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王妃初长成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绮红有些慌张,垂眼不敢看他,绿荷胆子大些,脸上还犹带着笑意,白千帆一见他,小脸立马板起来,没有好颜『色』。
墨容澉先扫了一眼桌上被白千帆吃得七零八落的碟子,放下心来,小丫头的胃口还是一如即往的好。
“怎么都不说话,是本王打挠了你们的兴致?”
绿荷赶紧赔了笑脸,“爷,您这话说的,就是一些姑娘间的体已话,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得的,王妃教我和绮红挑女婿呢,说姑娘选夫君,相貌才学财富都是次要的,关键得找个心疼人的。”
墨容澉挑了挑眉梢,往桌边一坐,笑模笑样看着白千帆,“王妃是过来人,知道得还挺多。”
白千帆心里总归有根刺,当初被那八个字刺伤了,伤疤没那么快忘得掉,抬着乌沉沉的眼睛直视他,“王爷觉得我说得不对么?那些外在的东西再好也没用,有的人相貌好,有权有势,可怎么着,没有良心,娘子娶回家,不说疼爱,丢了也不当回事,这样的夫君等同于没有。”
绮红绿荷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都吓了一跳,小丫头这是要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墨容澉的脸果然阴沉下来,继而又浮起嘲讽的笑意,“那你为什么回来?既然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夫君,为什么选择回来?”
这下轮到白千帆哑口无言了,错愕的看着他,心里恨得滴血,不自省,还咄咄『逼』人,楚王爷就是个煞神,不讲道理,莫名其妙,冷血无情,天下姑娘都不肯嫁他,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墨容澉不知道白千帆在心里骂他,以为她被怼住了,说不出话来,正得意,没想到白千帆幽幽的开口了,神情哀怜:“我有什么办法呢,嫁到楚王府,生是楚王府的人,死是楚王府的鬼,不回这里,还能去哪?”
“这么说,你是迫不得已罗?”
“头一天我就说了,前头几个姐姐不肯嫁,这差事才落到我身上的。”
墨容澉大怒,他就这么不堪,都不肯嫁,找了个最次的塞给他?听她那口气,掩都掩不住嫌弃的语调。
他极怒反笑,“本王不勉强人,你既然不想呆在楚王府,王本写封修书与你便是。绮红,笔墨侍侯。”
绮红一听,急了,忙上来劝道:“爷,王妃出去这些天,受足了苦,她这是跟爷倒苦水呢,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绿荷在一旁劝白千帆,“王妃快别说了,今儿您晕倒,王爷可是心疼的,忙请了大夫来,又让我和绮红给你检查伤势,买了『药』膏子给您贴上,这份细心可是难得,奴婢在怀临阁这么久,没见王爷对谁这样仔细过。”
墨容澉听了绿荷这话,越发的恼羞成怒,“本王知道她在外边受了苦,可怜她而已,她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什么东西!”
白千帆一不做二不休,嚯的一下站起来,冲他大喊:“你可怜我做什么呢,不是要钱没有,要命拿走吗?你连我的命都不要了,说什么可怜,岂不是笑话!”
墨容澉僵在那里,屋里死一般的静,白千帆狠狠瞪着他,象一只小兽般休休喘着气,因为激动,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那股凛烈的光几乎让墨容澉抬不起头来。
他没想到她会知道那个,难道绑匪给她看了?还是他一早设想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搞的鬼?
他怔在那里,白千帆红了眼眶,倔强的昂着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可那天您不应该救我,不应该替我梳头,不应该带我去春宴席,更不应该带我逛街,我以为您是好人,我在山上,一心巴望着您来救我,银子从五千两降到五百两,我想着这点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眼巴巴等了一天,没有人来赎我,后来我想,可能还是多了,又降了一半,可您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拿走。
我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您还是讨厌我的,讨厌就讨厌到底吧,不要对我好,我会萌生希望,以为您象大哥哥一样,是个心肠好的人,会照顾我。你不是,你只是心血来『潮』,逗我玩罢了。我年纪小,分不清好歹,所以伤了心。但请王爷放心,现如今我知道自己在王爷心里的份量,不会奢望您一丁点的垂怜,您要休了我,或是杀了我,悉听尊便!”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有人说话。
墨容澉呆坐半响,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出门去。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脚步沉重得似乎抬不起来,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踱进书房里。
他坐在太师椅上发呆,绿荷悄悄进来拔亮了灯芯,加了油,熏了香,又悄悄的退出去。走到门口转头看了一眼,墨容澉两眼放空,象是魂都跑了似的。
白千帆那番话想必对王爷触动很大,所以他才这般模样。她在心里暗自叹气,侯在门边。
有时侯真的是这样,自以为是无心的举动,其实在对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或生了根,发了芽,这样的情形下遭到无情对待,确实是蛮大的打击。想一想,小王妃真可怜。
墨容澉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这样对他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简直是把心剖开了给他看。白千帆说的那些事,他做就做了,没多想,也没存什么心思,没想到她都记在心里了。她以为自己会去救她,哼!凭什么,就凭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她是白如廪的女儿,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他微微屈了手指,正待要敲在桌面上,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却没落下去,垂眼看着,手指似乎还留有她的触感,细腻柔软,她是白如廪的女儿,也是个小姑娘,家里人待她不好,他给了些许温暖,她就心存感激,把他当好人了。这次的事,实实在在伤了她的心。怪不得一回来,就用那种怨怼的眼神看他。是他错了吗?
呆坐半响,他唤人上茶,绿荷端了茶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轻声说,“爷,刚彻的茶,您小心烫着。”
墨容澉看着那细瓷茶盅,缓声道,“绿荷,我没去救她,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