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悠悠
沈游到红姑娘的木屋时,沈如云已经下了地,在红姑娘平日最喜欢坐着的那块岩石上发呆。
“她好了吗?”沈游小声地问身边的红姑娘。
“看上去好了。”红姑娘回到。
沈游点点头,犹豫了片刻后,走上前去。
树梢的枝叶在风里抖动,树荫下投来几缕斑驳的阳光,沈如云坐在青石上,沈游站在树荫下,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时候……我见过你。”沈如云忽然开口道,“你是突然被领回来的,爹吩咐所有见过你的人,不能乱说话,后来,你被送走了。那些见过你的下人,也不见了。”
沈如云回过头,看向沈游:“我的年纪很小,爹觉得我会忘了那些事,但……我一直记得。”
“你果然不是凡人。”
沈游毫不回避地注视着她,平静地说:“你误会了。”
沈如云摇摇头:“是真也好,误会也罢,这次……多谢你救了我。”
说到这里,沈如云又抬起头,望着沈游:“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沈游问到。
他的语气并不高昂,随时在准备着拒绝。
沈如云也听出了沈游暗藏的情绪,清冷的目光转向一旁:“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这次我受了伤,去不成白鹿洞天,同门师兄弟便结不成三千弱水阵,我只想是……求你去白鹿洞天,拿着我的信物,告知他们,此行作罢。”
沈游闻言,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将手摊在了沈如云面前。
沈如云清冷的脸庞一怔,似有些没反应过来沈游竟答应得这么快。
她呆呆地看着沈游的掌心,一时间没有动作。
“信物呢?莫非是你的视线?”
沈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如云回过神,一向淡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红霞,自身上取下一枚玉佩,递给了沈游:“玉中有我传音……麻烦你了。”
“嗯,你好生休养,争取过两日,能与我和……大姐,一起去鹿鸣山赏桃花。”
沈如云的眼神终于柔和了几分,她轻轻点头:“嗯……”
……
沈如云回了屋中休息,她还不太能走动,而且无法使用法力,需要调养。
红姑娘喂她吃了药后,与沈游来到院外。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红姑娘忽然说到。
沈游有些莫名其妙,她又在说什么?
“沈公子,我可以将你变化成你家三妹的模样,你扮作她与止水阁修士汇合,一起进白鹿洞天……”她越说眼睛越亮,“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可以借机取宝,三……”
“停!”沈游及时打断了红姑娘的浮想联翩,“姑娘,我不会进什么白鹿洞天,你说的护佑生灵,我自会尽力而为,况且……此次前来的正道修士也不少,相信不会有敢贸然作乱之人。”
“噬灵虫。”红姑娘忽然说出了三个字,她一抬手,掌心青光闪烁,一只缩成了一卷的小虫正躺在掌心。
沈游神情微变,这虫……不正是陈风礼在城外离水河上遇见的那只怪虫吗?
只是陈风礼遇见的虫是针状的,而红姑娘掌心的这只,已经完全蜷缩了起来,弯成了一团。
“沈公子也知晓它吧,无法修行,不开灵智,却可夺五行之气,吸食血肉法力,极为凶险。”红姑娘说到。
“它叫噬灵虫?”沈游问到。
红姑娘点点头:“此虫无法成妖,出没于幽渊暗窟之间,按理说,不该出现在岁远城附近,然而今日,我在城外却发现了一只。”
“此物是修行人大敌,大意之下,便是道境修士被它偷袭,也会疲于应对,无暇分身,生生被耗死。”红姑娘看向鹿鸣山方向,“我怀疑,有人在豢养此虫,将它带来鹿鸣山,布了一个局……”
沈游本想说此事与我何干,但想到近在咫尺的岁远城后,他又沉默下来。
若是真的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布局,想将此次前来鹿鸣山的修行者一网打尽,那岁远城……
按理来说,这些发现应该知会给鹿鸣山附近的道门,但红姑娘显然是不想与那些修行中人打交道。
至于沈游,人微言轻,说了只怕也没人信。
“红姑娘,此事事关重大。”沈游想了想后,问到:“姑娘不能待此事之后再离开吗?”
红姑娘闻言,摇了摇头:“我的事,更加重要。”
她看向沈游:“沈公子,我不会逼迫你,你也不是会被世俗道德束缚之人,若事不可为,你便带着想带的人,趁早离去吧。”
说着,她掌心青光一闪,那噬灵虫已经化作糜粉散落在了风中。
“明日,如云姑娘便能回沈府,我也会离去。”
“沈公子,我还欠你一份人情,若是有缘,人间再会。”
她进了小院,关上了柴扉,声响渐渐消失。
沈游抬起头,看向岁远城,心绪一时间难以平静。
虽然红姑娘对他一直很友好,但此刻,他也看出了她的态度。
她是神,并不是人。
人被杀掉与树被砍倒,都会令她伤心。
因为世间万物的分量,在她心中是一样的。
正如她之前的请求一样,是护佑这一方生灵,而不是护佑这一方人族。
噬灵虫……
沈游乘着船,缓缓行于离水河上。
这件事,他越想越不对劲。
就算有异宝出世,也不至于闹得天下皆知吧?
这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在散布消息,把人间道门引来鹿鸣山。
而从沈如云的止水阁一行人来看,此次前来鹿鸣山的,大多应该不是什么前辈高人,而是世间道门的年轻一代。
若这真的是一场局。
那……幕后之人的打算,是要这天下道门……断代啊!
忽然,河面上狂风乍起,吹得渔船一偏。
沈游抬头朝天上看去。
乌云密布,风云突变,一股寒意自心底滋生。
“船家!船家!贫道要渡河!”
这时,一个让沈游不久前才听过的在岸边响起。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道人,正手持拂尘,立于岸边。
陈风礼?
沈游认出了他,但……陈风礼却认不出沈游。
船家将渔船撑到岸边,陈风礼轻巧地跳上船,捏指对船家与沈游一礼:
“见过二位施主,贫道陈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