上承平伯夫人这种更强的,南宫夫人才收敛羽毛,当个和气守礼的客人。
蒋夫人不怎么信南宫夫人的话,陈娘子也不信,可是也想得到推及到自己这里,商行们背后其实瞧不起她们,嫌隙就这样一点一里的滋生,虽然不至于枕边人齐心合力斗商行,也愿意看个商行的笑话。
承平伯夫人的商会不请商行,南宫夫人和蒋夫人都是两个字:解气。
伯夫人的意思,为什么请商行呢?这鸡我自己买。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所想的,为什么请商行呢,我们难道不会买不会卖?
小宣夫人弄懂以后,又看在南宫夫人和蒋夫人突如其来的耐心上面,当然她才吃的暗亏她不知道,小宣夫人的可笑矛头挪向商行,她忿忿着:“就是,偏不请他们,他们眼里几曾有过我们?”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揣着暗乐,陪着她有说有笑,汪姚氏到了,左赵氏也到了,两个人佩戴的有金簪子还有红宝石耳环,被小宣夫人抓个现形嘲笑一通,汪姚氏和左赵氏忙说没想到,把金光闪闪和鲜艳首饰的首饰拔出收起。
左右看了看,就只有陈娘子没到,南宫夫人也不会忘记她诬陷隆盛商行,陈娘子拒绝参与,撇着嘴儿道:“殿下对她也不差,没事儿就装寒酸,这只怕又是走路来的。”
蒋夫人有几分敬佩陈娘子,晋王殿下对大家都不差,陈娘子如果开口说车轿,马车没有小轿却会有一乘,马车比小轿贵,养马不见得比养人便宜,而轿夫又不是白养着的,看个门扫个地打个杂的不是闲人。
陈娘子没有车轿,是她不肯要,她平时也不肯戴贵重的首饰,就是好颜色的衣裳也轻易不穿,总是一件青衣,新些的或半旧的,就这样家常度日或出门会客。
陈娘子是个省事的人。
也正因为省事,蒋夫人同时也烦她,凡是有内涵的事情难道不是蒋氏的专长?
见南宫夫人讥诮陈娘子,蒋夫人扯动嘴角有一个淡淡的笑容,用这看不清楚支持南宫夫人还是不放心上的态度回答。
不管谈论谁,都有小宣夫人的份,她接话嚷道:“是啊是啊,怎么她天天都晚。”
话音还没有落下,四个人进门,承平伯夫人、秦氏、陈娘子和小桃,小宣夫人夸张的站起:“我说你啊,这叫怠慢主人吧,你看看这么多人都等着,你也太晚了.....”
陈娘子是她一贯的温婉:“对不住,我来晚了。”
小桃嘀咕:“总要先上香吧,”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露出微笑,小宣夫人张大嘴原地僵硬,上香?是什么东西?
在脑海里碰撞来碰撞去,直到小宣夫人明白,承平伯是几个月前去世,貌似应该上炷香。
电光火石也就那么一下,可是足够当事人明了,小宣夫人不再纠缠陈娘子,怒气冲天问道:“南宫,你上香没有!”
南宫夫人笑眯眯:“当然上过。”
“老蒋,你呢!”
