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除岁师
关大先生这头楔而不舍的进行着自救,留在甬道的毛先生则也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作为销器门弟子,越是这种看似安全的地方都越会职业习惯的寻找不寻常,而且因为丛业多年的经验,直觉也难出偏差。这甬道看似正常,可反而更让毛家义感觉不正常。
果然,当关大先生触动了机关掉进密室,毛家义拔腿就想过去救助,然而机关发动了,他快,它更快,甬道里眨眼便响起咻咻声不停的箭雨声。
这些箭从两头往中间射来,眼看着毛家义就要变成一只刺猬,毛家义也是反应迅速,迅速招集机关猴子护住自己前后,自己往侧边一滚,借着捧灯俑人和猴子牢牢护住自己。
箭雨疾且密,如雨似的,只听到甬道一阵哐当哐当的密响,毛先生此刻也顾不得不敢碰墙的想法,吸气收腹只恨不得自己缩成一个人干贴画贴到墙上去。可他还背着鸡笼子,虽然罩了布,但箭仍吓得里头的公鸡跳动扑腾起来。
好几支箭夺夺的穿透机关猴子的身体擦着毛先生的脸皮肩膀闪过,随后毛先生腿上一痛,左脚小腿被利刃穿透,巨大的前冲力带着毛先生往右倒,撞在机关猴子身上,机关猴子又倒向了奉灯陶俑。
他这一倒地倒是压倒了一波铁箭,只是苦了身后的公鸡,大概一支铁箭正好擦断了它嘴上绑的布条,公鸡喔喔的惨叫着,扑腾的力道之大让想抱着机关猴子转个方向挡在自己脑袋前的毛先生又摔了回去。
毛先生这一摔摔得七晕八素,机关猴是木头加铁片做的,简直没把他撞得吐出来,就在毛先生心想命要休矣时,箭雨声忽然弱下来。
毛家义心下一喜:看来箭雨阵过去了。
可他嘴角还没翘起来,身前的地板忽然往下陷,吓得毛家义抱紧机关猴子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眼看着自己最前面的一块大石忽然陷下去,好险毛先生脚掌前半抬起来,硬生生将自己全身重量压在了两个脚后跟上,硬是抱着重约十五六斤的机关猴子再背着个闹腾得不止五六斤重的公鸡稳住了身形。
眼看着甬道大面积的石板消失,露出下方隐约可见一丝像是欲择人而噬的深渊,毛先生咽了口口水,眼睛四下瞟着寻找自己刚才扑倒时从身上掉下去的包袱。
然而啥子也莫有看到,包裹大概已经掉进下头的深渊里去了。
毛先生饶是涵养好八风不动的性子,此刻都忍不住道了句:天欲亡我。
他这句吐槽的话还没落下尾音,一阵奇妙的响声又忽然在甬道里响起,先是小,后是大,起先还像隔着什么东西,渐渐的就越来越响,像就在耳朵边似的。
毛先生瞬间集中精神侧耳去听,就听到轰隆隆比较沉闷又笨重的咻咻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重重的甩动。
作为一个老江湖,尤其是销器弟子,毛先生一听这声音立马儿就听出来这是什么了,当下脸色巨变。
就在他脸色巨变的同时,身侧又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像是陶瓷器碎裂的声响。
本来这声响细微不断,但都被沉重的大物挥动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奈何毛家义站得太近了,声音又是从他左后侧传来,像是离自己只有十来公分的样子,就这样一丝不落的落入了毛家义耳中。
毛先生艰难的扭转头,抻长了脖子透过千疮百孔的鸡笼往后看。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后边应该是个奉灯俑人,因为他看到的是平摊像个大碗一样的灯碗边缘在不停的晃动,毛先生心里一抖,一颗老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别不是个陶僵吧?
