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如果军官们不能理解营房卫生的重要性,都想不通,那士兵们恐怕就更是想不通了,虽然可以用军纪强硬约束,但朱慈烺更喜欢让将士们心甘情愿的去执行。
三千营兼右掖营主将贺珍连忙带众将见礼,但却没有人敢提意见。
“徐文朴,你说。”
朱慈烺直接点名。
徐文朴抱拳躬身,犹犹豫豫,想说但又不敢说。
“说吧,恕你无罪。”朱慈烺笑。
徐文朴这才放开胆子,沙哑着嗓音道:“殿下,跟公公们学走队列,虽然有点别扭,但毕竟有戚少保当年的例子,兄弟们也都知道队列和阵法的重要,公公们能做到的事情,臣手下的兄弟也一定能做到!但打扫厕所清扫营房,却跟打仗一点关系都没有,厕所再干净,营房再整洁,也杀不了建虏啊,再说,兄弟们每天操练都累死了,哪还有力气收拾营房?所以臣不明白啊。”
参将游击千户们都是点头,显然徐文朴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我问你,你说这数万大军,最怕的是什么?”朱慈烺淡淡问。
“这个……”徐文朴犹豫一下,看看校场上的三万将士:“怕没有军粮吧?”
“你们说呢?”朱慈烺看其他众将。
有人说怕大炮,有人说怕叛徒,有人说怕被建虏包围,就像是松山那样。
“部堂和司马大人以为呢?”朱慈烺看陈新甲和吴牲。
“这……”陈新甲一时想不出。
吴牲却干脆的回答:“是瘟疫!”
听到瘟疫两字,众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个时代,只要染上瘟疫就是必死无疑,而瘟疫一旦传染开来,就是几万几十万人的死亡,常常一个城一片区域都变成死寂,人群聚集的都市和军中,就怕的就是瘟疫,城染城死,军染军亡。
因此每个听见瘟疫两字的人都像是见到了魔鬼。
朱慈烺点头:“不错,正是瘟疫,那么瘟疫是如何产生和传染的呢?以前本宫不知道,但经过和太医院吴太医的了解后才知道,脏,乱,恶臭,虱子,老鼠是瘟疫产生的根源,也是传染的途径,要避免瘟疫,就必须杜绝这些现象,所以京营一定要干净整洁,个人卫生营房卫生必须紧抓,脏乱臭绝不能在京营出现。不然不但会害到自己,更会害到营中的同袍兄弟。”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
朱慈烺目光扫过众将,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瘟疫,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必须严加控制,因此,京营的整体卫生和士兵的个人卫生必须照本宫的规定来,绝不许有任何的轻忽,本宫会不定期检查,如有人敢触犯,定惩不饶!”
“臣等遵命!”
人人肃容,再无人敢怀疑。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朱慈烺满意的的点头,目光看向徐文朴笑道:“徐文朴,你刚才说,你手下的兄弟们能练到跟公公们一样,但你没说多长时间啊,要是三五十年,我可等不起。”
众将都笑了,新到右掖营的杨轩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徐文朴臊红了脸,一挺胸膛:“公公们是多长时间练出来的,臣手下的弟兄就多长时间!”
“公公们二十天。”
“那臣也二十天!”
“好。”朱慈烺笑:“二十天后,本宫会再次检阅,到时如果没有做到,本宫可不饶你!”
“殿下放心,臣一定做到!”徐文朴大声回答。
“你们呢?”朱慈烺看其他将领。
“臣等也能做到!”众将轰然答应,太监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当然也能做到,不然岂不是说他们连太监都不如?只有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臣手下没兵,要是有兵,十五天就能做到!”
说话的正是杨轩。
他的人虽然调到右掖营了,但右掖营的千户已经满员,无法为他分兵,他现在就是一个空头千户。
“好啊,”朱慈烺淡淡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从营中挑五百人出来做你的兵,从右掖营到右哨营随便你挑,但要记着,必须是善使鸟铳的兵,十五天之后,我会检查,如果队列走的好,鸟铳也打的好,赏!但如果你在说大话,那你就脱了这身千户甲,去做一个普通士兵吧。”
这个赌注可够大,没想到杨轩想也不想的就答应:“臣遵命!”
眼睛里满是兴奋和自信,就好像他接受的只是一个普通任务,他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朱慈烺对杨轩更是喜欢了。
千总之后,朱慈烺又和更下一层的军官百户,甚至一一和旗长们见面,看到健壮英武的军士,他也会停住脚步,亲热的跟对方聊上两句,比如“今年多大、可曾娶妻、家中人口有多少、户内有几亩田”之类的家常话,每一个能和朱慈烺说话的军士都激动的眼泪盈眶,大明的皇太子,未来的储君啊,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跟他们这些丘八说话,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荣耀啊。
“驱逐鞑虏,收服辽东。”
“国家民族利益至上。”
“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中间,吴伟业亲自挥毫,在校场周围的圆木寨墙上写上了朱慈烺事先交给他的宣传口号--这里原本没有寨墙,是昨天下午临时立起来的。
不但大校场写,士兵们的营房也要写,而且要让每一名士兵们都明白标语的含义。
虽然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民族”是什么东西,看了可能会一头雾水,但京营士兵很快就会明白的,因为思想教导官会把民族的含义向他们解释的清清楚楚---对于民族两字,思想教导官原本也是懵懵懂懂,不是太懂,是朱慈烺点拨了他们,并且强制的向他们灌输了民族的含义,严令不可更改,必须照这个意思,一字一句的传达给所有士兵。
除了标语口号,新军规的五个大木板也摆到了校场边。。
连坐法、战死抚恤制度,都写的清清楚楚。
各朝各代都有军规,在军中也都有执行,但像朱慈烺这样,清清楚楚的写在木牌上,并且立在校场边的的,却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