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替嫁小绣娘
从方铮跟冯轻住下当夜就开始下雨。
起初只是小雨,等到了次日早上,雨渐大,噼里啪啦打在窗上,让冯轻心里渐渐有些焦躁。
若是不着急赶路,下些雨倒也没什么,可眼瞅着所剩时间不多,这雨还不知要下到何时,冯轻便忍不住叹气。
天气阴冷潮湿,让人不愿踏出房门一步,即便门窗关紧,屋子里仍旧有些潮湿。
在冯轻忍不住再一次叹气时,方铮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娘子信为夫,不会迟的。”
“相公,我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冯轻抬头,扯了扯嘴角,都说坏情绪会传染的,冯轻深深吐出胸腔内的一口浊气,而后朝方铮笑道:“我不担心。”
“娘子都是担心为夫罢了。”方铮后退一小步,他伸出手,食指卷曲,轻碰了碰自家娘子的额头,笑道:“若是娘子再不开心,为夫就用上回的法子了。”
话落,视线还意有所指。
冯轻顿时红了耳朵,见相公这般淡定,心底最后那点不确定也消散。
一旦想开,外头的雨声都不那么讨厌了。
“娘子若是想绣帕子,为夫便出门替相公买针线去。”这回带的针线不多,方铮知晓冯轻只要动针线,便会全完忘记旁的事。
冯轻却摇头,“不用,我跟相公一起看书。”
这么大的雨,她可不愿方铮出去淋雨。
方铮没再开口,挑了一本冯轻感兴趣的书,又顺势将娘子揽在自己怀里,两人一起看书。
约莫半个时辰,冯轻便坐不住了,相对这里文绉绉的话,她更想读白话文的书。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方铮放下书,试了试桌上的茶壶。
“娘子可走动走动,为夫去要些热水来。”
方铮端着茶壶下楼,冯轻便听话地在屋里走了十来圈。
走完果真舒服些。
方铮去的有些久,待回来时,除了茶水,又端上来两盘点心,是客栈后厨现做的,还热乎。
这糕点口味一般,吃着也聊胜于无。
冯轻吃点心时,方铮仍旧在看书,只是时不时将茶杯朝自家娘子跟前推推,“喝些茶水,解腻。”
这点心略微甜腻,不如金姨做的,也不如外头专门卖的,冯轻吃了三四块,又给自家相公喂了半块。
喝完最后一口茶,她打了个嗝,正准备再起身走走,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叩门声。
放下书,方铮去打开门。
再进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个布包。
“娘子看可对?”
布包打开,摆在冯轻面前的赫然是一整排的针,还有将近二十种的绣线。
“相公?你让伙计去买的?”冯轻肯定地问。
方铮点头,“种类不多,娘子将就用,待雨停了,为夫陪娘子一起出去买。”
“相公真好。”冯轻转身,抱住方铮的腰,脑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这么好的相公是我的,可真好。”
两年多了,相公待她一如既往。
方铮爱极了自家娘子这般黏着他的模样,他嘴角噙着笑,“为夫亦觉得幸运。”
既然针线都买来了,冯轻这会儿也不想看书,不如绣个帕子跟荷包。
她琢磨了一下方铮带的几件衣裳,打算给他配一个相称的香囊。
只要拿了针线,冯轻就容易陷进去。
等方铮喊人时,她才知晓已经到了午时。
两人准备下楼。
才到二楼楼梯口,便有方铮跟冯轻相熟的小厮提着一个食盒上来。
这小厮是吴家的。
“我家老爷跟夫人知晓方公子跟方夫人喜欢厨子做的饭菜,便让小的给二位送些过来,还热乎的,二位趁热吃。”当然,这小厮也带了车夫老徐的饭菜。
小厮能进来送食物,掌柜的还笑眯眯地在下头看着,想必也是使了银子的。
“劳烦小哥替方某多谢吴老爷跟吴夫人。”方铮跟冯轻一前一后下了楼,他并未推辞。
“方公子客气了,我家老爷跟夫人跟方公子方夫人是一见如故,老爷说了,他别的能耐没有,不过弄口吃的还是可以的,方公子跟方夫人切莫拒绝。”小厮将吴老爷的话一字不落地跟方铮说了。
方铮颔首,“那方某跟娘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这恩,方铮是记下了。
等小厮离开,方铮提着食盒上楼。
此时正是用饭时候,大堂内三三两两做了七八个客人。
等方铮两人的身影不见时,大堂内便有客人问了,“我说掌柜的,你们这里有饭食,竟还能让人提着食盒进来?”
