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后一个狠人
山海关城东二里欢喜岭,威远城。
威远城是山海关城对外的一座前哨城,高三丈,四隅起台跺,既可瞭望,也可屯兵。
此时威远城周围,布置着密密麻麻的明军营寨,壕沟深墙,欢喜岭上尽是飘着红色的龙旗。
敌台上,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竖立,龙纛边,黄伞下,朱慈烺眺望着远处正在修建工事的清军。
在其身后,分别站立着明军各将,靖武侯孙应元、靖南侯黄得功,武襄伯曹变蛟、威武伯万俊杰、忠武伯李廷表、安辽伯朱有能,镇北将军茅元仪、辽东巡抚邱民仰......
敌台四周,布满了精悍的御林军甲士,所有人身穿明盔明甲,精良的甲叶外露,前后胸口各有厚实的护心铜镜。
御林军甲士个个如武安伯徐盛那般高大威武,他们警惕侍立着,背着和鼎步枪,身上配着轮转手铳、三棱刺刀、手榴弹等杀器。
一到前线,朱慈烺就迫不及待的观看敌情,透过望远镜,朱慈烺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清军正在挖掘战壕,筑土墙,似乎是在防御火炮。
清军的防御让他神情凝重,没想到这些鞑子把天武军的战术都学去了,不管是三轮齐射,步炮协同,还是战壕防御,他们都学的像模像样的。
“陛下,洪承畴投敌了,鞑子的布置应该就是出于他的手笔。”茅元仪递来一份洪承畴的策反书信,低声道。
朱慈烺点点头,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英雄和汉奸,只是一念之差,全在一心。
洪承畴此人,说白了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不管他有多无奈,降了就是降了,他若真想死的话早就偷偷自杀了。
历史上的洪老九曾为感激崇祯皇帝的宠信,写了副对联帖在厅堂上: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然而松锦大战战败后,大家都以往他殉国了,崇祯痛哭了好几天,追悼会还没开完,他就丢掉重如山的臣节直接投降了,口中大呼鞑清皇帝是真命世之主。
降清后的洪承畴可谓是意气风发,追随新主子入关,领七省经略,和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等同道中人一起,充当鞑虏僭盗中原的急先锋,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同胞,铁了心的将汉奸大业进行到底!
正因为洪承畴等一干志同道合的汉奸,平西靖南、驱闯灭朱,十万辫子兵才能将诺大的中原淹没在血泊中,中国从此也迈进了极端屈辱的猪尾巴时代,华美的文明被毁灭,留下一地的糟粕。
朱慈烺欣赏洪承畴的才能,但对其品性,深恶痛绝。
有些人,并不是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能重新做人的,骨子里的品性摆在那,历史已经证明了。
历史上,面对同样的逆境,卢象升挺过来了,黄道周挺过来了,左懋第挺过来了,千千万万的大明将士挺过来了,他们明知会死,心中却是无憾,而他洪承畴却没有。
或许洪承畴觉得,大明京师被流贼攻破,连半壁江山都没了,气数暗淡,想要中兴,起码再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而大清,被打倒后依旧焕发出雄姿,只要占据辽东之地,数年内便可入关攻取中原,起码可以弄个划江而治。
再者,十几年后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自己早入土了,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以后......
令人可笑的是,历史上即便洪承畴帮助满清定鼎天下,也依旧没有被他的主子真正的接受,皇太极、多尔衮、顺治,三人虽然都重用他,却没有让他进入决策层。
顺治挂掉后,年幼的康熙的继位,古稀之年的洪承畴顶着大学士的空头衔备受冷落,看着鳌拜等四大辅臣分割辅政大权,他只能奏请退休。
牺牲名节,帮满清主子辛辛苦苦效力二十年,引导主子坐稳江山,到头来只换来一个小小的三等轻车都尉世袭职衔。
这个轻车都尉职衔非常的魔性,清朝的爵位依旧分为公、候、伯、子、男五级,每个爵位又分一到三等,一等为最高,轻车都尉在第五级的男爵下面,洪承畴获得的还是三等轻车都尉。
后来乾隆编了本书,叫贰臣传,也就是叛徒集,洪承畴光荣入选了甲等叛徒。
讽刺的是,乾隆为抗清而死的史可法,亲题了“褒慰忠魂”四字,以赞其英勇忠烈。
不得不说,洪老九的一生充满了传奇,令人大开眼界,可谓是:一夜风流把头磕,翻云覆雨赞圣君,顶挂朝珠如鼠套,猪尾摇来满地滚。
这一世,洪老九的命运将会如何?朱慈烺一点都不期待......
