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情感
禁止闹婚协议（小说）张宝同
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去年暑假带着玲玲回我家，更不该让她给我表姐当伴娘。那次在我们家参加表姐的婚礼的经历，让她对闹婚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所以，当我提出要带她回家举行婚礼时，她就向我亮出了《禁止闹婚协议》，提出了诸如不允许异性对新娘和伴娘身体碰撞、不允许让新娘和伴娘做有辱尊严的事情、不允许强迫新娘和伴娘喝酒等六个大项共12个小项的协议。我家在湘西边远农村，那边有着结婚三天男女不分，老少不分的闹婚习俗。如果按照玲玲所提出的《禁止闹婚协议》的内容要求，几乎每一项都会受到或轻或重的挑战。
我最早对闹婚的印象是在我六岁那年，我正在我家屋前的水塘边洗菜，就从邻村来了二十来个青壮男人，他们轮换着搂着一个穿着结婚礼服的新娘子，不但说着笑着，而且还不时地亲吻着她。等来到了水塘边的草地上，他们起着哄把新娘子抬起丢在了草地上，然后一窝蜂地扑上去把手伸进新娘的衣裤里摸起新娘的胸部和下身，还嬉嬉哈哈地问新娘这是么子，那是么子。而新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嬉嬉地笑着。后来，年龄大了，参加过一些婚礼，看过一些闹婚的场景，才知道闹婚有许多的花样，有老式的，有新样的，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老式的方法有新娘仰躺，新郎手撑于新娘头两侧，面对面地做俯卧撑，做一个亲一下。还有在新郎皮带扣下吊一根香蕉，让新娘吃，边吃边问她好不好吃。或是把一个生鸡蛋放到新娘左边袖子里，然后让新郎隔着衣服推，绕过胸前，从右边袖子推出来，然后再推到右边裤腿里，再从左边裤腿推出来。要说新样的，也有不少，如让新郎和新娘面对面地坐在痰盂上，各捧着结婚证书，分别大声地念着当年铁人王进喜的口号：大干、快上、勤打井、多出油。还有让新郎新娘对面相抱而坐，让新娘运动臀部用易拉罐擀新郎那个部位的橡皮泥。或是让新娘左手拿一样东西，从新郎左裤管伸进去，右手伸进右裤脚管，要她把左手的东西交到右手。
其实，这些还都算是比较文明的，被称之为是“清素的节目”，如果要是来荤的，那就让人有些吃不消了。前些年，我参加了一位亲戚的婚礼，新娘子刚下婚车，就被迎亲的几个伴郎在嬉闹中扔到半空，但掉下来时愣是没接住，结果新娘当场后脑勺着地，昏迷不醒。还有一次，我去参加同学的典礼，新郎官被逼反串角色身穿女性内衣进行闹婚恶搞。我还在一次闹婚中看到闹婚者非要新娘脱光身上的衣服，衣服脱下，就逼着新娘再把仅剩下的胸罩和内裤也脱下来。新娘被逼无奈，就用一条被子盖着，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可是，有人就把新娘盖在身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让新娘赤身**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当然最让我气愤的是去年带着玲玲参加表姐的婚礼。玲玲给表姐当伴娘。她听说我们这里的婚礼风俗，显得有些担心，但我对她说没关系，他们不会对伴娘有所冒犯。而且她见陪同新娘的还有四五个女孩，也就放心了。可是，在接亲时来了七八个伴郎。他们进到屋里来找喜靯。找了一会没找到，有个小伙子就直接过去掀玲玲的裙子，并对玲玲说是不是把靯藏在你的裤档里了。玲玲大喊了一声，往后一退就坐在了床上。可那个小伙子不依不饶，就去用手摸玲玲的下身，还对别的小伙子们说，你们都去摸摸伴娘的身上，她们肯定把鞋子藏在了裙子里面。最后，还是我当即怒了，他们才开始收敛起来。
本来，闹婚又称为闹洞房，是通过热闹快乐营造婚庆喜气洋洋的氛围，以此来广扬家族之势，尽显家族兴旺。可是，在很多地方，闹洞房已经演化成单纯以挑逗和侮辱新婚夫妇为乐的“闹婚”，在众人的心目中，无论“闹洞房”过分到何种程度，新郎新娘都不能翻脸，否则就会得罪众多的客人，把喜事演变成恼剧。有的地方还因为闹得太过，给新人和双方亲友都带来非常地不愉快，甚至会引悲剧。
可不，现在我们还没举办婚礼，就遇到了麻烦。我虽然出生在湘西农村，但自从来西安上大学到现在在大学里教书，我已经在城市里生活了将近1o年。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城市里的生活。而且，我自己也对家乡农村里那种闹婚的陈规陋习深恶痛绝，我曾不止一次地对父母说我们想旅行结婚或是在西安结婚，可是父母坚决不答应，因为我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被人们视为金凤凰。而且父母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早就说要在我们结婚时大办一场，壮壮家族，显显门风。父母把我养大，并把我培养成大学生，一生不知脱过多少层皮，到现在还落下了一身的病，所以，我不忍心违背他们的心愿。
