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丈夫
如果把人分为三六九等,那皇帝定然不在其中。
因为帝王太少,而且站的太高,旁人很难知道他们的想法。
“官家,就在这几日了。”
陈忠珩有些胆战心惊的禀告着这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赵祯在看奏疏,全是关于宋祁的事。
他抬起头来,淡淡的道:“有人说宋祁该去,不,是大多说宋祁该去。你以为如何?”
官家竟然不关心待产的嫔妃?
陈忠珩心中一紧,就谄笑道:“官家,大家说什么……可最终还得要您来决断呢!这大宋啊!它缺谁都行,就缺不了您。”
“错了。”
赵祯把奏疏缓缓堆叠起来,“这大宋啊!谁都不能缺,可我却不在其间。”
“官家……”
陈忠珩心中惶然,可赵祯却笑道:“怕什么?帝王高居九重天……下面的人看不到你,你走了也无妨。”
这是他的真心话,在听到灾民的心声之后,他就觉得帝王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顺手拿起一本奏疏,看了看,不禁笑道:“沈安竟然也弹劾宋祁,这是为何?”
沈安一般不会掺和这等事,所以陈忠珩也是一头雾水。
赵祯再看了看,说道:“他说什么……从未听闻兄弟一同居于庙堂,想来是因为帝王觉着不好称呼吧……难道称呼为大宋相公和小宋相公?可大宋相公听着和大宋一样,小宋听着对大宋不敬……”
这不是儿戏吗?
陈忠珩笑了笑。
赵祯把奏疏放下,说道:“包拯盯着宋祁不放,沈安这是担心了。”
陈忠珩不敢插话,缓缓收拾着奏疏。
赵祯负手而立,微微点头道:“这年头有情义的人越来越少了,亲兄弟都能当面厮杀,或是背后插刀……沈安……少年热血。”
……
沈安觉得包拯就是个倔的,担心也没啥用。
他得知赵祯只是在看戏后,就暂时放下了此事,第二天和王雱约好去出云观看丹会。
两人到了出云观时,听到里面竟然有乐声。
“安北兄,这乐声听着有些喜庆!”
迎接他们的道士说道:“观主刚服下丹药,此刻观里的人正在恭送观主升天呢!”
卧槽!
沈安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来晚了一步,不然被入魔的舍慧逼着一起升天咋整?
王雱艳羡的道:“那等仙丹,若是能服用一颗,定然能飘飘乎欲仙……”
“有机会弄一颗给你吃。”
哪来的仙丹,帝王倾尽一生和一国之力都只能是惆怅了事,留下无数故事让后人笑话。
比如说秦始皇求长生,让徐福带着一群童男童女出海,结果只是多了个倭国而已。
沈安已经看到了所谓的丹会,也就是升天大会。
一群道人坐在周围,看模样有些像是卦象的排列。
道士们围着的中间,此刻舍慧就坐在那里,身边是师弟舍情。
舍慧盘腿打坐,神色不悲不喜,抬眸见到了沈安,就说道:“快来,我等你许久了。”
沈安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尾椎那里升起,他下意识的喊道:“遵道!”
“安北兄!”
道观大门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舍情愕然看着狂奔而来的折克行,问道:“道兄这是为何?”
舍慧的眸色多了欢喜,说道:“升天的路上颇为寂寥,道兄,快来服了丹药,你我一起作伴好升天。”
沈安心想你这个真的是要升天了,只是别拖着我。什么作伴,真吃了那丹药,就是黄泉路上好作伴。
那些道士都艳羡的看着他手中的那枚丹药,恨不能自己抢来吃了。
丹药是红色,在阳光下红的妖艳。
“安北兄!”
折克行手扶刀柄微微颔首。
沈安从道人们的中间走了进去,他低声道:“可信我吗?”
舍慧点点头。
他觉得沈安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而且视功名如粪土,只是一时间不舍亲情,所以才在人间厮混。
这样的人他哪里会不信。
沈安对舍情说道:“听到没有?”
