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半妖
顾然抬首看着下方少年,坦然笑道:“若我在年轻个几岁,必然将他牢牢抓在手心中,至于如今嘛……就没必要在祸祸少年郎了。”
“这哪能说是祸祸呢?”
顾瑾炎随口抱怨一句,然后余光发现陵天苏正在往城门方向走来,他忙吩咐一旁的少年元欢:
“快去开城门迎接我兄弟进来啊,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小心待会我可不将你引荐给他。”
元欢至今还沉浸在那绝强惊艳一刀之下,心中对那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少年好生佩服。
如今听到顾瑾炎竟然有要将他引荐给那少年的意思,忙不迭送的朝着城下跑去。
而那一众昆仑奴,亦是咋咋呼呼的蜂拥跟上,对于主子的强悍霸气归来,表现也是极为兴奋的。
顾瑾炎一脚狠狠踏在城头之上,笑容灿烂道:“叶少,今晚就给你摆一大桌的庆功宴,来跟哥哥我好好的喝上两杯!”
陵天苏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
忽然掌心一片冰凉,竟是被雨水打湿。
在这久旱多年的蛟岭关,居然开始落雨。
不对,这雨意竟是如此让人熟悉。
陵天苏带着一丝茫然与期许抬头,一道落风之声自那高空苍穹急坠而下。
坠音之中,带着一丝狼狈意味。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忽然急促的重重雨幕之中,狠坠落下。
陵天苏眼皮一跳,凛冬快速归鞘,没有丝毫犹豫的众身一跃,双臂展开,凌空接过那大红官袍。
宽大的大红官袍之下,是极其消瘦清减的身体,肌理冰冷,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至于那道持续下坠的黑影,陵天苏也在接稳她以后空出一只手,稳稳的一把捏住他的裤腰带。
二者之间,可谓极尽差别待遇。
他一脸愕然的看着这次登场并不算霸气甚至说还有几分狼狈意味的司运大人。
只见她面色如故苍白似雪,淡樱色的唇角溢出一条极为显眼的血线,她睁着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竟是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看着陵天苏,一语不发。
陵天苏朝她炸了眨眼,任由漫天飞雨打湿三人的衣服,他无不吃惊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有些懒洋洋地用余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黑衣少年:“救他。”
陵天苏低头看着半眯着暗红眼眸正打量他们二人浑身是血的吴婴,一时间……头有些大。
…………
半日以前……
北离、吴越交界处的死亡沙漠。
天空之上凌立的两位冥族看着在黑暗气场之下被碾压的吴婴,就好似在看一条被他们随手玩弄即将渴死的鱼儿。
满眼都是讥讽意味。
天冥看着生命力无比顽强却仍然在逐渐虚弱的气息。
回想起当日被吴婴与叶陵联手杀死的耻辱,现在他的内心是无比畅快的。
复仇的快感充斥在每个肌肤毛孔之中,满得快要溢出。
他阴沉大笑,双臂摊开,好似要将整个天下都包揽入怀一般,那双竖瞳之中浮现出执着而癫魔的神色。
他朗声道:“我要让这七界人间,再无帝子身影,我要让他的血脉,死绝枯尽!待我杀死你吴婴,便去取了罗生门上官之命,再毁了那座大碑,我看你无祁邪又能奈我少冥如何?!”
黑暗之中,渐渐暗淡的红瞳以及微弱的婴啼之声显示着吴婴的生命之火愈发的渺茫虚弱。
可是他沉沉而愤怒的声音依旧清晰无比的从黑暗中传出:
“你若还敢打她的主意!我便让你再死一回!”
铅摩淡淡一笑:“这份狂傲,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帝子无祁邪。”
天冥面无表情的低垂着脑袋,神情遗憾:“可惜他不是……”
天冥嘴角微勾,眼神宛若看小丑一般:“我倒是十分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远古之地时,你竟然能够吞噬鬼神,还对阴间之事了如指掌,可你偏偏有身负神族血脉……呵呵,想必问你你也不会多说,待我吃了你,再好好搜魂夺你记忆吧。”
铅摩呵呵一笑,知晓少冥君此刻耐心尽失,便也不再等待。
他摊出一只手掌,然后狠狠用力虚握!
千里黑暗,瞬间疯狂浓缩汇聚。
黑暗急速浓缩出来的黑暗,愈发深沉如墨,好似任何光华都无法在其中呈现一般,带着浓浓的死寂之意。
这是冥族特有的天赋冥通:暗夜绝罗!
此冥通能够根据自己的领域范围而施展,强行改变天地间的元力属性。
将九行属性中的暗属性强行抽取利用,然后将其余八大属性尽数吞噬同化,最后产生这种冥术神通,用以抓捕猎物。
猎物深处这暗夜绝罗的领域之中,只会被生生吸取本源灵魂精魄,可谓是超强的冥族专属空间道法。
唯有觉醒了冥种力量的纯血冥族才能够施展而出。
而铅摩身为冥将,自然便是那纯血冥族,而且还是为数不多觉醒了冥种的冥族。
这一点,即便是接受了小冥主一切传承的少冥君也无法比拟的。
因为天冥他是杂血种。
领域浓缩成一个等人大小的球体,黑夜散去的死亡沙漠,跌落出两道身影。
夜醉尘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落在黄沙之中,身体不住的在黄沙之中下陷。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被暗夜绝罗气场干扰下的黄沙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土属性,这一片沙漠,可谓是为死沙。
而沙漠深处的修罗戾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银甲,黯淡无光,其中的符线皆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他挣扎的动作,那坚硬堪比玄铁的银甲竟然如薄冰一般寸寸尽裂。
而千羽尘的情况更为惨烈,他浑身枯黑的躺在沙漠之中,一头黑发枯白难看。
整个人像失去了水分一般,活像是一个丑陋的干尸。
可此刻他依旧顽强的活着,因为在他身侧,有一把血红色的长剑,静静的插在他的身旁。
原来是在关键时刻,吴婴让出了自己的血歌剑,用以护住千羽尘。
血歌剑是把来自地狱的凶剑,戾气如血海一般深重,能够同化一部分的暗夜绝罗的侵蚀力量。
而此刻的吴婴,则被牢牢的缚束在了那黑球之中,再也不见那双猩红双瞳。
黑球之中,吴婴痛苦的紧闭双眸,此刻,他仿佛身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世界之中。
日月无光,天地失声。
像极了那一年,他独自一人身处在吴越冷宫时的情景。
吴婴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孤单,因为从他产生意识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经对于孤单二字习以为常。
对于他而言,如何活下去,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时间去品味孤单。
其实这世上的人,包括他的父皇与母后,都不知晓,其实在他出生的那一日起,他便是有记忆的。
他不同与其他的孩童生下来便会哭泣。
透过那些人浑浊的眼瞳,倒映出血红色的自己。
他便知晓自己出生时的模样有多么的丑陋,丑陋到连他自己都自我厌恶想吐。
记得那时,他冷眼看着接生稳婆颤抖着手,捏着剪刀想剪却不敢下手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于是他十分贴心的替那稳婆下手,自行咬断了与母体连接的脐带。
当时的稳婆想是胆子不甚有多好的样子,竟是生生被吓疯过去。
反手就将那剪刀捅进了自己的心窝之中,当场毙命。
于是宫里头便传出了妖孽诞生,祸乱宫廷的传闻。
那时,她的母妃甚至来不及多看他一眼,便惊吓得顾不得虚弱,命令宫女直接将他扔砸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