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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没那么容易

攻约梁山
        被人当面质疑嘲讽,这还是梁师成执掌大内以来的第一次,而且质疑者还是区区侯府下人。
    老太监大怒,三角眼顿时寒光四射。
    但看到周管家好整以暇踩着张衙内脖子,手中亮晃晃钢刀也没收起,仍然对着张衙内,侯府人摆明了要掐人质以死探明朝廷对主家到底是什么意图,梁师成只为顾忌送了张衙内的小命断了张邦昌家的根遭到张邦昌日后阴损报复,也只能强忍这口气。
    他又恢复笑脸。
    “周管家,你这是什么话?”
    “杂家与你家侯爷相识于微末,这多少年的交情了?”
    “那时你周管家还只是公廉跟前的小跟班,很灵醒。杂家可没少向公廉夸你。”
    但周管家无动于衷。
    梁师成意识到这次的差事难了,
    心里恨不能喝令禁军把侯府夷为平地,但却笑得越发温暖人,显示了大奸宦的过人表演功力。
    “罢了。罢了。”
    “官家传的是口谕。杂家看你们如此戒备不信任朝廷,理解你们的委屈和难处,就代官家免了你们的常仪。周管家,”
    他指指张衙内,“换个人看着吧。杂家和你说说官家令杂家来这的意思。”
    这手好使。
    周管家应了,换人继续踩着张衙内脖子让这混帐败类继续品尝作恶的难受后果担惊受怕,跟梁师成到一边私聊。
    侯府无疑是明白人,摆明了态度,就等着听皇帝对此事的处理方式来判断朝廷对沧赵家族的意图。如此,再拐弯抹角绕弯子蒙人耍人就没意思了,梁师成也不耐烦多费时间,直接说开了。
    “官家得知此事极为震怒,明白侯府委屈,宽恕了你们的罪过,不追究罪责。还要惩罚闹事者。你们放走的,现在又抓到开封大牢了。门外这些死了家主的也照样难逃惩罚。”
    周管家听了这话却没有浑身一松的喜悦,眉头一皱,淡淡道:“不对。不是恕罪。贼来需打。侯府本就没罪。这种大是大非的要命问题,万不能混淆不清。否则必有后患。日后必会有人拿今日这事大做文章坑害我家主人。”
    他瞅瞅梁师成又看着张衙内,毫不客气地冷笑道:“朝中这些大员,谁不知道他们治国安邦没能耐,也没那个热心劲,多是无胆无骨无忠无德无耻的草包小人,算计坑害比他们强的能臣功臣却是能耐得很,胆大得很,更热心得很。”
    “还有,侯府和我家主人可不是委屈,而是冤屈。”
    “为什么卑贱商人和这些只会吃喝嫖赌坑害东京百姓的混帐衙内敢欺上侯府公然明抢?”
    ”他们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么不懂大事。这背后暗藏着什么?”
    “是不是张邦昌等在筹划什么阴谋,让他们儿子察觉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欺负侯府?“
    “为什么其它边军的奖赏一样不少,清州军此次保边功劳最大,战功奖赏和阵亡抚恤却一个大子没有?军饷也拖拖拉拉?”
    “国家遭难,朝廷没钱?”
    “呵呵,少扯这个。”
    “高太尉等出征功劳大,拉钱粮的船只车辆浩浩荡荡来京城几月不绝,朝廷有没有钱,京城人哪个不清楚?”
    “说国家困难要有人带头牺牲贡献,为什么别的官员不肯牺牲半点利益,反而钱粮官爵丰厚,偏偏只要我家大公子牺牲?忠君报国功劳最大的反而要受虐待,这是什么道理?当我家主人好欺负,这几年步步紧逼着坑,坑上瘾了吗?”
    “加封个龙图阁大学士就能顶功劳了?”
    “呵呵,满京城,大学士多如狗。”
    “只会吹牛喝花酒空谈误国的也是一堆堆大学士。龙图阁大学士又如何?还不是被人视如草芥的空号?”
    指指张衙内,“否则,这些衙内岂敢随便就欺上门来?”
    “安坐京城恣意享乐,于国毫无贡献的年少纨绔都能是这个大学士那个大学士,我家主人舍生忘死浴血保边,现在才得了,朝廷喜欢搞笑话吗?觉得我家主人死心眼好糊弄,还是把俺大公子看成了粗敝无识武夫,故意如此轻贱耍弄?”
