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除岁师
一五六、接近
呼喊时何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亮起了极淡的紫金光芒,一线亮光如同游蛇迅速围着他游窜,那些眼看就要沾到他后背腿背的血糊糊一样的东西被这光一沾顿时发出嗞嗞的烧焦臭气,化成黑碳掉到地上。
后头以木板苦苦支撑的毛珌琫倒是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急喊:“师兄,你有护体的法器克制这东西!快回来、快回来!”
何洛回头一看,迎面几团血糊糊的东西离自己几乎只差几厘了,就在何洛心脏紧缩、脑中一片空白的瞬间,这些东西忽然焦臭化成了黑碳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何洛一颗心猛的落下,臭味和腥血之气又刺激着他回了神,何洛大喜,抱着鼎转身迎着下雨似的这些东西扑上去。
毛珌琫松了口气,可接下来脸色又非常不好看了。
这些鬼东西也不晓得是么子,砸到木板上力道巨大不说,因为攻击数量多且密集,一块不薄的板子有些地方马上就出现了被溶浸的血印。更糟糕的是落在地上的那些血团呱呱的叫着四处跳动着,但有好几团显然转了方向像是发现了毛珌琫。
娘哎,他可没得师兄那么好的法器护身啊。
毛珌琫心头哀号一句,气沉丹田一只手和一个肩顶住木板,身体下蹲,一只手伸出去够其他的木板。
他速度快动作也快,木板往身侧斜挡,上边跟原来那块靠在一起,刚好又挡住了地上弹扑过来的几团血糊。
大概是发现这两个人类不好惹,血池里争先恐后扑出来的血糊不再像刚开始的东西傻乎乎的扑,而是隔着距离猛的张开嘴。
毛珌琫挡身的木板发出一阵阵密集如雨的笃笃声,这些东西攻击力显然更厉害,毛珌琫眼尖的看到木板上全是它们攻击时细长得像长芦管儿扎出来的小口子。
何洛仗着自己身上有点灵的法器护身,看到急如箭雨的那些秽血养就之物并不惧怕,反而道声来得好,忽然想起青铜鼎,举鼎迎上那些东西,手里用力一拍。
“你好歹也是吃了我不少血的法器,快,该你出力的时候你好好表现一下。”
大概真是因为得了天子皇族一丝血脉的原因,墓室突然像泡在一片海水当中。
青蓝流动的海水漂亮无比,其中更有各种长相各异、身体色泽鲜艳的鱼群在游来游去。这些鱼群目的明确,迎上口里细舌长弹射出的血糊,这这些血糊被它们一碰,肉眼可见的身体覆上一层白雾,随即化成了一团冰团坠落地上后摔得四分五裂。灯火之下,这些冰团从半空到地上,闪耀出一层接一层的动人光芒,就像在下一场壮大的冰钻水晶雨。
“厉害……”
师兄弟两个两眼放光,都没想到这破破烂烂的青铜鼎点了灵淋了血会这么厉害,两人看着扑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等到没了动静,这才低头看地面,洒一地的仿佛血色玛瑙的东西,好看得很,两人仔细辩认了一阵,何洛皱眉道:“这是么子东西?怎么看着像蟾蜍?你看这舌头,你那挡敌的板子上那么多密得跟蚁窝似的小洞眼莫非就是它们的舌头给扎的?”
毛珌琫也觉得是,“确实像。我们这么大动静,上头师父莫得反应,怕是莫有听见,等此间事了我们再问问师父。”说着把木板一甩,扛起床柱走到血池面前。
血池里的东西大约也感受到了厉害,血水翻滚得厉害,原来还像起波浪一样,这会儿正中心咕嘟咕嘟的像喷泉一样水面升高成柱,往四面滚涌而出。
那一条条的波浪,直看得毛珌琫退后了一步。
“师兄,还没完,你有法器你顶上。”
何洛抽手就给师弟后脑勺一下,刚才还牛哄哄的冲到前头,这下子又退后让自己先扛,真是师门好兄弟。
“一边切,让你见识一下大师兄的厉害。”
何洛说着挤上前,一看之下,十来条血线涌上了石板台面盘卷着昂起头,那模样分明就像是血凝而成的长蛇。
毛珌琫别看长得牛高马大身体强壮,说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这人就一个毛病:怕蛇。这事儿何洛晓得,他师父也晓得,难怪这孙子这会子不表现了怂着他上。
何洛乐不可吱,人正要往前面挡,结果这些血蛇猛的弹跳起来直取他面门和仍在游动的那些艳色鱼群。
“师兄小心!”