许是日子过的舒坦,多年下来,齐州的人心胸也比旁的地方更宽阔些,虽然也有矛盾,不过多数人都是不紧不慢地生活着。
这客人问这话也不过是好奇。
掌柜的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了,小店的饭食却是勉强能入口,若论味道,自是比不上名厨做的。”
这客栈饭食不贵,是以,多数客人还是愿意在客栈吃的。
那客人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方铮跟冯轻离开的楼梯口,咂咂嘴,说:“那位公子虽然穿着一般,不过看着却也矜贵,身上一股子书卷气,不喜这粗糙饭食也是应当。”
掌柜的是何人?
他在齐州开了这么多年客栈,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方铮的身份他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掌柜的笑了笑,没做声。
都能去京都参加会试了,怎么可能是个碌碌无为之辈?
他可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书生的。
不知道被人议论的方铮到了无人之处,便牵着娘子的手。
二楼客房不少,不过此时空荡荡的,冯轻也就任由方铮牵着,她闻着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叹道:“相公,还是好人多。”
这一路虽然也遇到糟心的人,可同样也遇到了善心的人。
因着遇到吴老爷一家,冯轻几乎都快忘了先前那江家的糟心小姐了。
吴老板果真是个细心的人,不过三天时间,已经猜出方铮跟冯轻的口味,这回让小厮送来的都是两人爱吃的。
足足有六道菜,还有两份汤。
除了一盅乌鸡汤外,竟还有一盅燕窝。
冯轻吸了吸口水,光看着色泽,冯轻就知晓这一盅定非凡品。
“相公,这么贵重,咱们就这么收下,是不是不好?”原本以为只是饭菜,据她对这里还算浅薄的了解,冯轻也明白,这一盅汤怕是要够普通人家吃上几年的。
哪怕对金钱没多执着,可这般的花费,冯轻还是觉得受之有愧的。
“若是还回去,吴老爷跟吴夫人怕是不开心。”方铮只能这般说。
冯轻想了想,觉得自家相公说的有道理,她舀了一勺,“相公尝尝。”
方铮侧开头,笑道:“为夫不喜欢,娘子喝。”
方铮是真的对燕窝没特殊喜爱,冯轻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比意料中的好,“看来吴夫人这般年轻不是没原因的啊。”
喝完燕窝,冯轻感叹了一句。
那些老的慢的人都是平常保养出来的。
方铮虽不理解女子对容貌的在乎,不过他还是将娘子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等日后日子宽裕了,他竟一日三顿的喂娘子喝燕窝。
再好吃的东西顿顿吃,滋味也不好受,直到后来冯轻再三抗议,方铮这才作罢,当然,除了燕窝,方铮竟也研究比旁的让女子美容养颜的方子,那时的冯轻并不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皆因今日的一句话。
这一日都没怎么走动,两人都不太饿,喝了一盅燕窝后,冯轻就吃不了太多食物。
好在吴老爷虽给两人送了菜色多,量却合适,方铮吃完了剩下的饭菜。
冯轻提着食盒下楼,跟掌柜的借了水,洗干净碗筷,打算下回见着吴夫人时再还回去。
只是这想法来不及实现,等晚饭时分,那小厮又提来了新的食盒。
“相公,我觉得等我们走之前还是要请吴老爷跟吴夫人吃顿饭,谢谢他们这些日子照顾。”喝着桂圆莲子粥,冯轻不忘跟方铮建议。
“就依娘子的。”
这雨下了两天三夜,除夕那天停了雨。
天气也放了晴,虽比前几日还冷,不过空气清新,又没有风,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方铮也足足看了两天的书,除夕这天,冯轻干脆拉着他出门,歇歇脑子。
“客官,我们小店今天有免费饺子,二位若不嫌弃,晚上可下来吃饺子。”两人刚下楼,掌柜的便笑着跟方铮及冯轻说。