毛家义猜测着,脸上的肌肉几乎都要僵了。
老天似乎要跟这位江湖人开玩笑,就在毛先生想哈哈的安慰自己时,后头的灯碗抖动着开始碎裂,细小的陶片儿唰唰往下掉,并且还慢慢往上升,可见它下头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起来。
毛家义的心这一瞬间提到了最高。
重物越挥越急,最后的阻碍像是再也拦截不住,头顶上甬道突然哗拉裂开,七八个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但仍寒光闪闪的巨大斧头从天而降,咻咻的甩动着交错着,瞬间就把甬道铺了个满实。
好在毛家义站的这块儿正好是两个斧子的中间地带,一时全没有伤到他,但眼看着巨斧来势,气势如雷霆,前后夹击,若是交错的时候,毛先生是肯定躲不开去,就是躲得开,只怕也会被削掉一小半身子。
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偏生身后那个灯还哗啦一声全碎了,后头的东西好像也完全站了起来。
毛先生不敢后望,他急中生智,往自己右手腕上一摸,扯出缠在其上的飞索绳子一甩。
他这截飞索和给队里人做的不一样,说是飞索也不确切,前头像是个包合在一起的铁骨花苞,索身则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黑皮绞股编织的细长鞭子,被毛先生拿在手里眼瞅着巨斧当面飞来的时候用力一甩,在空气里化成一道残影甩出清脆的啪响后缠上了巨斧的斧柄。
巨斧的力道极大,速度也奇快,毛家义越是临危反而越是冷静下来,他猛吸一口气,感受着皮鞭传来的,被巨斧带动的力道,瞅准时机纵身往后一蹬,手上用力抓住鞭子,如同灵猴一样往巨斧上荡窜,那动作和身手,敏捷得比十七八的青少年还麻溜。
这巨斧从上头的柄垂下到斧身约有三米高,毛先生不敢停,一溜烟的往上爬,等他爬到两米高度,下边的斧子与另一头的巨斧错身而过,刮带起的摩擦声割得人耳朵生痛。
毛先生放眼往前看去,却看到前面的斧子上有东西一跳,动作异常敏捷的也往上窜,再定睛一看,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斧子上窜上来的,居然还真的是个俑人。
这个俑人大半身体已经没有了外头的俑陶,头顶着偏髻和一脑袋的碎陶片,身上的破烂衣物并非制陶俑的那种布衣式样,毛先生眼尖,一眼就认出是一种纸甲。
纸甲是什么呢?是一种纸做的纸制甲胄。
《新唐书》就记载了在唐宣宗时,河中节度使徐商发明纸甲。唐代甲有锁子甲、马甲等13种,其中明光、光要、细鳞、山文、乌缒、锁子等是铁甲甲。其余各种甲都以布绢木等物制造。
纸甲在唐宋开始规模的运用,甚至成为了宋明军队的标准甲式之一,《新唐书》记载说“劲矢不能洞”,看得出纸甲优点是坚固且轻便。唐宣宗时,徐商守蒲州,有兵士千人,“襞纸为铠,劲矢不能透”。
明代杨国桢在《涌幢小品》中记载了纸甲的制作方法:“纸甲,用无性极柔之纸,加工捶软,迭厚三寸,方寸四钉,如遇水雨浸湿,铳箭难透。”陈氏所说的“无性极柔之纸”早不可考证是何纸,但可看出它极柔韧,迭厚三四寸后再用铁钉固定。
纸甲是为后世人不太了解的一种军队铠甲,并且一般的墓里也是看不到这种纸甲存在,只有对历史有深刻了解的人才晓得它的存在,而其制作工艺到了现在也早就失传,天下早变成了西洋枪炮的主力,而现在,毛先生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具活生生的、穿着纸甲的陶僵正在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便是销器门传承了几千年,纸甲现在都传闻没有人能做得出来,这个墓里居然存在?
这一刻做为一个销器门弟子,毛先生的一颗心和脑袋都被纸甲吸引住了,刚才的惊险一瞬间便丢到了脑后。
他两眼火热的看着和自己越分越远但眼睛一直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陶僵,心里飞速的盘算着怎么组出来攻击力强的家伙,好把这陶僵绑了把它身上那身纸甲给扒了。
这可是无价之宝!
毛先生心里一团敬业的火燃烧着,可趁手的工具还真的没有多少,手腕上绑着迷你型的暴雨梨花针可不是用到这上边的,拉开衣裳,衣里全是一排排的各种式样的飞刀,一个飞不好,别说扎不到陶僵脑袋,就怕扎到他身上,扎坏了纸甲。
哎哟,不对,纸甲不是说防刀箭么?
也不对,防是防,可这都过了多少年了?纸甲被尘封在陶俑里,怕也腐蚀得差不多,一碰说不定会化成灰?
毛先生纠结之极,随着巨斧回荡,眼神落在了自己缠在斧柄上的皮鞭上。
他迅速把鸡笼子扯到自己前面抓紧了,吸口气扯着皮鞭往巨斧上边再爬一点,然后死死盯着对着自己这边挥荡过来的斧头上摆出攻势躬腰吡牙的灰黑色陶僵。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毛先生已经听不见风声与鸡叫声,一双眼和精神牢牢的锁定在这个陶僵身上计算着时机。
眼看距离从五米到四米,从四米到三米,陶僵猛的一蹬脚,张牙舞爪望着毛先生面门就扑跃过来。
毛先生咬牙,一扯鸡笼上的布,左手抱住斧柄把鸡笼往前一送,右手撤下皮鞭,像赶羊似的挥动鞭子从侧面往甬道中甩。
鞭子啪的发出一声响声,前端像闭合的细长的花苞一样的铁头当风展开。
他这一挥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与速度,鞭子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空中拐了个弯,铁头花苞一展开了,就跟一朵花在迎风绽放似的,看着漂亮得很,眼还没眨呢,就变成了一朵莲花似的大小完全张开了,张开后才叫人看得出它的森森真面,每一片像花瓣的铁片边缘不仅有利齿,还被打磨得万分薄利。
陶僵两手指甲又黑又长,约有三四寸,一抓之下刚好抓碎了鸡笼。
里头的公鸡吓得大叫一声,嘴上没得布条,它可着劲的啄,一口下去陶僵干瘪的手掌手臂上就是好几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陶僵显然是不怕这公鸡的,并且被公鸡这行为激怒,它嘶嘶的发出叫声,伸手就往里抓鸡。
公鸡扑腾着,好在这时皮鞭的尖头铁片呼啸着从后头贴着陶僵脖子飞过去,下一刻这陶僵的头便掉了下去。
毛先生大气都没有出过,看到成功赶紧一抖手将前头的铁头还原成花苞,皮鞭又如蛇一样往下缠住下掉的陶僵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