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约梁山
钱守一平生最好面子,为此一家没便利地成为沧赵成员最早受益,搞得满门在官府压榨和无情社会现实折磨中劳累痛苦,倍受煎熬,却眼光不错,选对了徒弟和女婿。
两女婿一个姓张,脾气暴些,在酒店主要负责屠宰与做肉食品,人习惯叫他张屠,也就是使大号剁骨刀的那位。一个姓孙,比张屠精细圆滑些,主掌其它菜系也通常以掌柜的身份出面处理事,人习惯叫他孙柜,也就是使菜刀的那位。
二人都是酒店周围村中的孤儿,是没儿子的钱守一收养了他们并当了徒弟,把一身厨艺都传给了闺女和女婿。
两女婿都是好后生,体格雄壮却心灵手巧,继承并扬光大了钱守一的厨艺,品性尤其好,疼爱妻子,孝敬养父母也是岳父母,连襟之间不争财产,不争谁干多少,各展所长,配合默契,并肩共对外面的世界,岳父去逝后,两家共同努力把酒店干得更好争取早日实现老人遗愿。
生活无忧,心怀目标并眼看着能实现,活得每天就分外踏实。
但就象青面兽杨志一样,小人物的梦想在末世中常常是可笑的,被黑暗残酷一搅就往往成了可悲,最直观冷酷地体现了小人物能顺利苟活着已是幸运。梦想,那是统治者才能有的。
就在两对甜蜜小夫妻一起努力奋斗劲头十足时,灾难突然就降临了。
本县来了位新县令,闲得没事的县令公子看上了县城外这所生意越来越兴隆的乡野酒店。以这小子的身份层次和实力也就能凌夺不算大的草民酒店这种大衙内瞧不上眼的小生意,却把衙内的猖狂、贪婪与威势挥得淋漓尽致。
他让人打招呼:本公子看上你们的小酒店了。你们这等卑贱草民能沾上本公子,有福了。出价一千两入股酒店,占九成股份。酒楼仍然由你们两家打理,只是钱财账务由我的人来。
县城乡下路边的生意兴隆小酒店值多少钱,这年头也没资产评估,说不准。但这位衙内的意向听着感觉还不错,虽是想强行入主,但起码不是巧取豪夺。
孙柜张屠两家自然贵贱不愿意。我们自家当老板,干得开心,干嘛要自降地位听你的?
更让他们愤恨的是,不久那衙内带着县都头捕快师爷帮闲亲自来了,不让入股也得让,所谓出资一千两,却只是出十两碎银子,其它99o两由衙内给酒店提供的保护、拉客、税收便利等折算成银子,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以无形资产入股,尽显了依仗公权的巧取豪夺嘴脸。
这还不算。
县公子衙内那鼻孔对你,凶横、傲慢、轻佻态度,那视你为草泥的**裸鄙视与恩赐的眼神,那犯法却理直气壮的气势,那我就是恃权强夺走你酒店你没奈何的得意洋洋奸笑……
这种仗势欺人,是个有血性的人就受不了。
脾气暴的张屠听得看得火冒三丈,突然爆了,一怒之下,拎着杀猪剁骨刀,丢下院里屠宰场的活进了酒店大堂装作渴了找水喝,却把仰着高傲下巴正向出面相陪商谈的孙柜肆意施压强逼的县令衙内出其不意一刀如宰猪一样宰了。
张屠闯下大祸。这酒楼干不成了。生计断了。
但不愧是连襟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孙柜顾不上埋怨兄弟,一看那都头和几个捕快惊愕后大怒拔刀扑向张屠,当即抡起坐的椅子凶猛一击把那都头拍得脑袋开花放翻在地。
手边没趁手家伙,孙柜不好对付抡刀也扑向他的捕快。
这时候,夫妻一体生死与共的场面出现了。
躲厨房一边忙活一边关心商谈而偷听的钱氏姐妹听闻惊变,不胆怯犹豫,双双冲出来,一个用一对尖刀从背后突袭狠狠捅倒两捕快,一个把孙柜惯常练武兼练手艺的特大号菜刀递上。
孙柜得了趁手的家伙,大展厨子的勇猛与刀法结合的神威,和兄弟并肩大战。
两家四口干厨子,惯常杀猪宰羊,没少经历血腥,到了此刻被怒火仇恨与形势架得也没人不敢杀人。孙柜、张屠的菜刀剁骨刀耍得好。钱氏姐妹的尖刀玩得也杀人利索。