    “俺们大公子状元之才,士大夫中的翘楚,治国安邦胸有丘壑,样样是好手。那些人安敢轻贱俺们公子?”
    “大学士在东京有钱有势者眼里一钱不值,拿到边关就能顶全军将士死战的功劳?那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大学士是荣誉?是政治待遇?”
    “呵呵,边关要吃饭要过日子,要养起力气准备随时打仗拼命,不需要空洞没用的东西。吃饱了撑得逍遥京城的官员才有闲情逸志用白来的大学士名头添威风耍霸气,养资历混前程,聚会喝花酒更有面子。边关只认实力和功劳。虚的没用。“
    “浴血保边干实事的不如享受边关牺牲逍遥京城不做事的甚至祸国殃民专门在背后谋害功臣的,朝廷就是这么治理国家对待边关牺牲的?大公子不稀罕龙图阁称号。那不是荣耀,反而是耻辱,只是为了全陛下的面子才没有当场推辞。”
    “梁总管,我家公子念着夺回燕云的大志,想全大宋边防和江山荣耀又能名垂青史,于国于己皆益,所以一忍再忍,愿意牺牲家族利益这等身外物换取实现理想的机会,也相信圣上能看到并给出公平和前程。但,我侯府这些人都是卑贱之躯,草芥之辈,可没有雄心壮志,没资格也不奢望青史留名,只知主家待我们如至亲,我们就要拿命来报答主家的恩义,死而无悔。沧赵人缺的从来不是勇气。我们忍不下主上蒙受冤屈。”
    “不才虽是莽夫贱奴,但还读过点书,懂得点大道理。”
    “君若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书上有这么句话吧?”
    “不才,我等侯府奴仆愿意以死来验证主上在朝廷眼里到底是栋梁,是牛马,还是草芥。省得主上死得糊涂空费忠心热血。梁总管,你若听进去了我这个卑贱小人物的话,那就请你接着说说今日事怎么处理法。不才洗耳恭听。”
    “……”
    梁师成被堵得一阵无语,心中更恼恨,三角眼都瞪圆了,但脸上亲切笑容总算保持住了。
    耍权玩潜规则,弄袖里乾坤阴人,这得对方愿意遵守规则来配合。
    侯府人既然直接质疑揭穿了朝廷想玩的把戏,不配合玩了,准备翻脸搏命。朝廷这独角戏就有点唱不下去了。
    以往是,朝廷一看耍着利用不下去了,就会果断翻脸对被耍的下死手,立即铲除已生了警醒甚至异心的,免除大患。
    可现在大宋江山陷入可能崩溃的风雨飘摇中,朝廷没胆子耍横,必须安抚好沧赵家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真翻脸,沧赵家族未必会毁灭。大宋却指定是大难临头。承受灾难后果的是京城纳福安坐宝座的这些人。
    今日一个应付不当,只怕就会逼反沧赵家族。
    梁师成越发认识到今这差事的严重性。
    此事处理效果直接关系到他的前程甚至性命。
    弄不好,怕是要当了皇帝发泄惊惧怒火愤恨的首要对象,要掉脑袋。
    这厮不是一般的刁滑,听出了赵公廉对朝廷抱有幻想。
    这就有招了。
    他不和周管家辩解,当然更不敢象以往那样耍他媪相的威风训斥威胁侯府人,当即转了话题。
    “听杂家说一句。你家侯爷镇守边关只是暂时的。以公廉之才必登相位。”
    “从当初的开始,官家对公廉就是如此打算和栽培的。这你周管家应该清楚。”
    “要不了三两年,等公廉年纪稍长,资历够了,能压住满朝文武不服,就会回京为副相先证明治国之能历练熟悉一下,怕是三十五之前就能位极人臣。实话告诉你,这是官家内心的打算。你们可不要背着主人只凭一腔热血忠心瞎弄。”
    “这次事件是那些人不对。”
    “但那些人背后杵着什么,侯府不会不懂。”
    “尤其是这些衙内,还是好好放走为好。杂家保证此事和张相等无关。绝无什么阴谋。”
    “几位宰相大人这些日子都呆在宫中班房忙于公务,无心它顾,家都没回。他们家孩子能察觉什么?”