舍情笑道:“师兄当然是信道兄的。”
沈安对那些道士说道:“听到没有,你们的观主信我。”
“是。”
众道士一起应了,声势不小。
大家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连王雱都不知道。
舍慧伸出了手,张开,上面那枚红色的丹药在闪光。
沈安接过丹药放进了怀里,舍慧笑道:“要赶紧吃……”
只是一下,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沈安就突然扑倒了舍慧。
“道兄……”
边上的舍情惊讶的想出手,可折克行却瞪了他一眼,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人心惊。
沈安粗鲁的掰开舍慧的嘴,然后冒着被咬断手的风险,伸手进去,在他的咽喉处挠了几下。
他飞快的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就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
好险啊!真要被咬住的话,这手就没法看了。
“呕……”
沈安前世年轻时喝多了就喜欢挠咽喉,催吐百发百中。
舍慧也中招了,跪在地上狂呕起来。
沈安拍着他的背后,喝道:“都吐出来!”
那些道人此刻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起身。
“放开观主!”
“为何要让观主呕吐?”
“那奸贼莫不是想让观主把丹药吐出来,然后他好吃进去,那样他的手中还有一枚丹药……”
卧槽!
沈安闻言不禁干呕了一下。
而舍慧刚好不想吐了,被这话一恶心,瞬间那呕吐物就呈喷射状的喷了出来。
那些食物的残渣混合着丹药,看着颜色有些古怪。
“弄死他!”
有人喊了一声,沈安骂道:“弄尼玛!舍慧都要被毒死了!”
“道兄放手!”
舍情终于是清醒过来了,他一把抱住了沈安的大腿,想把他拖开。
“滚!”
前面的折克行已经和两个道士纠缠在了一起,沈安见了喊道:“打!别打死就成!”
说完他一肘就把舍情打了个扑街,然后喊道:“有人炼毒!”
折克行干翻两个道士,闻言就拔刀出来喝道:“谁再上来,都杀了!”
汴梁乃是京城,首善之地,这些道人又备受尊重,所以养尊处优的,谁见过拿刀子要砍人的?
而且折克行久处西北,按照他的说法,很早以前父辈就带着他去杀人,杀马贼,擒获的马贼用战马活活拖死……
折克行就记得自己杀的第一个马贼,是个四十多岁的西夏人,因为环境恶劣,胡须都白了一半。
他一刀砍下去,结果只砍了半个脖子,那马贼扑了过来,要不是父亲出手,他的小命就交代在那了。
所以他学会了想要保护自己,那就要对敌人下狠手的道理。
他的眼睛渐渐的红了,有些疯狂之色。
一群道人都被吓傻了。
“呕!”
舍慧已经吐完了食物,现在吐出来的都是水。
“差不多了吧?”
沈安看看呕吐物的颜色,觉得还不错。
舍慧无力的躺在地上,悲哀的道:“道兄为何破我的机缘?一枚难道还不够吗?”
沈安摸出那枚丹药,说道:“这玩意儿……吃了真会升天。”
老子救你一命,还要冒着被咬断手的风险,还得要冒着被道士们群殴的风险……
我容易吗我!
若非想到焦煤的制作方法是我提供的,你死翘翘了哥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安觉得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却忘记了这里是道观。
“官人来了!”
一队军士在道人的带领下进来了。
原来在沈安扑倒舍慧之后,就有胆小的道士去报了官。
听闻有人对活神仙舍慧动手,军巡铺颇为重视,带队的竟然是个都头。
“放开真人!”
那都头拔出长刀,虎目圆瞪的厉喝道。
沈安叹道:“这事儿吧……某待诏……不,国子监说书沈安。”
“沈待诏?”
可那都头却习惯性的就喊了待诏,对说书没兴趣。
都头收了长刀,然后问道:“待诏,这是……”
你把人舍慧真人都弄的吐了一堆,这不对吧?
