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约梁山
赵公廉的演讲打破了佛门子弟抱有的那些民族性里外不分、国家民族有难就躲避深山悠然旁观,等等可笑信念可耻思想,减弱了僧人对沧北官府的仇视心抵触意识,也刺激了僧人在国家民族危难中的危机感紧迫感和使命感。
他表达的善意也初步赢得了这些僧人的信赖与追随。
现实也逼得僧人们不得不追随依赖,否则失去沧北官府的庇护就得饿死冻死或是被犯边的辽寇随意杀死。
赵公廉的演讲内容也飞速传到了朝廷,传到了外边。
沧北军上到官员将领下到战士和沧北及天下百姓一琢磨也觉得:是呀,都是人,凭啥俺们拼死拼活劳作和抗击外敌,而刮个光头念念经喊喊慈悲的就啥也不用干只等着享受和逃避就行了?和尚出身又不比俺们高贵,原本也都是些贫苦卑贱的......
正秋收的几十万只会念经的僧人从演讲中感觉到了赵公廉对他们这类佛门子弟的深深鄙视,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周围的百姓或多或少的同情感没有了,变成有形无形中流露的对他们的反感与敌意,就连看押他们的河间府烂人军也嘲笑他们。
你们这些烂兵特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本都是有罪的社会祸害,居然也有脸嘲笑我佛门神圣子弟?
僧人们,尤其是高僧们心中很不愤。
但佛门事实上行了上千年的不顾国家民族危亡与百姓痛苦的阴暗龌龊本质与无耻罪孽被揭,光鲜的外衣更破了,旁观俯视众生沉沦俗世万般疾苦挣扎的世外高人傲慢心气也就泄了,在更加恶劣的生存形势下只能更老实了,干活更卖力。
而且,在客观上,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承认如今的大宋微薄的人力确实无法再长久承受养活这么多白消耗钱粮的闲人的巨大负担。
朝廷即使不悍然灭佛,人口庞大的佛门早一天晚一天也得被忍受不了沉重负担的百姓唾弃甚至仇视攻击而遭受重创。到了那时,不肯自食其力的几十万僧人就得饿死,不想饿死就得星散社会去骗甚至去抢,去过另一种罪恶更明显的不劳而获生活,制造更大罪孽。佛门还是得衰败,同时也是在进一步拖垮大宋。再有异族趁虚杀来,佛门怕是跟着也灭亡了。
佛门遭灭之前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包括高僧在内的僧众都不肯面对现实,继续闷头过逍遥神仙日子罢了。
他们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寄生社会到实在混不下去了的那一天再说。
佛门智慧广大,又有传承上千年的避灾历史经验(在世人昏昧不知乱世危机来临前就提早积存大量钱粮,到时卷着钱粮躲入深山照样逍遥)。总会有办法度过艰难时期的。佛门能传承上千年不绝,早已证明了度劫的高明。
这种心态,这种作法,佛门并不觉得羞愧,只会自负、自得。
因为佛祖在乱世时也会闭眼的,按佛门说法是不忍心看到世间的血腥苦难,说是天理循环,战乱劫难是世人作恶太多该承受惩罚的天意。也就是佛祖在天意下也无可奈何,不用顾劫难中世人的死活。劫难过了,再开眼出来‘慈悲’。
佛祖尚且如此,肉体凡胎的僧人逃避责任、与世人争食、不顾世人苦难又有何值得羞愧的?
世人苦难是活该倒霉。
谁叫你不当和尚、之前不虔诚把钱粮奋力孝敬给佛门呢?有大难了,佛祖自然也不会庇护你。
总之怎么也是佛门有理,所为都是应该的。
只是这一次,佛门再也逃避不了了......
骤发的移民狂潮下,大宋人口和社会财富突然就暴减了,佛门没了从庞大人口和社会财富基数上无声无息悄然剥夺和积累起乱世度劫所需巨额钱粮的基础和时间。等佛门从疯狂移民潮形成的杀掠惊恐中恢复过来,惊觉不好,怕是乱世将至,开始着手全力化缘和愚民忽悠钱粮正干得起劲时,朝廷又突然灭佛了,打得佛门又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历史经验和佛门度劫的智慧这次都不好使了,结果只能老实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到了这一步,佛门几十万汉子不帮着分担背起百姓负担、不担起解救民族危亡的责任,又能如何?