蒋夫人听到这个称呼就脑袋痛,气呼呼地道:“谁是那没家教的,进门不知道拜主人。”
小宣夫人又问汪姚氏和左赵氏,这两个惹不起她,陪笑说不知道小宣夫人没有想到上香,如果想得到一定告诉她,小宣夫人重新坐下来气焰全无。
小桃也是高兴的,一个人悄悄的乐。
乐声在周围悠扬的响着,小宣夫人这口气终究忍不下去,她得发泄发泄,像承平伯夫人怯声道:“怎么,没请歌舞吗?这曲子从我进来听了好几遍。”
承平伯夫人向她歉然:“咱们王城里出名的乐师也和商行一样,请不来呢。”
“这我知道,”蒋夫人笑道:“从外面来了个败家子儿,姓蔡,据说带的钱那数目没人敢想,他每天从一个院子喝到另一个院子,歌女舞妓乐师都侍候他去了。”
大家都笑,都知道在这里说的“院子”是指风月场所,不是谁家的小跨院。
承平伯夫人笑着笑着,和秦氏忽然的心酸,承平伯是个爱玩会玩的人,家里以前也有一班吹拉弹唱,主人一死他们就散,因为卷的财不多,承平伯夫人只骂几声黑心的,难道你们说走我不赏路费吗?也就这样过去。
两个老成的留下,一个会弹琴,一个会吹笛子,充当今晚的乐师,这琴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笛子也不能引来百鸟,又失去搭配的乐师,小宣夫人的眼也入不了。
佃农和伙计们很少听到这种笑话,他们支着耳朵听热闹,直到最后又进来一批人,林家各店铺的掌柜、二掌柜的到来,林姓商人早就在了,今晚的商会开始。
放眼看去几十张桌子和上百个座位没有空着的话,林姓商人知道自己的鸡可以卖脱,现在只忧愁怎么能把文听雨拉下水,让这老头儿的坏水暴露在人前。
承平伯夫人今晚表面上和王城的各商行较劲,也没有特意请主持的人,而是管家林诚主持,林诚乐呵呵的走到房间中间,这里没有特意的搭高,从名称是看台,他举起手比划着数字:“先卖一笼鸡,看看价钱再谈下面的生意不迟。”
小桃跳起来:“我家买了。”
夫人们坐的桌子和佃农们隔开,也即是如果商行到来的话,大商行和小商行也是隔开的话,这显然不妨碍佃农们奋起直追,一个佃农也站起来:“我买!”
他是夫妻一起过来,年青的女人爱惜的一遍遍撸平丝绸衣裳的衣角,小声地为丈夫助威:“夫人说要热闹,要抬价,夫人这样说的,你们敢不听?”
小桃尖叫:“我家的。”
佃农高声:“我家要。”
出门前想好,过来就是花银子,陈娘子只忍住笑提醒:“小桃,你先问问多少钱一只。”
小桃问了问,和陈娘子算了算手中的银钱,离她们想要买的数目还有距离,小姑娘一蹦又有多高,一个拳头高高的举着,手心里攥着银子:“我加钱!”
佃农夫妻也沉默一下,两口子盘算承平伯夫人给出的价位,夫妻两个齐齐的向着小桃吼:“我也加钱!”
林姓商人眼眶一热,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按说这个老油条见过激动的大场面,可是他看着承平伯夫人找来的佃农和薄薄纱帘后的女人们,林姓商人的眼泪忽然就不值钱。
鸡,谁家不需要?
有人不需要斗鸡,却一定会吃到鸡。
面前这一百来个人买不完所有的鸡,可是承平伯府及枕边人的家里,买起来都不是十只八只,林姓商人更加确定自己不用这趟赔钱,那么坏老头儿文听雨更加清晰的在心头。
哪怕把收回来的钱全用在南兴,也得让文听雨的跟斗栽到泥底。
林姓商人胡乱的抹几把眼泪,开始运用他所有的聪明筹划还击。
在他哭的这一会儿功夫,商会变成放牛行,好些商会热闹的时候也就是放牛行,秦氏也哭了,为商会又一次成功举办而落泪,承平伯夫人在不知不觉里眉头轻扬,意气风发的模样出来。
达成、得意.....是每个人都离不开的状态,承平伯夫人也一样的喜欢,她缓缓环视商会,虽然今天来的人不合格,可在她的幻想里那边坐的是泰丰商行,那边是龙门商行,那边是永茂,那边是王记,所有的商行都会到她这里来的。
她没有陪着夫人们,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更方便及时调整,管家站立两边,有什么话一说就得。
向着林忠道:“拿出来吧。”
嗓音里有着期盼。
林忠欠身说是,片刻后,他出现在伯府的大门那里,高声的吆喝:“寒梅古井画卷一幅,起价三万两白银。”
邱老板直了眼睛:“林家收藏的寒梅古井......”他拔腿就往雨里跑,说着:“我要我要.....”
就在他离台阶还有两步时,一个家人从林家出来,向林忠低语几句,林忠点头含笑,高声再道:“客人提价,四万两,”
又一个家人出来,林忠点头含笑:“客人出价,五万两......”
和邱老板一起跑来的古董商们脸唰的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