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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6 重症猛药

刘备的日常
    大震关城,四海馆。
    四海馆雄踞东坂,举头可见。无需问人,司马芝推辘车,沿山而上,直抵馆门处。
    馆门大开,工匠们正忙着髹漆,开凿石阶防滑纹。类似技艺,蓟国工匠早已熟络。将辘车停稳,司马芝便上前施礼:“敢问诸工,四海开馆否?”
    众匠闻声回头,见一青年士子,躬身相问。便有匠师下阶答话:“足下早来,明日方开馆。”
    “原来如此。”司马芝正欲离去,忽有一道童自院中奔出:“可有鲁阳山孝子登门?”
    司马芝闻声一愣。转而一想,自己出身温县,并非鲁阳山人氏。不料母亲已自辘车答话:“正是吾儿。”
    “母亲?”见老母下车,司马芝忙去搀扶。
    “且扶我前去。”母亲慈笑。
    司马芝不敢忤逆,遂扶老母走近馆前。
    “公子可复姓司马?”道童稚声问道。
    “温县司马芝。”司马芝平揖答道。
    “正是,正是。”道童点头笑道:“公子快随我来。家师已恭候多时。”
    “敢问童子,仙师是何人也,为何知我姓名?”司马芝好奇相问。
    “家师道号‘乌角先生’,至于如何知晓公子,待面见家师,一切自有分晓……”童子不由分说,便携司马芝入内。
    “母亲且稍待。”司马芝不忘叮嘱。
    “吾儿速去。”老母自在馆外守候不提。
    大震关首,地牢。
    牢门徐徐开启,笑着与守卫说了句西语,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娅,手持长流银匜(yí),现身囚室。
    长流银匜,乃是时下给病重张不开口或不听话的孩童,灌药所用。只需捏住下巴,用银匜上又长又尖的喙,撬开齿缝,轻轻抬手,便可将药灌下。
    亲自查看许师创处,这便起身言道:“不愧是蛮族。或许用不了十日,便可痊愈。”
    许师闻声,艰难抬眼。见她金发蓝眸,盛貌容姿,自有异域风情。一片死灰的眸子,猛地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恨意:“胡女竟口出蛮族。可笑!”
    安娜塔西娅却笑靥如花,不以为意:“来,把药喝了。”
    许师微微挣扎,便酸痛难当。又如何能躲过。
    高等女祭司,在亚马逊族中,身兼数职。既是药剂师,占星师,还是智囊、先知。诸如此类。精通包扎、正骨,催产、接生,妇幼保健,产后护理。及招魂、驱魔。不一而足。
    那日,刘备外出冬狩。与许师及卢氏的初见,安娜塔西娅便已断定,二人身染魔性。
    于是便趁共浴时,向刘备进言,当如何如何治疗。
    初时,刘备亦将信将疑。然断断续续,听安娜塔西娅在百忙之中,道出药理。刘备这才醒悟。
    高等女祭司的“黑暗驱魔大法”,便是后世所谓的“冲击疗法”。
    是指,通过直接使病人处于所恐惧的情境之中,以收“物极必反”之效,从而消除恐惧。主要用于治疗抑郁症、恐怖症、强迫症和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类疾病。但对体虚气弱,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疾病,或心理承受力低下之人,当慎用。
    此法,亦称暴露疗法、泛滥疗法,或满灌疗法。
    于是在高等女祭司的极力建议下。刘备对因爱生恨,积恨成魔的许师,采用了“满灌疗法”。
    法如其名。
    至于效果如何。初次施法三天后,安娜塔西娅亲下地牢查看。
    “疗效不错。”将银匜内的药剂,自齿缝灌入。安娜塔西娅笑容可掬。
    “何药。”汤药入腹,许师忽觉浑身犹如火烧。
    安娜塔西娅飞快说了句西语。又眨眼一笑,翻译成汉话:“来自我家乡的一种小甲虫(斑蝥)、几片干花瓣(仙客来),三种草根(曼德拉草根、夹竹桃根、葛根),还有采自遥远绿洲的常用草药(荨麻),及一些碾碎的蜂巢和羊胎盘。”
    “仅此而已?”
    “没错,仅此而已。”安娜塔西娅笑道。
    “此药…何名?”许师有苦自知。
    “阿弗洛狄忒(?φροδ?τη)混合药剂。”见许师眼神迷离,娇喘吁吁,安娜塔西娅笑着竖起根手指:“又称‘爱情巫术’。”
    “无……耻……妖……妇。”许师已意乱神迷。
    许师不知道的是。高等女祭司口中,所谓来自希腊的‘小甲虫’,学名斑蝥。具有强烈的催情效果。混合荨麻使用,效果更烈。
    传说,罗马开国君主屋大维的妻子莉薇娅,便会偷偷将斑蝥混入食物,引诱宾客轻薄自己,再以此勒索。
    古希腊时,此物还被用作堕胎药、兴奋剂甚至毒药。精通“爱情巫术”的希腊妇人,通常会再混合使用一种麻醉剂,来降低男人的防备。常用麻醉剂成分,包括曼德拉草根、仙客来和夹竹桃根,诸如此类。而葛根、蜂巢、胎盘,则能补充大量的雌性激素。
    一言蔽之,高等女祭司祭出的“阿弗洛狄忒混合药剂”,乃是针对许师的“混乱疗法”。即所谓的“黑暗驱魔大法”。
    所谓破而后立。冲击疗法,就好比高举大锤,将现有人格悉数轰碎。而后再碎片重组,诞生崭新人格。
    至于,新建人格与旧时人格,是否相同。只有施法之后,方能知晓。
    言外之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良药入口,病灶是留是走,看脸。
    留下许师独自扭曲挣扎,心痒难搔。高等女祭司又步入隔壁监牢。
    在卢氏无比警惕的注视下,新取一盏长流银匜。药香扑鼻,笑容可掬:“该,吃药喽。”
    高等女祭司安娜塔西娅出身的亚马逊一族。乃纯粹之母系氏族。比日渐父系的钟存羌,有过之无不及。甚至在蓟国时,许多妇科疑难杂症,国医馆长华大夫,亦常与之相商。从华大夫处,安娜塔西娅药理、医术,皆突飞猛进,受益匪浅。与初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东西合璧的黑暗驱魔术,效果自当斐然。正因深知安娜塔西娅医术,刘备才对其言听计从。
    既出安娜塔西娅之口,刘备自当深信不疑。这便假行刑,真治病。
    “将病人置于所恐惧的情境之中”。便是要此情此景,足可“以假乱真”,才能“物极必反”,“破而后立”。
    令许师恐惧的,自然是男女之情。为以假乱真,蓟王需假戏真做。
    治病是其一,惩戒是其二。
    若能重塑人格。化敌为友,乃至为死忠禁脔。从此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对蓟王一统钟羌,自当大有裨益。
    “我无病!”卢氏扭头躲闪。
    “心魔不除,断难善终。”安娜塔西娅目光清冽似水:“她是恨,你是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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