不干,先饿死被异族强盗杀死的就是他们。
赵公廉震慑与安定了全体僧人。沧北被弃置的广大庄稼也不用发愁没人收割了,被迅速颗粒归仓。随即屯田僧人收割团又浩浩荡荡南下,在大军的看押下帮助收割沧州与河间府同样缺人收获的田地。入军的武僧则转入训练值守沧北边关。
如此,吃住得好又不用农活辛劳的军僧更拥戴沧北官府,进一步收心。
屯田僧众与军僧分离两地,高僧无法影响驻守边关的军僧,佛门整体势力被进一步切割分裂,更容易被分而治之。
收获大量无主粮食,分些给宿太尉,剩下的不用上交朝廷。这是朝廷事先答应赵公廉好的。沧北军的生活有了更充足的保障,不必被卡着看朝中诸贼的脸色。僧犯吃食也有了着落,僧心安定。赵公廉控制沧北更多了主动权。
通过吸纳武僧和强壮有力凶恶能打两下子的僧人,抽空了僧犯闹事甚至造反的武力骨干,消除了最大隐患,沧北也补充了四万多兵力。四军州紧缺的边防人手有了,个体武力整体上还比叛逃前的边军大幅提高了,防务不再空虚。
叛逃沧北军到了海外并没有编入正规军中,而是列入各地的“国民警卫队”,实际是防卫内地安全的民间准军事组织,除了比例数量极少的军官是专业军事人员仍吃军饷外,剩下的就是民兵,种田做工放牧打渔......适合干什么干什么。
移民狂潮和之后,大宋各地的叛逃军无论是官是兵也是彻底拆散到各地如此处理。
不论是逃民逃军,只有少数凶恶懒惰惯了不肯服从安排踏实劳作,想在新环境中仍混社会靠各种不法手段谋生,对社会稳定有威胁的不安定分子,或是勇武也愿意从军厮杀的才被编入军,也是增强一下南军的基层实力。
事实上,海盗帝国的百姓,不论城里还是乡村,不论工人还是农民,不论是老板富商还是官员地主家庭,家家都得有列入国民警卫队的,除非家中没有成年男人或科技等法律准许不能用于打仗冒险损失掉的特殊人才。
你说我家只我一个成年男子,我不会武艺,懦弱胆小怕死不敢杀人不适合打仗,我见不得血,就不参加卫队,或是我有钱有势,我能雇人或调人代我参加。那都是不可能的。
当帝国的公民,享受着帝国无限美好的生活与公平公正待遇,还想着象作宋人时一样有战斗有灾难就让别人去死去挡灾,自己缩后面安然享受别人牺牲换来的安全和社会财富。这种自私懦弱心态与行为是法律明确不允许的。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这是一方面。
越是自私懦弱怕死,越是畏缩保守胆小,越是得参加卫队。
就是要以参加战斗与军事训练来锻炼胆量逼出勇敢坚强开拓进取与社会责任感以及民族荣誉。
帝国要的是一个勇敢有担当的开拓型民族,不要有一万种优点就是懦弱苟且畏缩甚至里外不分的民族。谁不肯改变,谁就不配做这个国家的公民。谁只想推托保家卫国责任,国家就强迫谁必须参战。死了也活该。
这是帝国的国策与意志。
帝国的主宰——国王都得参加战争,尊贵的亲王都得上阵浴血杀敌呢,其他人的小命有那么金贵可逃避责任?