沈安见舍慧对自己怒目而视,就知道这事儿必须要挑明了。
“这丹药有毒。”
沈安看过了所谓的丹方,组合起来不毒死人就稀奇了。
今天他本是想来阻拦的,可没想到舍慧竟然早早的服下了丹药。
“谁……谁弄个活物来,吃了这些呕吐的东西。”
舍慧依旧是愤怒,舍情躺在地上呻*吟,说腰被沈安给捶断了。
稍后有人抱着几只鸡鸭来,沈安叹道:“这也是生命啊!”
可为了警醒这群蠢货,他不得不展示一番所谓仙丹的神奇。
“若是无事,我的那枚丹药给你,以后你继续嗑,我不管了!”
沈安指指呕吐物,然后侧脸过去。
耳边传来了鸡鸭的的声音,沈安微微叹息,默念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揭开了炼丹的真面目,死的伟大……”
“你等先出去。”
舍情悻悻然的爬起来,然后让人送了军士们出去。
下面的结果不管是正反,都不适合被外人看到,否则传出去的话,出云观怕是要门可罗雀了。
沈安就坐在舍慧的身边,直至那几只鸡鸭吃撑了在休息。
王雱一直在看着,刚才他甚至还挡住了侧面的一个道士,只是挨了两拳,一只眼睛有些乌青。
“疼不疼?”
沈安知道他爱仪容,所以就笑着问道。
王雱摸了摸眼睛,装作不在意的道:“最多两日就好了。”
“回家叫人煮了鸡蛋在伤处滚一滚。”
他的神态轻松,绝望的舍慧却忍不住问道:“敢问道兄,贫道可有得罪的地方吗?”
沈安摇头,舍慧悲愤的道:“那道兄为何要坏了贫道的机缘?贫道炼此丹多次,好不容易成功,下次却……而且那些材料难寻……”
沈安叹息道:“你那个方子……确实是材料不好找,因为一个东西是西南的辰砂,可那不是你们看到的辰砂,而是剧毒。还有另外两种东西……话说这么乱吃东西,你不怕被毒死吗?”
前世爆出的新闻,那边有个所谓的辰砂矿,结果被检验出来竟然是红铊。
丹方的上面不写着西南辰砂也就罢了,而且还有几种连沈安都看不懂的矿物质,这尼玛吃下去不死翘翘才见鬼了。
矿物能吃吗?
哥,那是剧毒啊!
舍慧喘息着,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实质化了。
“你这是污蔑,这是传承千年的丹方,有前辈服用升天。你……你这是嫉妒……所以才破坏了贫道的机缘……贫道好恨自己引狼入室……啊……”
他仰天长啸着,一群道人都在悲戚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对沈安怒目而视。
只有有人起个头,这些道士就能把沈安等人围殴致死。
折克行有些后悔没叫陈洛他们跟着来……
王雱低声问道:“可挡得住吗?”
折克行微微摇头,他又不是神仙,分身乏术。
王雱在计算着怎么跑路,沈安坐在那里以手托腮……
渐渐的周围安静了。
“……贫道悔恨啊!早知道你是这般的狼子野心,贫道当初就该揭开你的真面目……”
舍慧在倾诉着自己的悲愤,然后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些,就抬起头来。
他的身前就是呕吐物,此刻一只公鸡正摇摇晃晃的踱步而来。
“咯咯咯……”
公鸡的嗓子里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若是有经常杀鸡的,自然知道割开鸡的咽喉后,就是这种叫声。
噗!
那公鸡踱步到了舍慧的身前,突然身体一个打晃,就倒在了他的膝前,那双小小的黑眼睛在看着舍慧。
“这是为何?”
舍慧抱起这只鸡,状若疯癫的问道。
沈安叹息道:“它吃了你的仙丹,升天了……”
舍慧愕然,然后看向了剩下的那几只鸡鸭。
噗!
一只鸭子歪歪斜斜的倒下了。
现场气氛肃然,仿佛是死了爹娘一样。
……
感谢书友:“断橋残雪”成为本书的新盟主。大丈夫又多了一位盟主,心情愉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