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为了争夺晋级的机会,这三千人都瞪圆眼珠子,咬紧后槽牙,和自己的对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有些人打得急了眼,竟然不顾规则下起了死手,若不是锦衣卫和武襄左卫维持着秩序,非闹出人命不可。
朱慈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打仗不是儿戏,上了战场是要拼命的,来不得半点虚假!没有胆气没有力量,连这种选拔也不敢打倒对手,那也就不用当兵了,当了也是送死的料。
朱慈烺站在点将台上,特别关注了张名振和他身边兄弟的比赛成绩。
长跑时,张名振成绩一般,跑的并不算太快,只勉强达标,不过朱慈烺却能看出他是在故意保存实力,以应对后面的三项,而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们有一半没有达标,这显然不是张名振的安排,而是实在跑不动。等到了第二项举石锁之时,张名振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大发神威,全部达标,其中有一个黑膛脸的汉子更是在达标之后又连续的举了二十下,博得一阵喝彩。
现在进行的第三项,张名振和手下的那帮兄弟就更是轻松了,张名振只一个照面,就将对方摔倒,其他兄弟也都是三拳两脚就将对方放倒。
朱慈烺微笑点头,张名振手下的这十几个兄弟身手了得,都是当“游兵”也就是圆盾兵的好材料。
最后一项就是比站姿了。
此时正是正午。
三月中旬的太阳不如夏日毒辣,但却也是热力十足了。
站在烈日下,挺胸抬头,双手贴身,一动也不准动,坚持半个小时就算是达标。如果是动了,哪怕是挪了一小步,也算是不合格。
这一轮考验检验的这些年轻新兵的纪律性和忍耐力。五月的开封之战就在眼前,留给朱慈烺的练兵时间并不多,纪律性和忍耐力不亚于纤夫的小伙儿,是他最满意的兵源。
也就是说,在个人武力和整体纪律之中,他更偏重后者多一点,而在这四项考核中,军姿的份量也是最重的,哪怕前三项都不合格,只要能一动不动的站半个小时,朱慈烺也会破格将他收入京营。
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必然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若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就算单兵的战斗力再强,也是一群不经一战的乌合之众。
这一项测试令所有人都不适应,包括张名振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在内。
所有人都不明白,当兵打仗就行了,矗在这里练木桩有什么用?
“挺胸抬头向前看!手贴紧,腰要直,不许乱动!”监督的锦衣卫和武襄左卫大声的重复着军姿的动作要求。
果然,测试进行了没多久,就有些没耐性的人坚持不住了,东摇西晃甚至是口出怨言。锦衣卫和武襄左卫毫不客气将这些人从队列之中揪出来,算是不合格了。
张名振额头冒汗,不但手下的兄弟,就是他自己也支持不住了,只感觉双腿打颤,半个身子都麻了。
一共三千人,最后能坚持半小时的,连五百人都不够。
不管前三项成绩如何,这五百人直接成为京营之兵。
张名振和手下的十几个兄弟,竟然没一人坚持到最后。张名振涨红着脸,有点不忿,又有点惭愧,虽然没有人宣布,但他却知道皇太子正站在校场边的点将台上看着呢,原以为可以项项达标,再挑战剩下的项目,一鸣惊人,但没想到折在了最后一项“站木桩”上。
唉,张名振心里那个懊悔啊。
“当!”
一声锣响,考核结束,听见一名中军官大声的宣布:“凡通过两项测试之人皆有资格成为我京营之兵,通过三项者,可参加接下来的考核,通过者可成为京营的百户、把总、千户、甚至可以做京营的游击!”
其实原本是四项全部通过才有资格参加军职的竞争,但朱慈烺见张名振败了一阵,所以临时调整了一项--不止张名振,很多小伙儿都想要竞争军官,听到这个宣布,全场欢声雷声,毕竟通过军姿考核的只有五百人,连五分之一的人数都不到。
不过众小伙儿的欢呼,很快就寂静了。
因为参加后面考核的第一步就是读写。
几张纸、一支笔,解读一段《孙子兵法》里的内容。
这一下众人都傻了眼。
现场人数虽多,但识字的却没有多少。
这个时代文尊武卑,能识字的都去考秀才、参加科举了,谁还会来京营当“丘八”?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站出来应试的只有一百人不到。
“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
中军官大声朗读了一段《孙子兵法》,众人不但要一字不差的写下来,而且要翻译成白话文,讲给众人听。
这就更难了。
有三分之一的人交了白卷或者是错卷。
大明的国民基本知识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还要走。
对曾经写出“十年横海一孤臣”的张名振来说,写一段孙子兵法根本不是问题,他刷刷而写,写完之后还颇为得意的吹了一吹,等墨干了才把答卷送出,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竟然不是第一个交卷的!
第一个交卷的是一个相貌极其英俊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唇角微微带笑,穿着紧身的黑色衣衫,更显出他身材英挺。咦?不但张名振,所有人都惊讶,因为这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又怎么会来京营从军?
不理会众人惊讶的眼神,年轻人第一个完成了答卷,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在了一边。
和张名振不同,这个年轻人可是四项全部通过,连最难的军姿都是站的一动不动。
张名振很懊恼,不过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狠狠瞪了那年轻人一眼,恨他抢了自己的头状。
朱慈烺站在点将台上,一直关注两个人,一个张名振,另一个就是这英俊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