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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节官艺。上

攻约梁山
    海盗说话算数,在三个条件得到满足后,用皇帝派给郑居中压阵沧州的两千禁军当搬运壮劳力,撤军很快消失了。
    石符练赶紧调人堵住了四座城门洞,再不肯给任何敌人从城门攻入的机会。
    城里人不知辽寇或海盗是不是已经从沧州撤离了,继续缩在城里哪也不敢去,直到两天后再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才有心查看。
    第一波探子从城上吊下去,一个不少回来报告说:附近十几里内不见敌踪,也…….不见一个人影。
    村庄都没人。乡间空了。
    郑居中并不奇怪,更不惊讶。
    他知道乡野人家不是被辽寇杀了就是被抢掠人口的海盗弄走了。
    没人了不要紧,大宋别处有的是缺地少产的人家会迁移过来填补。只要两股可怕强盗真走了,府城真安全了就好。
    沧州本地人都不在了更好。
    和海盗妥协的秘密就更没人能传播证明了。今夏愁怎么完成的高额赋税,这下也不用交了。沧州作为灾区,以前积累的繁荣尽毁,以后也不用愁从哪凑交高赋税了。相反,朝廷即使不倒贴钱粮,也得免税几年以恢复沧州人口和经济。
    新来的人口不是凶野好战又团结的沧州人,好管理。
    当沧州父母官,再也不用头疼强悍的沧州乡勇力量。沧州人弃下的大量田地、房屋、庄堡、店铺等等都是钱。
    沧州地理政治位置是大宋最特殊的地方,东沿海,西接莫州,最方便和海盗和辽国走私,更是捞钱的有力渠道。沧州财富被抢干净了,没油水可刮了是遗憾,但只走私一项就能足够财。
    你说没守住沧州怎么向朝廷交待?
    不用愁。
    当官有艺术,捂盖子,欺上瞒下,甚至化罪为功,自有妙法。
    失职有罪却不但没受到制裁,反而因祸得福高升或调任实权更大的要职,拓展了更广阔前程的官员不是一个半个。
    就说淄州知州孙傅为例。
    此人是想为国家干点实事的,历史上担任兵部尚书无能瞎搞让金军更容易地破了东京,但史书仍评价他不失忠臣气节。就这么一个讲读书人气节有点良心和担当的官员,在被宋江带领蛇角岭叛军去二龙山时打得军没城破财失惨败后,上书诡辩称:叛军贼寇被臣打得在蛇角岭立不住脚,欲逃窜它处。臣亲率军追剿,将士上下用命,不惧贼寇人马众多为保命异常凶悍,从上官到小卒都奋勇杀敌,仗打得惨烈,虽然官兵死伤甚惨,连兵马都监都英勇战死了,却终于重创贼寇,灭其主力,余贼惊惧散入山野,臣率领残军追赶不及,不知余孽所踪......
    这种大胆的推罪夸功真就没罪,反得了皇帝夸奖赞其为官有道治军有能,官升一级留任淄州再建功勋。
    是皇帝赵佶和朝廷大员都是傻蛋,好糊弄?
