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孙恩站在孙泰的身边,眉头微微一皱:“叔父啊,刘裕真的会上钩吗?”这会儿只有他们叔侄二人在场,所以也不用按教中的职务相称,直接是叔侄称呼了。
孙泰微微一笑:“赌博,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男人,越是有野心的男人,越是沉迷于此。看看那刘毅吧,他还是州中的从事呢,本来是要巡视这里的,但只要一看上这些个赌局,就不能自拔了。这就是赌博的魅力所在啊。”
孙恩叹了口气:“所以叔父跟刁刺史设计,先是诱得刘裕辞去了里正的差事,然后让其感受到缺钱的压力,最后就会引他入这个赌局?”
孙泰点了点头:“刘裕是个很自信的人,他的反应速度和眼力,也是远远胜过常人,所以,他是有充分的理由,把赚钱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赌局之上。”
孙恩咬了咬牙:“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刘裕输光所有呢?他若是只小赌小来来,那又怎么办?”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侄儿啊,相信我,刘裕的骨子里是那种可以赌上一切的性格,你看他跟道覆,那可是直接以命相赌,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自信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刘裕,就是这种人。他最后一定会押上所有的。”
孙恩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赢了又如何,能拿刘裕怎么样?您真的看中他的那些个家产吗?”
孙泰摇了摇头:“这回是为了刁逵赌的,他只有打掉了刘裕的威风,才有可能真正地在这京口镇独霸,所以这回,他是志在必得。而我们帮了他这回,也就是帮了王尚书,帮了会稽王一回,这对实施我们的大事,非常有利。”
孙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叔父,您真的下定了决心,要起事了吗?”
孙泰小声道:“此事不得张扬,现在胡虏压境,北方佛教流行,对我们神教是大大地不利,先顶过这一波,再想办法捞到正式的官职,以利我们传教,只要天下人人但知神道,不知皇帝,那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说到这里,孙泰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嘛,还是按原计划进行。那刘毅看起来输了不少钱,侄儿啊,你去坐庄,让他回点本,只有觉得在这里有利可图,他明天才会来!”
孙恩微微一笑,走向了楼梯口:“看我的吧,叔父!”
十天之后,金满堂赌坊。
刘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个棋盘,这座十七格乘十七格的棋盘之上,纵横交错,有山川,河流,险谷的描述,而两个马头样的棋子,正在这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向着对面的终点线---一个被画成城塞形状的格子而进军。
何无忌坐在刘裕的对面,屏气凝神,他的手里,攥着五枚木头色子,在他的手中摇得直响,而他的嘴唇,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二人的身边,已经围了三十多个赌汉,个个面红耳赤,就跟喝醉了酒一样,魏咏之的三片兔唇开开合合:“何从事,你倒是掷啊,这一下就能定了胜负,只要你掷出十一采,就可以胜了这局啦!”
二人现在玩的,正是赌坊最受欢迎的赌博项目,也就是樗蒲,相传是老子入函谷关时所作,在北方的胡人中非常流行。而随着五胡乱华,此戏也传入中原汉地,成为最流行的赌博方式。
这种游戏类似于后世的飞行棋,两个人各操纵一枚棋子向前行走,以到终点为胜。走的格子数则根据手中的五木,也就是五枚色子的掷出点数而定。
樗蒲所用的骰子有五枚,有黑有白,三个黑面中,有一面画着牛犊,称为犊,而三个白面上,也有一个白面画着野鸡,称为雉,五个骰子被称为“五木”。
它们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六种彩。
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
共有枭、卢、雉、犊、塞,这五种排列组合。掷到贵彩的,可以连掷,或打马,或过关,杂彩则不能。
何无忌的手心里,五枚色子在滴溜溜地晃动着,却是迟迟不肯掷下,他的那匹马儿离着最后的终点,只剩下十一步了,只要掷出一个黑黑黑犊雉的十一采以上,就可以赢下这局!
加上雉犊白白白的十二采,黑黑黑犊犊的最高彩十六彩的卢,或者是黑黑黑雉雉的十四彩雉,都可以直接赢下这局。
刘裕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何无忌的眼睛,如同利箭一样直刺他的内心,他缓缓地说道:“何兄,不敢掷这一把了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只要输五十钱就可以了,这一下掷出去,那可就是一百钱的大输赢了啊。”
何无忌突然双眼通红,大吼道:“我就不信掷不出个雉来!”
随着这一声大吼,何无忌的手猛地一松,五枚色子,纷纷从他的指尖掉了出来。
赌场众人开始疯狂地大叫起来,这五枚色子,形如杏仁,两头尖,中间大,在棋盘之上,剧烈地滚动着,而这一局最后的胜负,就是在这一掷之间!
第一枚色子被一处小山的造型挡了一下,落了下来,黑面朝上,赌徒们同时叫了起来---“黑”
第二枚色子也渐渐地停止了转动,一个黑面上,小牛露了出来,这是一个“犊”。
何无忌的喉结动了两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还在转的那三枚色子,第三个色子在转动了几十圈后,渐渐地开始放缓了速度,最后,静止不动,一个“雉”字现了出来。
何无忌的额头开始出汗,现在出了黑犊雉这三种颜色,要想赢,那只有剩下两个全黑,变成一个十一采,正好可以收下这局。
因为,在他这一掷之前,刘裕的棋子已经走到了头,但刘裕是先行,只要何无忌后发跟刘裕同样能走到头,那这一局,胜的就是何无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