在毛珌琫的叫声里,何洛错步躲开几条蛇,但血池里有更多的蛇疯涌而出,从地面迅速游向他,显然目标是他们两个的双腿。
毛珌琫挥着木柱砸到好些蛇,一砸下去并没有感觉到砸到东西,反而这些蛇倒是爆开来血往两边飞溅。
何洛和毛珌琫离得近,不防师弟这一手,几团血瞬间就落在他衣裳上,一沾衣便滋滋的发出腐蚀之声。
这蛇不怕自己身上的法器!
这下子两人脸色难看了,虽然说鱼群和一些蛇缠斗到了一起,但师兄弟两人这边也有更多的蛇在涌来,还不能打不能踩不能碰,更可怕的是血池里应该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原本浮在池里残肢断手不知什么都不见了,血水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毛珌琫挥开几条蛇,一柱子又扫飞几条快碰到鼎上的,冲师兄吼:“师兄你先走,我断后!”
何洛心里着急,这鼎真正的大家伙这种紧急时候竟然没有现身,也不晓得是出了么子事,他刚想应,却双腿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给固定在原地。
毛珌琫显然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两人大惊,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居然扭曲得不成人形,像是活了似的,一部分缠住自己的脚,一部分则灵活游动着,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忽然升空忽而在地上蜿游,所过之处是一堆凌乱的黑线。
这些黑线似乎极为厉害,碰上那些血蛇,血蛇连逃走之机都没有便被吸入了黑线当中,随着黑线游动,两个人惊骇之下也看出一点名堂出来,这从影子里分出来的黑线仿佛是在画一幅巨型的水墨山水之画,他们二人身处其中,如置云海群山里,渐渐的随着线落消失,两人看到山川云海升出一轮圆物,圆物之外有云雾之线矫游着身形越来越长,轮廓越来越明显,最后化成一墨笔黑龙扑向血池当中。
血池当中之物显然知晓厉害,未等这黑龙扑近,血柱哗啦一声便落回了血池当中。
这巨龙失去目标,张嘴像是长吼了一声。
明明没有听到这巨龙消失前的吼声,但何洛与毛珌琫的耳朵却鼓痛不已,也不晓得是不是两人错觉,恍惚间好像听到人一般的带着微微无趣的轻笑一声。
两个人头蒙了好一阵才渐渐回魂,再看满室,破破烂烂的木板和地上的血迹、散落的冰块都在昭显着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他两抬脚试了试,束缚感不知何时也消失了,自由得很。
何洛跟毛珌琫面面相觑,再看血池,经过刚才那一番看似长,实则短的交手,血池的血竟往下减少了近一半。剩下的血还在轻微的翻滚着,像是发出不甘,不时有血泡冒出来又扑的一声炸破。
两人不解、疑惑得很,但都奇怪的直觉现在怕是个好时机,现在是安全的,毛珌琫赶紧抓着床柱扎在血池边缘。
血池墓门前的地虽然铺了青石,但空隙大,其中显露出来的是泥土,毛珌琫力道又大,柱子像打桩一样牢牢的钉在泥里。他一边并排隔着一点儿空扎下了三根柱子,然后将最长的床板儿举起来放到柱子上,往血池上方推动,渐渐的板子伸到血池上方,就像一个跳水的板台。
“师兄,快踩着我背上去。”
估算着差不多,毛珌琫停住了手,两手扣住留出一小截的板子边缘,弓步一站,示意师兄上去。
何洛也不说话,踩住师弟绷紧的大腿纵身跳上板子往血池那头跪趴着挪去。
这个台板仅有三根床柱和毛珌琫使力固定着,何洛一个大男人重量不轻,还加了一个鼎,每爬一步板子便晃颤不已。
下方血池里的东西许也感觉到了威胁,血水咕咕的又开始密集的冒腾,时不时便突然冒出一股细流,像小型的喷泉,直把扣着床板边不让床板掉下去的毛珌琫透过床柱空隙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眼看着血泉柱要喷到床板背面,那些血泉柱微微一滞,便哗啦一声掉回血池,毛珌琫松一口气,然而过不多时,又有血泉柱接二连三的喷涌升高,速度比头一回还要快上不少。
毛珌琫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可他又松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在这血血泉柱还是没能碰到床板便散掉,几番下来,毛珌琫便猜到怕是有么子东西阻止了它们。
他真心松了口气,问师兄:“师兄,你到了莫有?前面留一尺距离就不要再前进,就在那个地方,对,不要再前了,往后退一指距离。”
何洛爬过了头,依言退回来一点,嘴里不耐道:“你抓紧点,可莫把我掉下去了。”
刚才毛珌琫手劲忽然松了一丝,他跪趴着挪动本来就辛苦,更别提手里捧着鼎还不能沾地沾板儿,差点没让他往前扑滚下去,就是板子也晃得厉害很多。
好在他是帛门弟子,功夫基础打得牢,关键时刻硬是腾出一只手五指扣进门板稳住了,就是指头痛得厉害,怕不是指甲断掉了。
深吸一口气,何洛将鼎翻了过来,抬头看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