    当然不是。蔡京等比猴精还精。
    因为叛军确实不在淄州了。淄州贼患平息了。这就是功劳。孙傅的诡辩就有了事实基础,说谎也说的理直气壮。
    至于蛇角岭叛军才是胜利者,队伍并没减小,抢淄州了财还加入了二龙山,进一步壮大了青州反贼势力的事实,那是青州官府治理无能让叛军又恢复了人马并成功和二龙山贼寇合流了,罪在青州,和淄州及孙傅就没关系了。
    这只是博大精深的官场艺术中最常见的寻常一点。
    做官艺术更高,也更了解皇帝,并且和皇帝关系亲密的郑居中玩推罪夸功比孙傅水平更高,也更有把握。
    但上奏前必须先查明沧州情况。
    尤其是碍眼的沧赵家族到底灭了没有。这个最重要。
    不确定海盗或辽寇到底全撤走了没有。生怕在远处还有在抢掠的,离城远行有危险。石符练在郑居中一再催促下,加上他自己也迫切想看看沧赵倒了没有,反复鼓勇气,这才点了二百比较勇武的骑兵和家将离开府城向南部查看而去。
    府城的刀剑铁甲等武器装备全没有了。连石符练自己也只能穿一身竹木扎甲,拿了条寻常兵枪充当武器防身。
    一路很安全。
    别说人影就连尸影也没看到,只偶尔看到赖皮野狗野猫老鼠在地里乱窜。再不就是烧毁的成堆尸骨。
    几天前还人口密集热闹繁花的沧州似乎突然时空转换,如今成了没有人踪的空旷荒野鬼域,哪里都静得诡异可怕。
    没有危险。石符练的胆子大了。
    他最想知道的是沧赵家怎么样了。
    带队顺着沧赵家修的那条宽阔平坦大路,从最近的清池县沧赵家城堡一路向南快马看去。
    沿途,他看到沧赵家的一处处安置工厂也是百姓避难地的巨大城堡都死寂无声。
    城墙上有战火留下的恐怖创伤痕迹和下雨也没淋干净的血迹;城堡有的甚至没了大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粗糙的床榻桌椅等不好携带或不要的东西,其它什么也没有。
    城堡里的机械都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厂房。人、物俱无。沧赵家的生意这下是彻底真垮了。
    石符练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感。
    论起来,他和沧赵家没任何冤仇。相反,赵公廉还对他有提携之恩,但石符练看到沧赵倒霉就是高兴。
    无它,羡慕嫉妒恨而已。出身好的纨绔尤其见不得别人比他更好。
    以前只能干嫉恨空盼沧赵倒霉。
    敢伸手想让沧赵倒霉的却都被倒霉了。沧赵屁事没有。如今,他心底阴暗的愿望终于成真了、
    绝大多数城堡似乎还完好,城门健在,都关得紧紧的从里面栓顶死了,但没有人声,敲门呼叫也无人回应。
    石符练没去费心思派人想法爬城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怎样了。
    根本不用看。
    里面没人了,自然也是被辽寇或海盗破了,里面的生产用具岂会留下。强盗们即使不要也会毁掉。这是强盗的作风。
    不再管沧赵家分布在盐山各处的城堡,石符练带队直奔赵庄。
    从府城到赵庄很远,顶最盛夏的烈日快马赶了好久,晒得晕满头大汗,终于赵庄城出现在视野中。
    当石符练看到坍塌得一塌糊涂的棱堡时,他激动得心跳如擂鼓欢快得仿佛要蹦出胸腔。
    威风屹立了近二十年,往日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巨蟹似的,一直稳稳当当堵得人心头不舒服的赵庄城终于露出残破衰败相。
    “沧赵家族可能灭亡了。”
    石符练和仇恨赵公廉的这些原沧北边军快活得差点儿喊起来。
    等快马加鞭跑近了一看,赵庄城显得更惨,简直是触目惊心。
    不但巨爪似的棱堡坍塌得成了乱石垃圾堆,再也没用了,城墙上水泥地上更是饱受战火鲜血后的难看,到处是火烧、石砸、箭击造成的创伤。庄南原本郁郁葱葱充满无限生机和希望的草地也被啃食和肆意毁坏得不成样子,放眼南望,看到的皆是衰败荒凉惨象。
    经过雨水洗刷净化,这一带空气中却仍然残留着尸臭和血腥味。泥地到处是一滩又一滩大量鲜血浸渗的明显痕迹…….
    这一切无不无声地说明这里刚刚经历的战争是多么激烈惨烈。
    往日放养两河间的牛羊猪…….统统不见了,只隐隐约约听到东河有鹅鸭的鸣声。
    石符练能猜测到辽寇或海盗在此曾经怎样肆意破坏和享用过沧赵家畜养的财富。
    他越兴奋,但目光落在完好的西城门上,又听到城堡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再瞅瞅空无一人的城头,他又心情一暗,疑惑:赵庄到底破没破?沧赵家族灭没灭?