跟久了处得倍有感情的七八个伙计与亲戚在关键时刻也个个不含糊,封住去路,纷纷抄家伙助战……
片刻把县令公子带来助威的捕快帮闲杀个干净,一个也没机会逃走报警。
老钱小酒店一伙初次杀人杀的还是官差,却不蒙没主意,趁着衙内强夺酒店不准外人在场,店中无客的机会,他们迅搜刮干净尸体财物,收拾了要紧的细软,换了血衣,收了捕快的武器,果断弃了经营多年来之不易的兴隆酒店,锁了店门不让外人轻易极早现血案,架着平常拉酒菜收猪的骡车栽了东西,不动声色地很快逃离了现场,奔向山村的姨母亲戚家。
姨父就是赵岳眼前的中年人,名唤史谷公,是个山村铁匠,有独子史应德同操此业,因手艺高明,人称妙手神匠史父子,很有名,在北京大名府也多有人知,擅长打制精良武器,也擅造锁子连环甲,今日和赵岳一战,几个人所用武器和所披铠甲就是史谷公父子精心打制的。
史谷公的老婆是钱氏姐妹母亲的姐姐。双方虽然不事同业,却关系极好,钱守一的两姐姐姐夫也去逝了,两家孩子分别在史家与酒店干,这些年就是所展所长相互帮衬着熬过来的。
孙柜、张屠杀了人,虽不惊慌失措,却对以后的去向也没个主意,急眼间自然投靠长辈史谷公,由史谷公拿主意。
不想,等他们风风火火没赶到山村,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史谷公,而且是满村人大逃亡。
原来史家所在山村是个有名的铁匠村。因山村周围的山中出品质不凡的铁矿,附近又有个优质小煤矿,有这个天然便利,铁匠行业就展起来了,成了山村的主产业和经济支柱。
在皇帝赵佶执政还比较清明的时期,山村铁匠的生活比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优势,无非打打锄头菜刀等寻常铁具,又是耐用品,活不多,能赚几个钱?手艺再高明却没用武之地。
那时候史谷公家同样过得苦,没钱帮爱面子独立创业当掌柜的连襟钱守一,只能出把力。
但随着北宋统治日益腐化,社会日益动荡不安,官府对民间武器的管制渐渐失控。武器官营渐渐成为一句空话。民间武器泛滥成灾是必然。山村铁匠买卖兴隆的时代就悄然到来了。
时代潮流对小民的生活,影响是巨大的。史谷公手艺高,得时代之利,自然得益最多。
近十年来,很多江湖客等各种玩刀子吃饭或需要防身护院的人纷纷来找史谷公打制称心如意的武器。
史谷公这人豪气,会来事,产品质量过硬让客户满意不说,对工钱也不计较。你是大豪,牛气,打赏大方,他感谢,也不客气笑接着。你落魄手头紧,他也由你出点钱就取走武器。
临别,史谷公父子总会对客户说句:有事你再来招呼。小可定当尽力。
这种豪爽江湖作派不但让史家避免了被强徒客户行凶,还赢得了交情和名声,也因此,他父子以及张屠孙柜等亲戚也从不好意思沾史家便宜而以武艺补偿酬谢的客人那学到本事。
当然,这不成系统的练武,学得杂七杂八的,客人也不会把防身绝招传授,他们的武艺也杂乱无章,因看出这世道不好似是要乱,为保身,也是喜好练武,自己勤加琢磨,又不缺力气,也自成本领,不是寻常好汉能逞凶对付的。
武器买卖的日趋兴盛与山村制造武器的便利,不但让这个小山村整村都在史家公子领导下改以铁匠为主业,练出手艺,形成了产业规模,凝聚了人心士气和希望,也吸引了别处的铁匠闻讯不断来加入。
对这些来争买卖的外地人,本村人没见识没远见卓识只重眼前利,自然极其排斥。
双方形成矛盾,时有争斗,酝酿凶险,一旦矛盾激化,只怕就是一场血腥厮杀。
但这时候最爱面子的钱守一却从酒店单凭自家人搞不大的生意经中总结了经验。他知道凭自家的卑贱身份和实力,想在这昏暗世道把酒店业做大做强是不可能的。店小已经被那些污吏盯着想方设法敲诈勒索吃拿卡要。真搞大了,成了大肥肉,只怕就落入了贪官的眼里,哪会有个好?