    “一群要面子,争强好胜,只想耍威风痛快,却没脑子考虑后果的纨绔胡闹罢了。”
    “听杂家一句劝。放走这些孩子吧。否则若和张相等结下深仇。你家主人有理有功又如何?官场事可不是单纯的是与非。公廉难免在仕途上平白多了强大对头平增许多官场坎坷不是?“
    周管家沉吟了片刻,在梁师成暗暗紧张之下终于缓缓点头。
    “也罢。看在大总管和张相的面子上,(混帐衙内)罪责就免了。但既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梁师成先喜后惊:代价?莫不是也要削指削鼻子挖眼睛的,留下记号让这些废物衙内长记性?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否则这羞辱就是那帮要员的奇耻大辱,说什么也得报复,否则以后哪有脸混在朝堂。那麻烦就大了。仍是杂家差事没干好……
    好在周管家又说了,让死了人还堵在侯府敢闹事的富商家代这些衙内交纳赎罪金,每家五十万贯,不得迟延。
    这些衙内可都是高级甚至顶级官员家的宝贝,身价值这个钱。
    若这些富商人家不愿意出钱,那就休怪侯府不得不对衙内们采取其它惩罚手段了。
    张邦昌他们要脸面。侯府这次丢这老大的人,成了满东京的笑柄,难道就不需要设法挽回点脸面了?
    没这个道理。
    你们官大。我家侯爷也是寥寥无几的正二品重臣,不比你们差什么。
    梁师成明白,这仍是试探朝廷,如此死要钱也是在报复这些分享了沧赵商务太多利益却不念好处反无情无义坑人的人家。
    他不但没任何异议,甚至脸上露出笑容很是赞同,并主动打发随行小太监去门外对那些富商家说了。
    这些富商家闻言都很悲愤,
    家主死在侯府,坑了我家的领头闹事衙内赎罪凭什么让我家出钱?我们凭什么给仇家侯府钱?
    一阵议论骚动,但却一家家很快老实去弄钱来交,还不能拖延迟缓。否则这得罪的强权人物可就多了。
    平常骄横惯了,骄横得都麻木感觉不出快感了,今日他们总算尝到了被欺负的窝囊滋味。
    都是豪富大家,果然不差钱。
    赎金很快交纳完毕。
    只这一下子就是上千万贯,而且还都是金银。
    门外二十几家富商家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家钱财和其它家的巨额财富进了侯府,心痛银子损失,更愤恨难平。
    梁师成这巨贪,搂了无数钱财,见过太多好东西的老阉鬼见到如此大额的钱财也不禁食指大动,贪婪瞪起眼。
    这时,开封府衙役也抓捕完放走的富商,来到了侯府捉拿堵门的。
    这些堵门的富商家刚损失了五十万贯,正心痛得要死,不想转眼又要有主事的主子抓大牢里,这下狂怒了,想……
    什么也不用想了。
    新上任的开封知府徐秉哲阴冷地警告:圣上动怒,雷霆下。都乖乖听话,坐牢未必是吃亏。敢乱来,你可是找死的蠢蛋。
    瞅瞅如狼似虎的衙役,再瞅瞅隐隐包围虎视眈眈紧盯这边的禁军,这些富商家哪有胆子造次。
    想想自己身后可是有权贵靠山说话,眼下老实听从朝廷的,别和皇帝作对,过时权贵靠山就有话说,自己总不会吃大亏。
    得,先去牢里歇会吧。
    这就是权本位制度下,商人的悲哀处。再有钱,平时再牛气,也只是朝廷养的猪。朝廷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隐在他们身后的权贵们,之前纵容甚至鼓励商务代言之家跟着去侯府闹事,打的算盘是:沧赵家商业彻底倒闭了。听说沧州那边连机器带人手全被辽寇和海盗或杀或抢了个干净,沧赵家族转瞬破产,但可能还有摇钱树——那些秘方。这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得设法弄来。一可彻底断了沧赵家复起的根本,二可握有摇钱树,从此是自家财源滚滚,甚至能富可敌国。聚众大闹侯府,就是让赵公廉看看他自个在官场混得是多么臭多没人缘,看看他面对的权贵是多么多势力多么强大,老实识相点。如此,说不定就能逼迫赵公廉乖乖低头交上摇钱树换得权贵们的友谊,家族得到平安。
    顺利成事,那自然最好。
    若惹出了灾祸,那也是富商家担着罪责,牵连不到权贵自己。风头过了,再伸手安抚富商。
    此时,权贵们风闻了或确知了皇帝怒极的态度,哪还敢出头为勾结自家的富商说话,都躲远远的缩头瞧准风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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