于是，我就把玲玲给我提出的《禁止闹婚协议》打电话给他们说了，并说如果不肯答应这个协议，玲玲就不同意回家结婚。父母一听玲玲提出的这个协议，当即就大雷霆，说别人都是这样地走过来的，她为何就不能这样？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我对父母说不是这个意思，玲玲还是非常爱我的。可是，父母却说，爱你为何不肯顺从你？如果她看不起我们家，为何还要跟我们家的儿子谈爱。还说这样的女孩有蛮傲，只怕婚后我会管不住她，反会让她当了家。其实我道觉得婚后谁当家不当家又有何妨？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就一切ok。可是，不管我怎样解释，父母还是不肯接受那个《禁止闹婚协议》。
我没办法，就只好打电话把玲玲叫来再商议。玲玲是我们学校文学院里的外国文学专业的研究生。不但人长得漂亮有气质，而且父母又是市里的干部。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不错。去年我把她带回到老家，亲朋好友们无不羡慕和夸赞。父母也高兴得合不拢嘴，美中不足的是母亲嫌她太娇气太讲究太自以为是。还说这样的女人如果婚后不严加管教，放任起来以后就管不下地。因为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如果男人管不住女人，女人就会让男人当缩头乌龟。但是，母亲这话我只是听听而已，一笑了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们婚后又不在这里生活。
玲玲放学后，来到了我的宿舍里，我刚好做好了她喜欢吃的苦瓜炒虾仁和红烧茄子。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起了父母的意思。当我说到父母还是希望我们能回老家结婚，而且家里也都把婚礼方面的事情准备好了。听着这话，玲玲马上就问我父母对那个《禁止闹婚协议》持什么态度。我说父母说了他们不太赞同那个协议，因为那会让亲朋好友和乡里乡亲们感到不高兴。可玲玲就说他们害怕乡亲们不高兴，就不管我高兴不高兴？我耐着性子说，是不是双方都做些妥协和让步，我们家那边我事先打上招呼，说你是城里人不适应乡下的婚俗，而你这边也要让我父母有个下台的梯子。玲玲摇着头说，打什么招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老家的那些人如狼似虎，见到人家的新娘和伴娘就没了命，恨不得扑上去就要咬你一口。你以为他们会听你们打招呼？反正，我有言在先，你不在这协议上签字，我就不跟你结婚。说着，饭吃了一半，就起身离开了。
我当即就有点躁了，心想，你不结婚吓着谁了？只怕我是让人给吓大的。于是，我就给父母打电话，说这个婚我不结了。父母问为何。我就把玲玲说了我们不同意她的协议，她就不同我结婚的话告诉了他们。父母那边就叹起气来，说这边都给亲戚朋友们打过招呼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晓得你们要结婚了，怎么她说不结就不结了。这事只怕是闹着玩的。父母经过一小会的商议，就对我说，要不，就对玲玲说我们同意，等到结婚时该咋办还是咋办。等她晓得事情的结果，我们已经把婚事办完了。到那时生米做成了熟饭，她就是再有意见也没得用了。
我一听这话，当即就训斥他们，我说你们只是把这事当成了儿戏，不晓得同意就得签字，签过字就得遵守，一旦违背，就要负法律责任。而且，如果玲玲晓得我们是有意在欺骗她，她只怕会跟我闹离婚，如果要是离婚，那我还不如不结婚。父母听着我的话，半天不知所措，反而不停地问我该如何办。我说，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就让我们旅行结婚，我们出外旅行一圈，然后回到老家再办酒席，这样就可以省去婚礼，也就不存在闹洞房这个环节。
可是，父母当即就躁了，说不行，婚姻大事如何这般简单草率，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家办不起婚礼，让别人小看了我们家。我也躁了，说这边你们不肯妥协，那边玲玲不肯让步，你们是不是想把我往死里逼?说着，我就把电话挂了。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给玲玲打电话，单位组织出去游玩我都没有叫她。而且，她给我打电话，我也有意不接。我觉得玲玲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傲气，有点城里女孩那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可是，我虽是农村出生，但我也不比她差。她是研究生，我还是博士生呢。她是学校的学生，我还是学校的老师呢。她有啥牛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