大过年的还住客栈都是外地人。
每逢佳节倍思亲,客栈还剩下的客人不多,掌柜的干脆让后厨多包些饺子,免费给客人吃,也让客人身在异乡也不至于太难过。
“多谢掌柜的,到时我与娘子会来。”
吴老板遣小厮连续送了好几天的饭,掌柜的越发肯定方铮的身份不一般,对他也更小心些,见方铮应承下来,还笑问方铮喜欢何种饺子馅。
“可有牛肉馅?”方铮倒也不客气,他直接说了冯轻爱吃的。
“有的有的。”掌柜的每年也都会让人多包几种馅料的,不过牛肉馅的往年却没有,今年加一种也好。
“二位若是不着急赶路,今晚可以去齐连河边,每年官府都会在那处放烟花,可是好看,今夜没有宵禁,街上也热闹。”掌柜的见两人要出门,便建议。
“多谢掌柜的提醒,我夫妻二人晚上会出去瞧瞧。”
莫说晚上了,白日街上都是人挤人了。
街上除了行人便是摆摊子的小贩,也有杂耍的,甚至还有玩魔术的。
阵阵喧闹让年味越发重了。
方铮跟冯轻挤在人群中,他也顾不得是在外头,紧紧牵着娘子的手,顺着人群朝前走。
人太多,说话都需得贴着耳朵。
街道两旁的小贩太多,冯轻目不暇接地到处看,身后有方铮护着,她也放心。
很快,她的视线被一个摊贩吸引,这处人多不少。
她拉着方铮上前,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摊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一手捏泥人的功夫却是了得。
“娘子想要吗?”见娘子眼睛发亮地按着那些泥人,方铮贴着自家娘子的耳朵问。
冯轻却摇头,同样靠近了方铮,说:“不用,相公就在我身边,我不需要泥人。”
她不过是感叹这手艺。
回应她的是方铮的轻笑跟握紧的手。
既然不打算捏泥人,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发多了,冯轻也不打算多呆,正要拉着方铮离开时,忽觉得背上多了一只手。
冯轻皱眉,这手不是相公的。
来不及转身,只听后头一声痛呼。
下一刻,冯轻被拥入方铮温热的怀中。
同时,眼上多了一只手。
方铮冷冷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声,拥着娘子离开。
“我的手,站住,你们给我站住!”这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碰到了冯轻的后背,此刻这只手正无力地垂在地上,任此人如何使力,却动不了分毫。
人太多,这人惊叫,人群难免就慌乱,有人不小心就重重踩上了他的右手。
这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等听不到这人的叫喊,方铮这才松开手,将娘子又揽的紧了些。
听着方铮比平常重的呼吸,冯轻压下心头的不适,“相公,我没事。”
“嗯。”方铮的手就覆在冯轻的背上,良久后,才吐出一口气,呼吸稳了下来,“怪为夫没有护住娘子。”
“相公,你护住我了。”冯轻停下脚步,她认真地看着方铮,回道。
“娘子莫怕。”方铮看着冯轻说。
冯轻原本还有些膈应,见方铮这般,顿时心疼,她重重点头,“相公在,我不怕。”
确定娘子不是安慰他,方铮这才松缓了神色,牵着冯轻离开此处。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冯轻忍不住问:“相公,你方才做了什么?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方铮眼神又冷了下来,“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至于多小,这就要看方铮多在意冯轻了。
冯轻放了心,并未继续追问。
街上新鲜事物多,冯轻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等她重新拾起笑容,方铮这才冷静,他低头,摸索着手中的银针,嘴角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