海盗帝国有南北两只精锐大军,还要设置遍布全国的不限数量的国民警卫队,这是安全形势并不乐观的国情的需要。
两只正规军要震慑国内,更要负责对外征伐,接下来几年任务艰巨,有众多苦战在等着,顾不上国内的小灾小难。
国内呢,岛屿众多,原始森林广布,未扫荡清理的大量岛屿上生存的野蛮愚昧土著或原始森林中漏网的土著就是海盗强盗安全隐患,时刻威胁着各地的民众生产与生活。
身为远来的外族人夺了土著的生存空间,岂有夺了占领了从此就能安心享受的。
你抢了人家的,就得时刻准备抵抗人家来报复。
这个浅显的道理是普适世界及任何时代的。
清理野蛮土著,对抗土著侵略与祸害,这是个长期的需要耐心与时间的活,只能靠国民警卫队在日常中一点点做好。
从大宋逃来的军队,既是拿过刀枪有最基本军事素养的,到了帝国当了公民天然就是国民警卫队成员甚至是骨干。
这个没说。
平时习武强健身体和意志,闲时参加集体军事训练,有事就操刀上阵。学校也配备武术课,成为体育一部分。
这样一代代坚持下去,整个民族的身体素质与精神意志就必然慢慢改变。
这是赵岳一力坚持的国策。
他可不想再看到他来的那个世界那样,中国明明是武术文明之源大国,弄来弄去却精华灭绝,习武传统消失,国人被嘲笑为病夫、好欺负的弱鸡仔,反而是棒子国倭国什么拳道刀流武术武士精神成了荣耀,被中国人崇拜学习的可悲潮流。
一个民族想雄立世界,精神和肉体都得强健。肉体强健更利于精神强大。
就算在热武器时代,会武功的军队也比不会的骁勇善战。至少在体力和支撑精神消耗上就强过一般人。
所以,赵岳高度重视公民的武术素养,要帝国汇编武功精华,并把习武传统推广和维持定为永远的基本国策之一。
回头说沧北也有了几百僧医和学徒分置各军,各军州要紧的军医也有了。
有了几千尼姑,四军州缝缝补补等必须有的女人活多少也总算有人干了。
至于厨子,那更丰富了。
军队的伙食好了。僧人厨子还多得用不了。
厨艺高的僧人用在军队做大锅饭纯是浪费,时间长了也会毁掉手艺,就偷偷先弄到海外当烹饪学校的老师和高档饭店的厨子,强迫这些僧人把精妙厨艺和心得发扬光大。和其它技术一样,可不能再随人死了,手艺就白白失传损失掉了。
中华文明最可恨可惜的就是有绝活的人敝帚自珍,宁肯死了带进棺材里也决不传给外人更不肯广泛传授教导。
为了鼓励传艺,帝国既设立专利保障法,也组建公司以股份大股东形势保障传艺者的切身利益。
你就放心地传吧你。会的人越多,搞得越大,你的收入和长久获益就越大,并且还有美名布天下,真正名利双收。
另一方面,沧北接收僧犯之顺利与安定让朝廷,包括皇帝赵佶在内是喜忧参半,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甩到沧北的大/麻烦甚至是凶险灾难就这么轻易让赵公廉解决了,再次证明了赵公廉非凡的治世能力与胆魄。
为沧北边关迅速恢复实力与安全,不用担心辽寇杀入大宋内地危及江山了,很是欣慰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的同时,朝中君臣又实在想不明白了,赵公廉怎么就能如此轻松玩转此事?满怀怨恨愤怒杀气的僧人怎么就那么老实好安抚处置?
到底是赵公廉太厉害,我们太无能?还是僧人太弱太胆小,远没有朝廷担心的那样虔诚狂热有智慧手段难对付?
眼看着沧北井然有序稳稳当当,朝中应该欢喜大笑的,实际却是太多官员心中总有一种很不甘的情绪。
皇帝赵佶的心情更是复杂而矛盾。
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赵公廉确实与众不同,大宋江山确实需要赵公廉支撑,但也更忌惮嫉恨甚至敌视了。
对赵公廉,他有一种强烈的无法可治,束手无策的挫败感耻辱感。
让赵佶痛苦,心里没着没落的是,他最信任和心理上已经高度依赖的陶大仙和随身小道童二人就从戒备森严的皇宫神奇消失了。皇宫中的人谁也没发现陶大仙师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谁也说不清。
自赵佶坚定下旨灭佛后,陶大仙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封留给赵佶的信,上面写着他泄露了天机,得罪了漫天佛门神仙,必被惩罚怕是命不久矣,再呆在宫里会给皇宫带来灾难,为了皇帝的安全不得不离开。之所以肯对皇帝泄露天机,不惜得罪神佛,一方面是感念皇帝的恩义和忠诚于道教,愿意献身,另一方面也是他修仙资质有限,虽修道有成,但怎么也修不成仙的,早晚是个死后入轮回的结局,不如就趁佛道之争的天时结个恩情于皇帝,希望赵佶这位转世的上仙在得道重归仙班大享仙乐后能不忘伸手帮他一把,把他从地藏王必然重罚他的地狱苦海中解救出来,渡个长生鬼仙,不入轮回之苦就行。
赵佶好生感动。
但这只是一种一时的情绪。他若真的成仙,肯不肯伸手帮陶大仙脱离苦海是两说。
皇帝这个物种是最自私霸道的。别人怎么对皇帝好都是应该的。皇帝不需要必须回报。
有恩必报,有义必还,这不属于皇帝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