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首先被拍卖的是几位官职不到四品,但却是书画名家的官员的作品。其中就有吴伟业的作品。不止吴伟业,詹事府有名的官员,包括书画大家王铎都为今天的拍卖会贡献了作品。
“田公公,草民有一问。”有一商人举手。
“讲。”田守信笑眯眯。
“只要拍到了,不管价钱几何,都会有太子殿下的赞誉,是吗?”商人问。
“是。”田守信很肯定的点头:“哪怕是最低价成交,太子殿下的赞誉和所拍的字画,都会一并送到各位的府上。”
这一下,富商们都吃了定心丸。
“一百零一两。”
“一百一十两。”
……
竞拍者非常踊跃,叫价声此起彼伏,不过前三副字画的最后成交的价钱却都不到两百两--果然是无商不奸。虽然田守信一直在忽悠,但商人们的钱袋子却依然捂得很紧,并没有因为气氛热烈而激动。两百两买一副朝臣的字画和太子府的赞誉,一点都不亏。
吴伟业脸色微微尴尬,他的作品只拍一百九十两,连两百两都不到,其实不奇怪,吴伟业的诗词字画虽然在士子之中很有名气,但商人们没有太多的艺术欣赏品味,他们更看重的是官员的品级和影响力。
朱慈烺主意到了吴伟业脸上的尴尬,心说这样也好,让吴梅村知道一下自己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地位,省的他再眼高手低,总是一副怀才不遇的委屈样。
随着字画的陆续挂出和官员品级的增加,拍出的价钱逐渐在提高。
等到顺天府尹周堪庚的作品被挂上去之后,拍卖价达到了一个高点,八百两。
顺天府尹是京师的父母官,在场很多富商都跟他有交情,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吴伟业露出忿忿之色,周堪庚虽然是顺天府尹,但其字只是中等,比吴伟业差远了。“有眼无珠,不识货啊。”吴伟业连连摇头,又委屈又愤懑,为那个拍下周堪庚作品的小浙商感到不值。
“成交!”锣声响起,田守信带头鼓掌,木台边的小太监们一起鼓噪,每一个成功的竞买家都如同是状元一样,被田守信念出台甫,接受众人祝贺的目光,更有两名专门负责的小太监将一张写有拍品编号,证明拍卖成功的硬皮信笺,恭恭敬敬地送到竞买者面前。
宰相门前七品官,东宫太监都是服侍皇太子的,富商们平常巴结都来不及,何曾受过这样的礼遇?
有此一次,这一生也值了。
除了一些老谋深算的没有动作之外,大部分商人都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开始大胆出价了,尤其是一些有竞争关系的商人,更是相互加价拆台,绝不能看见对手出风头,这一来一去,不知不觉中又将价钱抬高了不少。
但并不是每一个大官都拍出了高价,左副都御史的方岳贡的行书就是一个例外,几轮下来,居然只拍了四百六十两银子。
县官不如现管,虽然在品级和地位上方岳贡超过顺天府尹周堪庚,但在商人的心目中,一个不打交道的左副都御史的重要性,远远不如顺天府尹。
接下来的高峰是工部尚书魏藻德的山水画。
拍了一千五百两。
魏藻德状元出身,年纪轻轻就成为工部尚书,工部是除户部之外跟商人打交道最多的衙门,因此魏藻德的字画颇受欢迎,出价的商人尤其多。
最终得拍的是京师本地的一位商家。
吴伟业就更是忿然了,若论诗词,这几位大人没一个能比上他,但拍出的价钱却超过他十倍。“我吴梅村就这么不值钱吗?”
接下来,六部尚书和几个侍郎的作品都拍出了不错的价钱,尤其是几个做过地方督抚,未来有可能会入阁的人选,如蒋德璟吴甡等人,他们的作品都受到追捧,最后都超过了一千两。等到了内阁四臣时,竞价更激烈,价钱也就更高了,陈演拍了两千三百两,谢升也两千两,魏造乘差一点,一千六百两。
不知不觉,只剩下最后一副没有被拍卖的作品了,那就是首辅周延儒的行书。
阁楼上,吴伟业由忿然渐渐变成了兴奋--他终于是回归了自己左庶子的角色,今日拍卖不就是为了筹集银子吗?只要有人愿意出银子,管他字画水平呢?
朱慈烺微微苦笑---大明商人的冷静程度超过他想象,现在的收入比他预料的数字低了不少。这帮奸商,一个比一个奸,条件都这么优惠了,却依然没有人愿意出高价!
拍卖中,小太监唐亮拿着笔墨,每拍卖一笔就在册子上记下数字,同时拨动算盘--到现在为止,虽然场中气氛很热烈,但一共只拍了六万多两银子,距离朱慈烺的目标十万两还差一半呢。
“这是首辅周阁老的大作,所书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阁老笔法古拙,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冠绝占今,鲜有俦匹……”木台上,田守信身边的东宫官员大肆吹捧周延儒的书法。
其实不用吹,哪怕周延儒写的是一堆狗屎,只看他二十多岁高中状元,两度为首辅,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经历就足以让商人们掏银子了。
“两千两!”
“两千六百两!”
“四千两!”
周延儒的名号果然不同,商人们出价踊跃,连一直不动如山的徽商领袖蔡其昌也出价了,而且一张口就是四千两,超过前一位的一倍。
蔡其昌一出价,现场就鸦雀无声了。
蔡其昌财力雄厚,又是徽商领袖,辈分在那摆着呢,在场的还真没有几人敢跟他争。
田守信却不能见这种寂静,大声的鼓动:“还有出价的没?这可是周阁老的墨宝,只此一次,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各位千万不要错过!”
一片寂静中,听见有一人道:“四千一百两!”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原来是浙商王青林。
和蔡其昌一样,王青林一直默默,不管台上的作品是谁,众人拍的多热烈,他都不参与,但等到周延儒的行书挂起,蔡其昌出价之后,他却忽然举起了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