现在他来了,不需要任何理由,要消灭这世间的毒瘤和残渣。
朱慈烺眺望良久,最后放下望远镜,眼中露出一丝轻蔑,冷然道:“朕都来了,他们还敢在九门河前布防,鞑清何来的勇气?”
茅元仪道:“多尔衮不愿退走,看来是铁了心的想入关啊,臣估计,他会在山海关到广宁前屯卫之间这几条河流前布防,依托地形消耗我军,伺机以骑兵突击!”
朱慈烺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从山海关到锦州,这条长达四百余里的辽西走廊,除了二百多里外的宁远城附近有些山势,其他地方一马平川,只能依靠从燕山上流下的几条河流阻挡大军前进。
这时,从清军阵地奔来一骑,背后插着旗号,自称是大清神兴皇帝的使者。
他被押入威海城下,跪地叩拜城上的朱慈烺,高呼道:“大清神兴皇帝告知大明天武皇帝,我大清精甲五十万,破关斩皇就在当下,劝尔等速速献关,以免生灵涂炭,上天有好生之德,大明皇帝切勿自误,到时悔之晚矣......”
靖武侯孙应元笑道:“鼠辈多尔衮,也敢派人劝降?”
黄得功冲着下面道:“让他洗好脖子受死!”
众将皆是冷笑,真不知道多尔衮吃错了什么药,竟胆敢派人劝降,莫非他忘记范文程的下场了?
果然,朱慈烺淡然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
徐盛掏出手铳,对着下面就是毫不含糊的一枪。
在一道正义的枪声中,那使者胸膛冒着血花,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轰然倒地。
朱有能一本正经道:“主子,奴酋多尔衮不识天威,蚍蜉撼树,奴才愿领大明正黄旗打前锋,重创其部!”
一旁的朱成功见其称呼怪异,悄悄走近徐盛,低声问:“武安伯,这位短发的将军是何人?长得好生怪异......”
徐盛低声道:“跟你一样,也是个国姓爷,他爹是野猪皮努尔哈赤,五年前被圣上感化......”
“国姓爷......那他为何自称奴才?”
“家乡习俗而已......”
朱成功哦了一声,暗暗记下这个人,往后定要结交一番,采访一下他归明的事迹和心得。
朱慈烺高度赞扬了忠心耿耿的朱有能,鼓励他再接再厉,为解放辽东大业作出更大的贡献。
朱有能感动的热泪盈眶,跪倒抱腿泣零,满场一副君圣臣贤、君唱臣和的美好画面,让人莫名感动。
朱慈烺将他扶起,温和的说道:“起来说话,以后呢,你也别动不动就下跪的,自称奴才什么的,我大明不兴这个,称臣即可。”
闻言,朱有能感动的无以复加。
感动,源自于那微不足道,但却意义非常的一瞬间,此时的朱有能半跪着抬头仰望,像是在孤苦无助时,对上了父亲那慈祥般的微笑。
这种慈爱,他从未在努尔哈赤的脸上看到过,他就像是干涸的泥土,遇到了一滴雨露,那块坚毅的心被渐渐温润......
朱有能鼓足了勇气,满怀期待道:“如果主子愿意,奴才想成为您的义子!”
“......”
四下一片死寂,众将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半跪着的朱有能。
朱成功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位国姓爷的年龄比自己前爹郑芝龙的年龄还大,这个操作有点不要脸啊。
朱慈烺准备扶起他的双手忽然一滞,心头仿佛有一万头战马在狂奔,他一脚踹翻朱有能,摆手道:“带着你的正黄旗,去夺下九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