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除岁师
聂璇在街头一直逛到了天色入黑,她看得非常仔细,形形色色的人们,卖花姑娘卖报小童们的叫卖,那些车夫汗流夹背的奔跑与无客时坐在车辕上小口喝水的身影,这些她以前从来不曾注意的街头风景原本是无奇的,但当她注了目,他们就鲜活起来,叫聂璇无比的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同这些人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只是她以前从未从高台阶上走下,将他们看在眼里而已。
金桂怀着不安,将聂璇送回府。
这个善良又本份的女佣并不晓得,她白天领着这位娇贵的大小姐所看、所行、所说的一切,对她的小姐造成的冲击,自然也就不晓得当聂璇在灯下再读那本粗制的手刊,她眼睛的美丽漂亮的小姐在心底有了个惊人的决定。
关大先生很晚才回府,一回到家先去看了关梦龙,问他货装车的事情,关梦龙做事极是干脆利落,道已经全数装好,就等着他爹的通知发车走了。
“你和你母亲的行礼也整理好了?”
关大先生询问,见儿子点头,这才拍着关梦龙肩膀,拿出了三个存折塞到儿子手上。
关梦龙一看,一张是上海的外国银行,一张是法朗西的国家银行,还有一张竟是瑞士的银行存在。
“咱们家变卖的资产大半在这里头,你秘密带着先行一步,等我把银行那边全数交割清楚了再动身过去。另外,你和你母亲跟那辆普通的文玩车走,你们比较打眼,盯货车的眼睛肯定多,你们一定要小心,必要时就把货舍了,要是有其他阀派的贪得无厌,小小反抗一下做表示,给货就是。”
“好的。”关梦龙顿了顿,“父亲,您也一切小心。”
关大先生又细细叮嘱一番这才回屋,眼见关大太太睡下了,也不怕烦到人,把人给推醒了,也细细叮嘱了一番,次日早上天还黑冷,关大太太和关梦龙便已经穿着普通富裕人家的衣裳,比之前朴素不少,在关大先生的陪送下离开了关府。
他们一行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车子都安排停在离府几十米远的街边等着,因此府里的姨太太们和聂璇全然没有听到动静。
早上的街道很空旷,关大太太沉默着,眼角还是发红的,等到了车站,三十个腰间别了鼓鼓的枪支,一看就很凶悍的汉子们已经在等着了,车长一见关大先生便眼睛一亮。
“麻烦车长这个点在这里等着,一点意思,请您和车员们呷个早饭。”
关大先生塞了一叠票子给得车长,看着关梦龙和关大太太上了车。
车子点起了煤炉,开始发出轰轰的声音跑动起来,关大太太终于忍不住站在门口抓着边缘哭道:“伭山,我和梦龙在法国等你。”
关大先生点头,目送着那辆货车越驰越远,最后鸣着笛驶进了黑夜,这才回过头看向从后方驶近自己的另一辆只有四节车厢的货车。
车开得并不快,显然是刚启动不久,车门大开着,经过关大先生身边时一个汉子站在一个车门前冲关大先生道:“老板放心,货一定保证安全送上船。”
等到黑暗再次将车站包围,关大先生转头去了码头。
码头上的酒家后泊着的船载满了货物,关大先生按照联络的暗号发出猫叫声,船窗很快撩开了一条缝,麻队长小声的问:“哪个?”
关大先生道:“是我。”
等确认是关大先生无疑,麻队长才放心将窗全打开,关大先生探出身子,在麻队长举着的油灯照亮下打量了船上的货物后低声再三确认:“货都守好了?”
“守好的,老板你放心,我这几天亲自守着,莫敢离开的,顶多就是去茅厕,也都让我兄弟看死了的。”
麻队长胸拍得啪啪作响,关大先生这才脸上有了笑,拍着麻队长的肩膀:“你们现在就出发,走水路将货送到福省的码头,少爷在那里等你们,交接好了回来,我不会让你们这些跟随我的水鬼帮呷亏的。”
麻队长眼睛一亮。
等目送着两艘中等大小的船支驶远了,关大先生这才坐上车打道回府。
该安排的货已经安排了明暗两个车、一个水路三个方向分别走了,这波障眼法花的本钱不小,但总归能成功,最值钱的一批货有麻队长那批自己收用的水鬼帮的老人们押送,必然是能安全送抵到福省,接下来就是自己要如何离开湘省再秘密潜伏回来。
关大先生看着车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有节奏的手指敲着膝盖。
其实实验地放在陕安才是最好的,然而那头华党与军阀争斗更厉害,阀门更是如吸血的蛆虫一样,沾上就甩脱不掉,每回弄个墓室,大半的心血都花了出去买平安,湘郡也不太平,但从种种事迹倒可以看出唐阀当家的为人厚道,自己不用那般提防,反到是这块从何家弄出来的石壁,这上头的秘密到底要如何破解?
想到这里关大先生就来气。
姓席的也真是小心眼子多疑到没边,竟全不给徒子徒孙们多留点子本事和当年长生不死药的记录,真是死都便宜他了。
关大先生全然不觉得自己和这位师门的最早那位祖师比起来,自己也不遑多让。
席靖害怕旁人与自己分享长生不死的秘密,因此徒弟都只收来当下人使用而并不多教其术法与医药方面的本领,他关大先生的身边,又何尝不是只有晏淮南这么一位真正的心腹手下佣人呢?
关太太同关梦龙悄然无声的跟着货车离开省城的消息并着暗里的货车及船运跟随其后出发的消息一并在关大先生还在回家的路上时就已经递进了唐公馆。
唐管家挂了电话后看了楼上一眼,按照唐四爷的吩咐,往住在某家宾馆的唐家人那里派了人过去通知了一声,又极为同情的给刘副官打了个电话。
“把这消息想办法给姓李的送过去。”
刘副官高兴的应了,嘴上响亮:“这下姓李的怕不得更气咱们四爷了。”
不用想,那肯定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