    这帮人被辽军和海盗吓破了胆,生怕海盗还有人潜藏在庄内算计来赵庄自投罗网的人。
    所以,谁也不敢过西河桥去叩庄门查探详情,只远远呼喊庄里有没有人在。
    并且都马头对来路随时准备逃跑。就这样还担心逃不走。因为无论是辽寇还是海盗都有比他们跑得更快的战马。万一庄门突然一开,强盗快骑冲出追来就吓死个人了。
    提心吊胆喊了几声,庄内狗叫声更大,但没有人声。石符练疑神疑鬼,但一股喜悦让胆子大了些。
    再喊。大声喊。二百人都喊。
    喊了有二十分钟。喊得口干舌燥,喘不上气,眼冒金星,却仍无人回应。
    石符练晒得难受,等不下去了,正要打人过去查看,这时,城头上突然出现个人影。
    终于盼到反应了,石符练等本应该高兴,却被区区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定睛细看。
    在西河外五六百米处自然看不清城上人的形象,但感觉似乎不是辽寇或更可怕的海盗。
    众人略松口气,但仍不敢大意过桥上前看个清楚。
    万一是敌人使诈怎么办?
    海盗的弩箭远程打击能力可是很恐怖的。冒失凑上前去,被射杀甚至被封住桥,没了退路逃走,那死得就冤了。
    城头人是李助。
    他瞅着这伙官兵只看到他一人仍吓得不敢近前,不禁冷笑:这是群怎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穿军服?
    听着不断传来的你是谁的远远询问,李助出面是有戏演,不耐烦在烈日下看这些人的丑态,高叫一声:“石符练。”
    石符练对赵庄主要人物比较熟悉,听出是李助的声音,知道不是强盗,胆子终于放开了,随即心里又极不舒服。
    他周转马头带队一边过桥一边心里诅咒大骂:“臭道士居然没死?你只是个没教养的贱民,安敢直呼本官名号......”
    到了近前看清了。确实是李助。
    石符练又高兴了。
    他欣喜看到,往日颇有些书道神仙气质的李助此时面容憔悴疲惫,脸似乎瘦了不少,既瘦又黑,身上仍是道袍却不是往日的干净利落,肮脏破烂,一处处破烂应是刀刮枪戳造成的,布料上更有明显的干透血迹,道家派头的拂尘也是火烧刀砍过的残破样,只脸上那双眼睛似乎格外锐利逼人,背上的长剑透着股威慑煞气。更重要的是李助头缠白带。
    这是戴孝?
    李助居高临下俯视,并不主动搭话。
    石符练心中暗骂:“身上中了这么多刀枪,这臭道士居然不但没死,瞧着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伤?”但心中高兴,有迫切期待,不介意被无礼俯视冷待。
    赵庄遇难,损失惨重,怕是主家重要人物死了。官兵不管,不来救。李助此时越是冷待,这越是石符练的荣耀得意。
    我就不来解救赵庄,就盼着沧赵倒霉,你能怎么滴?
    你咬我啊?
    当然面上不能露出来。
    还不知沧赵家族到底怎么样了。赵公廉也还没倒台呢。此时不是翻脸幸灾乐祸摆谱耍威风的时候。
    石家在开国祖宗后就没有人才了,就靠油滑无耻四个大字混官场混富贵。石符练坐在马上欣赏着李助的倒霉相,假惺惺很正经道:“先是辽寇,后有海盗,贼势强大,本官忙于应敌,无力它顾,但心中始终牵念老上司家的安危,生怕赵庄有个闪失,打退了贼寇,这不,本官第一件事就是赶来探望贵庄主人。不知赵庄主如今是否安康?”
    李助早熟知石符练无耻,但听了这番话才知道人原来能这么无耻。
    打退?
    牵念?
    我一个人就吓退你们一群。屈膝纳贡,老实把包括代表将军荣誉的宝剑盔甲在内的一切财产,还有代表男人尊严的家中女人都积极献给了海盗,只有小命舍不得给,你也敢说打退?
    你是牵挂庄上的沧赵家族没全毁灭在这次灾难中吧?
    他仰天呵呵笑了几声,毫不掩饰鄙视,嘲笑道:“石总管真是忠贞职守、有情有义、英雄了得。奇怪的是,怎么就守不住边关,让辽狗和海盗把沧州祸害成一片白地?”
    石符练也早知道李助性子有些古怪,却也没料到李助居然半点不留情分这么**裸讽刺。
    这是损失惨了,1输红了眼,心怀不得官兵救应的滔天恨意,依仗赵公廉还没倒的权势,耍翻脸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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