就这么小小却兴隆地做就最好。
酒店不能大搞。但连襟的事业不是谁强夺接手就能干的,未必不能。
钱守一限于时代,想不到连锁加盟店这些东西,却给史谷公指了个点子:收纳并善待外来的铁匠,把新来的统一收成本村人,壮大从业人员,也能互通有无,相互切磋,进一步提升山村的制造技术和制造实力,创出名声,自然而然也能进一步兴盛这门生意。这世道不愁缺乏要武器的客户,就怕你没实力吃下越来越多的大单呐。还可提升本村自保实力。
史谷公一听,得到启示,深以为然,就照着做了,并且听从钱守一的建议,把全村制造整合起来,各展其能,生意由史家代表村里接,活大家一起分工协作着干。活小不能分。没事的那也可以先炼铁准备原材料,不愁用不上没钱赚。
由此,经过十几年展,往日小小缺田少油水的穷山村渐渐展壮大到如今五六百户人家,铁业制造俨然可比东京一个官坊,名声在外。生意也越兴隆。村民家家有了钱,利益纽带驱使也格外团结一致,共同面对贪官污吏的盘剥。
但非民主法制时代,百姓暴富,那就是官府眼中待宰的肥羊。不宰,不管,那是不到时候。
对草民而言,人怕出名,猪怕壮。何况操持的还是违法的买卖。
山村铁业如此成规模如此有实力,被大名府梁中书知道了。
这厮立即贪心暴起,又经他老婆——蔡京的闺女一点拔,顿时产生了个恶毒的主意。
不知怎么的,东京官坊的高明工匠日益减少,等朝廷现官坊制造能力和工艺水平极度不堪,成品率低,产量低,质量还日益差劲,仅就常规武器盔甲就越来越满足不了军队的装备要求,朝廷大佬们这才从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分出心思关注一下。严查此事,却年代日久,管理人员更换,管理疏忽混乱,已搞不清那些高明工匠和有潜力的工匠都是何时何故缺失了,大宋境内也查不到消失的人。可能真的是各种原因导致遇害或亡故了,手艺失传,让官坊后继无人,工艺断层。
小小卑贱工匠缺失,影响的是军队战斗,如今终于变成了军国大事。
大佬们不得不重视,出了高薪和封官许愿招工榜文,出乎意料地却招不到高明工匠,较高明的也应者寥寥无几。
卑贱而最热衷于凭手艺改变身份和社会地位寻得出路的工匠,何时变得对朝廷的官位厚禄不狂热了?
朝臣们疑惑不解,也束手无策。
梁中书的歹毒主意就是把这处铁业山村的工匠以军中修补兵器为由,以派劳役的方式骗来。(大宋制,除情况特殊,路途遥远的西军外,地方是不准自己制造武器装备军队的,一律由东京制造和调拨。所以梁中书只能以修补为名)然后由军队把铁匠们控制起来,搜刮了山村的钱财,把整村人编入匠户,象配罪犯充军一样脸盖青印,强迁到东京补入官坊。
如此一来,满村数年积累的财富尽收入囊中,惩罚了这伙无视朝廷律法敢违反武器禁令的胆大妄为村民,消除了民间武器泛滥的根源,断了民间歹徒行凶的武器,铲除了社会祸患,也解决了东京极度紧缺高明铁匠的大难题,最主要是解决了包括岳父蔡京在内的朝廷大佬的麻烦,得皇帝与重臣欢心,最大最重要的政治上利益自然而然就来了。
真是一举数得的好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